第10章

第10章

昏暗的光線裏,江羽秋歪頭睡得很沉,下眼睫毛絨絨的,像湖沼冒出來的一叢蘆葦。

他對施聞欽毫無保留地敞着肚皮,一點戒心都沒有,仿佛施聞欽是很值得信任的人。

施聞欽喉嚨咽了咽,覺得江羽秋信任自己也是應該的,他正派的長相、寬仁的氣度,是會輕易獲得別人的好感與信賴。

既然江羽秋這麽信任他……

施聞欽小心地拉起江羽秋的手,很不熟練地将江羽秋睡衣的袖子從手臂上褪下來。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當施聞欽托起江羽秋的腦袋,拽着衣服領口從江羽秋身上撤出來時,額角冒出了不少熱汗。

江羽秋大概感到不舒服,眼皮動了動,隐約有醒過來的跡象。

施聞欽定在原地,呼吸都不自覺放輕。

江羽秋側了側頭,細軟的頭發在施聞欽手掌掃了兩下,就不再動了。

施聞欽這才敢吐出一口氣,趕忙把江羽秋的衣服扒下來,還順手疊好,放到書桌上。

他下床去拿自己的衣服準備給江羽秋套上,摸着黑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之後轉過身剛要返回,江羽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

江羽秋感覺身上光嗖嗖,寒氣直往身上鑽,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發現沒穿衣服。

他支起上半身,看到床下那個高大的黑影,大為光火,“你幹什麽呢?”

施聞欽覺得自己是有理的,但江羽秋這麽一質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氣短了三分。

“為什麽脫我衣服?”江羽秋沒好氣道:“我要是感冒了,你替我上班?”

施聞欽為自己辯解,“是你,讓我,脫的。”

江羽秋眉頭緊擰,眼睛瞪圓:“我什麽時候讓你脫了?”

施聞欽振振有詞,“剛才,我說你,衣服過敏,你讓我脫。”

江羽秋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施聞欽能連着說四個字了。

随後被吵醒的火氣又頂上來,他直覺施聞欽是在狡辯。

“就因為你過敏,我就得脫光,還跟你蓋一條被子?”江羽秋雙眼冒火:“我又不是變态,怎麽可能說這種話!”

談判桌上,條理清晰,氣場強勢的施總,在這一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面對江羽秋的怒火,施聞欽呆滞無言。

江羽秋命令:“把我衣服拿過來!”

施聞欽遲緩了幾秒,走上前,把手裏的衣服遞給了江羽秋。

江羽秋也沒看清衣服是誰的,直接套在自己身上。

施聞欽以為他會借題發揮,今晚不讓自己睡床,沒想到江羽秋穿上衣服後,倒在床上沒多久又睡着了。

施聞欽:……

确定江羽秋睡死過去了,施聞欽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江羽秋穿着他的衣服,又是那副毫無防備的樣子,身上還帶着他的氣息。

施聞欽慢慢把江羽秋抱到懷裏,心裏想,床太小了,兩個人只能這麽睡,可不是他願意讓江羽秋白白占自己的便宜。

-

第二天醒來,江羽秋才發現自己穿着施聞欽那件洗抽水的羊毛衫。

昨晚模糊的記憶瞬間湧上來,他還以為那是在做夢,沒想到施聞欽大半夜居然真把他衣服扒了。

施聞欽在裝睡,任憑江羽秋怎麽叫他,他始終雙眼緊閉。

江羽秋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穿着施聞欽的衣服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等江羽秋出來,床上的人還在睡,這下江羽秋十分肯定他是裝的。

江羽秋走過去,用通知的口吻說,“你昨晚不顧我的意願,給我換衣服,罰你200塊。”

聽到江羽秋拉開椅子,接着是打開抽屜的聲音,施聞欽稍稍掀起一角被子。

江羽秋果然在記賬。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施聞欽對江羽秋有一定的了解。

江羽秋不是一個喜歡找後賬的人,一旦蓋棺定論,就不會再揪着不放。

确定他不追究昨晚的事了,施聞欽這才敢起床去衛生間。

把罰施聞欽的200塊記到賬本上,江羽秋給施聞欽煮了倆雞蛋,囑咐他——

“我買了一箱全麥面包,估計上午就能送過來,你記得給快遞開門,餓了就打開吃。”

說完拿上鑰匙就離開了。

出租屋就留施聞欽一個人,他百無聊賴地望着江羽秋離開的背影,等人消失了,他才去廚房,擰着眉把那倆水煮蛋吃了。

十點多鐘的時候,快遞員把面包送上門。

施聞欽已經餓得不行,打開箱子,咬了一口全麥面包,又露出想吐的嫌棄表情。

中午江羽秋給施聞欽訂了一份皮蛋粥,還有一個烤紅薯。

江羽秋覺得自己對施聞欽不錯,他不愛吃味道太甜的面包,就給他買了一箱全麥面包,不喜歡重油鹽的外賣,給他點清淡的粥。

但施聞欽還是很作妖。

江羽秋下班回來,施聞欽突然遞過來一張紙。

紙上貼着透明膠帶,每條膠帶都粘着一根頭發,一共八根頭發。

江羽秋皺眉:“這是什麽?”

施聞欽說,“我掉的。”

江羽秋無語:“給我這個幹嘛?”

施聞欽重複:“我,掉頭發了。”

他的表情很嚴肅,眼神也帶着控訴,像是在指責江羽秋沒有好好養護他,讓他又是脈搏虛弱,又是掉頭發。

江羽秋閉了閉眼,“……誰不掉頭發?”

施聞欽說,“我以前,不掉。”

江羽秋斜了他一眼,“你又不記得以前的事,搞不好你以前一大把一大把地掉。”

施聞欽雖然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但他堅決認為自己一根頭發都不掉。

江羽秋:“不掉毛的那是假人!我也掉,一天掉得比八根還多,我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施聞欽幽幽說:“那……你會禿頭。”

how dare you!

江羽秋怒而拍桌,施聞欽怎麽敢說一個男人會禿頭。

一秒惹怒男人的三句話——

你矮!

你不行!

你禿頭!

見施聞欽還要用他那張妙嘴說什麽,江羽秋撕下一截膠帶纏住他的嘴。

“你給我閉嘴!”

江羽秋怒不可遏:“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對我說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妄加評論了!”

施聞欽把臉扭過去,哼!

-

雖然江羽秋呵斥住了施聞欽,但晚上洗頭發時,還是忍不住關注了一下自己掉頭發的情況。

在洗頭發的過程中掉了三根,擦頭發的過程中又掉了三根。

江羽秋不免緊張,他該不會真的會……

不可能,他家就沒有禿頭基因!

果然不能跟施聞欽說太多話,他這種過分注重身體的死養生人,能說出什麽好話?

江羽秋潑掉水,把頭發扔進垃圾桶。

剛處理好一切,衛生間的門被敲開,施聞欽出現在門口。

那張雕刻般英俊的臉被光線切割,上半張臉藏在黑暗,下半張臉沐浴着光,他的唇薄而紅,眼神卻漆黑幽深。

施聞欽張口說了一句話,“我要洗手。”

江羽秋聽到耳朵裏卻是:“我會盯着你,永遠!”

因為現在的施聞欽莫名讓江羽秋幻視,那種絕美,但陰濕的男鬼,會在江羽秋意志力松懈時,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讓江羽秋狂掉SAN值。

見江羽秋沒有拒絕,施聞欽飄進了洗手間。

他十分刻意地朝垃圾桶看了一眼,發現裏面有一小團頭發,露出了“果然”的表情。

江羽秋合上眼,優雅地吐出一個字,“滾!”

施聞欽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憐憫之色。

江羽秋額角的青筋突了突。

兩分鐘不到的工夫,施聞欽在江羽秋的腦顱裏被抽死了三次。

-

晚上睡覺,施聞欽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床頭不停看江羽秋。

江羽秋伸出兩根手指,高冷道:“一晚上,兩百。”

雖然還在生氣施聞欽在洗手間主動犯賤,但錢還是要賺的。

施聞欽沒有任何猶豫,點頭同意。

江羽秋把施聞欽遞過來的衣服換上,自動給他讓出半張床。

隔天早上,江羽秋換上自己的衣服,随手把施聞欽的羊毛衫扔到一旁。

施聞欽撿了起來,從衣服上緩緩扯下一根頭發。

頭發在空中飄蕩了一圈,途徑江羽秋時,施聞欽放慢動作,讓江羽秋看清那根屬于他的頭發。

江羽秋一個厲眼掃過來,施聞欽趕緊把頭發扔進垃圾桶,低頭很忙碌地收拾被褥。

-

施聞欽在江羽秋腦顱死亡的次數不斷疊加,一天之內可能要“慘死”十幾次。

江羽秋面無表情地手打檸檬,兜裏的手機時不時就會震動一下。

離江羽秋最近的店員納悶,“你手機怎麽老是響?”

江羽秋咬了咬牙,“被電詐團夥盯上了。”

店員深有同感,“我也是,這幾天總是接到騷擾電話,一天五六通,煩死了。”

江羽秋敷衍回他,“是的。”

店員自言自語,“反正也沒人給我打電話,我打算設置防騷擾,陌生電話一律不接,你也設一個吧。”

江羽秋:“好。”

趁着去洗手間的工夫,江羽秋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之前怕施聞欽一個人在家會突發緊急的事,江羽秋給他找了一部舊手機。

沒想到這倒是方便施聞欽騷擾他了!

施聞欽給江羽秋發了幾十條微信,沒有一句廢話,全都是照片,散落在出租屋各個角落的頭發照片。

施聞欽撿到頭發後,仔細确認,然後分門別類。

每一根頭發都有自己的标簽——從“施聞欽一號頭發”到“施聞欽20號頭發”,“江羽秋一號頭發”到“江羽秋28號頭發”。

這些頭發是施聞欽這兩天的成果。

手機又震了一下。

施聞欽又發過來一張圖片,是江羽秋29號頭發,在床的夾縫間發現的。

江羽秋氣得想摔手機,他居然真比施聞欽這個煩人精掉的頭發多!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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