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快到澡堂時,江羽秋叫停了施聞欽。

雖然這幾天做飯的人是施聞欽,但他也沒有好好地幹飯,江羽秋真怕他會暈在澡堂裏,因此去商店給施聞欽買了一盒糖。

糖被喂進施聞欽嘴裏,舌頭立刻敏感地分辨出糖精的味道。

施聞欽皺了一下眉,身後的江羽秋喝道:“不許吐!”

施聞欽看了一眼江羽秋,又看了看畫着愛心的糖盒,有些別扭地含住糖。

江羽秋這才滿意,對施聞欽說:“看到前面那個紅牌子沒,那裏停。”

施聞欽“嗯”了一聲,把糖盒放進口袋,載着江羽秋過去了。

江羽秋走進大堂,問過前臺價格,拿手機掃碼付了46元,其中有10塊是押金。

施聞欽第一次來公共澡堂,跟着江羽秋進了換衣室,在裏面看見幾個沒穿衣服的裸男。

他的眉頭頓時壓下來,拉上江羽秋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門口,江羽秋才反應過來,“你幹嘛?”

施聞欽說,“回家。”

江羽秋歪頭看他:“澡還沒洗,回什麽家?”

施聞欽眉頭深皺:“不在這裏洗。”

聽出施聞欽話裏的排斥,江羽秋忍不住笑了。

“你又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少,還怕被人看?”

其實他理解施聞欽的心态,大學同寝有倆個南方人,聽說澡堂一排花灑,大家一塊脫光了衣服洗時,也是施聞欽這個态度。

江羽秋拍了拍施聞欽的肩,好脾氣地安慰:“都是男人,不會有人故意盯着你。”

施聞欽把脖子抻得很長,又露出那副很倔的樣子,“我不。”

江羽秋耐心+1,繼續勸:“熱水器壞了,在家洗會感冒的,你堅持一下。”

施聞欽把臉扭到一邊,還是那句話:“我不。”

江羽秋耐心立減100,但顧念着施聞欽是第一次,讓他一下子克服暴露的羞恥,的确有點難。

江羽秋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行吧,那我們等一等,等人少了再進去。”

施聞欽明顯還是不樂意,江羽秋帶他去休息區,他也不願意坐這裏的沙發,似乎嫌髒。

江羽秋閉了閉眼,掏出手機刷短視頻,主打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在男澡堂外面等了半個多鐘頭,見人走得差不多了,江羽秋才把施聞欽拉進去。

這次更衣室倒是沒人,江羽秋利落地脫衣服,還不忘催促施聞欽,讓他動作快點。

江羽秋三下五除二扒光身上的衣服,轉身一看,施聞欽還立在原地,衣服整潔地好像下一秒要去簽過億的合同。

施聞欽用逼良為鴨的指控目光看着江羽秋,又因為江羽秋身上沒穿一件衣服,他無法直視太久,沒幾秒眼神就閃躲地轉開。

但施聞欽太想讓江羽秋看清自己臉上的不情願,只好把目光放回江羽秋身上。

江羽秋耐心告罄,理都沒理施聞欽,直接進了澡堂。

施聞欽下意識追了兩步,撩起澡堂與更衣室的簾子,然後被不流通的悶熱空氣又頂了回去,退到更衣室。

施聞欽視力很好,剛才匆匆一瞥,在熱騰騰的霧氣裏看到至少四個裸男。

施聞欽:!

-

公共澡堂最大的優點就是花灑的水流特別充足,用起來很爽。

江羽秋受夠了出租屋,前列腺造反似的淅瀝拉拉的小水流。

終于可以好好搓澡了!

江羽秋完全不管外面的施聞欽在經歷什麽艱難的心路歷程,心情愉快地翻出自備的搓澡巾,決定大幹一場。

兩分鐘後,施聞欽走了進來。

江羽秋全身心投入在洗澡事業中,一開始沒注意到施聞欽,直到一道陰影投來。

與此同時,還有數道目光跟着落在江羽秋身上。

正給搓澡巾打泡泡的江羽秋擡起頭。

施聞欽站在他身前,江羽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施聞欽的那個地方,猙獰地令人呲牙。

施聞欽所經之處,所有人都自動避讓。

這是男人的下意識反應,江羽秋也不能免俗地往水流裏躲了躲,還順手往施聞欽臉上抹了一把泡沫,不想他看自己。

江羽秋的手很熱,觸感滑膩膩的,還帶着一股施聞欽覺得不怎麽好聞,但能接受的茉莉香。

施聞欽看了一眼花灑之下,渾身濕漉漉的江羽秋,喉嚨動了一下。

下一秒,江羽秋被施聞欽拽到了角落。

江羽秋一頭霧水,“地方這麽寬敞,拉我來這兒幹什麽?”

他又是:“你還擋我光,讓開點!”

澡堂是長方形的結構,江羽秋被施聞欽拽到牆角,位置偏不說,施聞欽還在隔壁花灑側着身洗,完完全全地擋住了江羽秋。

施聞欽沒說話。

在更衣室外面,江羽秋說沒有人會看他,但實際從他進來就不斷有人偷窺他,這讓施聞欽感到不悅。

不過他還是包容了江羽秋,沒有在這麽多人的面前指責江羽秋說謊。

江羽秋感到憋屈,長手長臂的施聞欽時不時就要絆他一下,将他牢牢困在方寸間,夠個洗發水都不方便。

江羽秋實在受不了,“你能不能別擋着我!”

施聞欽的腦袋朝江羽秋傾低,那張被水流浸過的臉,驟然占據江羽秋全部的視野,帶着很強的壓迫感。

施聞欽的話也很硬氣,“不能!”

江羽秋一時被震懾住,貼在牆角,心律不齊,“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

施聞欽看着江羽秋眼睫那排細小的水珠,心口莫名泛癢,那股強勢的氣場瞬間溫和下來。

他說,“我沒吼。”

江羽秋底氣回歸,聲音很大,“那是我冤枉你了?”

施聞欽又不說話了。

江羽秋餘氣未消地拍了一下水流,濺了施聞欽一臉水珠子,同時命令他:“離我遠點!”

施聞欽收了一點下巴,用假動作騙江羽秋,但腳一步也沒有挪,還在不停把江羽秋往角落擠。

江羽秋氣個夠嗆,很憋屈把這個澡洗了。

-

從更衣室出來,已經深夜十一點,江羽秋困得打了一個哈欠。

平時這個時間點,他早就躺在床上睡覺了。

江羽秋揉着眼睛朝外面走時,險些跟一個朝裏走的男人撞上。

洗浴中心二十四小時營業,江羽秋沒想到真有人會這麽晚過來洗澡的人,不由看了一眼。

男人也看了過來。

他的視線在江羽秋好看的臉上黏了一會兒,順着江羽秋發紅的唇,又滑到江羽秋敞開的領口。

突然,男人的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擡頭,對視上一雙沉而冷的黑眸。

那人身形高大,經過他時,身高帶來的壓迫感很強烈,男人不自覺退後半步,給這人讓了路。

施聞欽掃了一眼頭發稀疏,面色蠟黃的男人。

他覺得這個人太礙眼了,擋住了自己的去路,于是撞開男人,存在感很強地站在了江羽秋身邊。

可能是知道自己頭禿臉醜有礙觀瞻,男人識趣地從施聞欽眼前消失了。

男人臨走時,還戀戀不舍看了一眼江羽秋。

施聞欽皺了一下眉,轉身想要找過去,江羽秋卻叫住了他。

江羽秋哈欠連連地把自行車鑰匙拿出來,“你去騎車,我去退押金。”

施聞欽朝更衣室看了一眼,這才拿過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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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秋把更衣間的鑰匙還給前臺,前臺退給了他十塊錢。

走出洗浴中心,被涼意十足的秋風一吹,江羽秋的困意吹散了大半。

施聞欽把自行車推了過來,江羽秋去翻兜裏的手套,這才發現少了一只。

江羽秋說,“我手套可能丢更衣室了,我去找一找。”

施聞欽叫住他,“我去吧。”

不等江羽秋開口,施聞欽停好自行車,拾級而上,幾步就到了門口。

江羽秋只好抱着手臂等在原地。

施聞欽走進更衣室,裏面只有一個人。

是那個剛才差點撞上江羽秋,還用惡心的視線看着江羽秋的男人。

他像一只流着涎水的鬣狗,臉埋進江羽秋丢失的手套,貪婪地嗅着上面的味道,喉嚨發出一種黏膩惡心的低喘聲。

那一刻,施聞欽感到強烈的憤怒,以及冒犯。

這種情緒莫名其妙,明明他赤身走進澡堂,被很多人偷窺也只是不悅,不像現在糅雜着各種強烈的複雜情緒。

施聞欽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上前拎起男人的衣領,用力砸向鐵皮櫃子。

兩米多高的儲物櫃劇烈晃動着。

男人耳朵嗡鳴一聲,雙腿瞬間發軟,驚恐不已地看着面容冷戾的施聞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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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秋在外面等了好幾分鐘,始終沒見施聞欽出來。

他實在困得不行,正想進去找人,施聞欽從裏面走了過來。

江羽秋抱怨,“怎麽這麽晚?手套找到沒有?”

施聞欽似乎洗過手,手背有點濕,他沒說話,只是搖了一下頭。

“不對呀,我記得我拿了手套。”江羽秋忍不住懷疑,“難道……真丢家裏了?”

施聞欽再一次覺得江羽秋記憶不好,并不是什麽壞事。

他含糊說,“可能吧。”

江羽秋困得無法思考:“那趕緊回去吧,我都要困死了。”

施聞欽“嗯”了一聲,騎自行車把江羽秋帶回家。

回來後,江羽秋沒去找那只丢失的手套,簡單刷了一個牙,上床沒幾秒就入睡了。

施聞欽卻遲遲睡不着,想到那個變态聞江羽秋手套的模樣,他就感到憤怒。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變态的人?

施聞欽抱着江羽秋生了好一會兒的悶氣,忽然發現江羽秋身上有兩種味道。

他低頭聞了聞江羽秋的頭發,又湊到江羽秋的頸窩聞了聞。

江羽秋用的洗發水是柑橘的,沐浴乳則是19.9一大桶的茉莉花味。

這些氣味進入到施聞欽的鼻子裏,統統都會被貼上化學香精味的标簽。

所以他從來不用沐浴乳,迫于無奈會少量使用洗發水。

江羽秋沒施聞欽這麽“自尊自愛”,洗發水跟沐浴乳的量都是用“一大坨”來計算。

平時忽略的氣味,今晚格外明顯起來,一直侵擾施聞欽的嗅覺神經。

施聞欽是不想聞的,畢竟他不是變态。

但這張床這麽小,江羽秋又貼他貼得這麽近,施聞欽想拒絕都不可以。

——這很煩人,沒有任何私密可言。

施聞欽低着頭,鼻尖蹭過江羽秋發梢,心裏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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