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原本施聞欽與江羽秋有一臂之隔,現在卻近得施聞欽垂下的眼睫幾乎要在江羽秋的鼻梁落下陰影。

施聞欽還嫌不夠近似的,頭越來越低,灼熱的呼吸打在江羽秋臉龐。

江羽秋心口一顫,再也忍不下去,仰身瞪向施聞欽。

他的聲音很大,尾音卻發虛:“你想幹什麽?”

施聞欽鼻腔全是江羽秋的氣息,柑橘與茉莉香,很多個夜晚他都在江羽秋身上聞到這兩種混合味道。

在柑橘與茉莉的牽引下,施聞欽将唇又朝江羽秋挪近了一些。

氣氛難以言喻的暧昧,江羽秋的手不自覺抓緊,然後聽見施聞欽說,“你把眼睛閉上。”

江羽秋莫名慌亂,下意識推了一下施聞欽,“我……我憑什麽要閉眼睛!”

施聞欽摁住了江羽秋的手,視線膠着江羽秋,又說了一遍,“江羽秋,你閉眼。”

江羽秋一點也不想把眼睛閉上,更不想跟施聞欽攪和到一塊。

但施聞欽抓着他的手,第三遍讓他閉上眼睛,其他什麽也不說,好像一個渣男在做免責聲明,只要江羽秋閉上眼睛,就是自願的,以後發生什麽都不能怪罪到施聞欽身上。

所以江羽秋不僅不閉眼,還把眼睛睜大了。

江羽秋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喜歡男人!”

施聞欽先是一愣,接着眼睛開始飄忽。

江羽秋以前不喜歡男人,但現在他喜歡自己……

施聞欽很輕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江羽秋向自己表白,過了一會兒施聞欽又補了一句,“我也是,不喜歡男人。”

江羽秋想罵髒話。

天殺的,他這該死的魅力,居然不知不覺把一個純直男掰成了曲別針!

但這不是施聞欽要強吻他的理由!

雖然強吻之前施聞欽象征性要他閉上眼睛,搞得好像很尊重他的意見,實際嘴巴都快要貼過來了!

江羽秋生氣道:“把你的手拿開。”

施聞欽回歸犟種,還是那句話:“你先閉眼。”

“我不!”

“江羽秋,你閉上。”

兩個人僵持時,房門被人敲了敲。隔着薄薄的門板,一個年輕的男聲開口,“秋哥。”

這聲“秋哥”帶着古怪的親昵,有種百轉千回,浪子回頭的意味。

施聞欽像只嗅到異味的緝毒犬,立刻朝門口看去,眼神釋放出冷意。

江羽秋莫名其妙,這是誰?

門外那人的聲音可憐起來,“秋哥,我知道你在家,我去奶茶店找你了。上次的事是誤會,你打開門,我想親自跟你解釋。”

江羽秋一頭霧水,怎麽聽着好像跟他有感情糾葛似的?

“秋哥,我很想你,你把門打開……”

施聞欽騰地站起來,江羽秋一個不注意,他就雄赳赳地沖到門口。

房門從裏面打開,餘洋面上一喜,“秋哥……”

看到冷面煞神似的施聞欽,餘洋驚了一下,不自覺後退半步。

“你是?”餘洋一邊小心打量施聞欽,一邊朝門內張望。

施聞欽震懾十足地堵在門口,把出租屋遮了一個嚴嚴實實,餘洋不僅什麽也看不到,還生出一點畏懼。

直到江羽秋出現在門口,餘洋重新活泛起來,“秋……”

“哥”字還沒發出來,餘洋就感受到一雙冷厲的眼眸落在身上,後背瞬間蹿起一股涼意。

施聞欽心裏再次生出被冒犯的惱怒,還有一絲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堵在喉口跟胸膛。

施聞欽指着門外的人,質問江羽秋:“他是誰!”

江羽秋看了一眼餘洋。

是啊,這人誰呀?完全不認識!

察覺到江羽秋的目光,施聞欽更生氣了,挪到門口阻隔住江羽秋的視線。

餘洋看着施聞欽捉奸的怨夫架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畢竟他經常經歷這種事。

只不過這次他是真的清白冤枉,跟江羽秋什麽關系也沒有。

見江羽秋有了“新人”,餘洋在心裏啐了一聲,聽着他倆吵架。

江羽秋實話實說:“我不認識。”

施聞欽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羽秋,氣憤道:“他說想你,還叫你秋哥。”

江羽秋覺得施聞欽無理取鬧:“嘴長在他身上,我還能把他嘴縫住,不讓他說想我,叫我秋哥?”

施聞欽就算結巴着,但也很會找後賬:“你以前拿膠帶,封過我的嘴!”

江羽秋皺眉:“你別借題發揮。”

施聞欽很生氣,“我去拿膠帶,你把他的嘴,封上。”

江羽秋後退一步,指着施聞欽:“你神經病啊。”

施聞欽還真進屋去拿膠帶,江羽秋跟在他身後,“你別發瘋了,他已經走了。”

餘洋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

施聞欽扭過頭,呼吸很重,說話也帶着氣音:“你剛才說,你不喜歡男人!”

江羽秋一時氣短,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确實不喜歡男人,但原主喜不喜歡他不知道。

江羽秋的遲疑讓施聞欽更加生氣,“他是誰!”

江羽秋氣短了兩秒,随後又理直氣壯,“他就算真是我前男友,也輪不到你管。你要閑的沒事幹,就把地板墩一遍。”

他還沒跟施聞欽怎麽樣呢,哪怕施聞欽吃醋了,也沒有立場質問他。

施聞欽沒有動,很倔地站在原地,梗着脖子看江羽秋。

江羽秋也在氣頭上,不想理施聞欽,拿出了手機。

随便點開一個網頁,向下翻了兩頁,江羽秋突然想起之前收銀說過的一句話。

先前收銀調侃他家裏是不是藏人了,提到過在原主生日那天,有一個小帥哥找到了奶茶店。

剛才那個人,該不會就是收銀口中的小帥哥吧?

江羽秋琢磨了幾秒,然後打開了扣扣企鵝。

他很少用企鵝,密碼已經過期了,江羽秋通過短信驗證,重新換了一個密碼,打開了原主的扣扣。

江羽秋很快翻到了原主跟餘洋的聊天框,一目十行地向上翻閱。

越翻江羽秋越生氣,難怪他穿過來時,原主餘額也就幾千塊錢,原來都被這家夥薅了羊毛。

簡單翻看了一遍聊天記錄,江羽秋截了十幾張轉賬圖。

搞完這些,二十多分鐘過去了,施聞欽還站在原地,下巴仍舊高擡,眼底卻看起來有些紅,似乎很傷心。

江羽秋心裏最後那點氣也沒了。

他想,雖然施聞欽無理取鬧,胡亂發脾氣,但也不能完全怪施聞欽。

他可能是施聞欽喜歡上的第一個人,人一旦陷入熱戀就會患得患失,尤其是施聞欽這種單戀,而且單戀對象還是完美的自己。

施聞欽沒有安全感是可以理解的,由于沒有安全感而情緒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現在施聞欽是他的財神爺,江羽秋覺得自己應該包容施聞欽的不成熟。

“我跟他沒什麽。”江羽秋生硬地開了口:“只是把他當弟弟,不信你自己看。”

江羽秋把手機遞給施聞欽。

他在截給餘洋的轉賬記錄圖時,順手又截了兩張原主說拿餘洋當家人,當親弟弟的聊天。

見施聞欽不動,還是昂着頭,江羽秋的手往回收,“不看算了……”

施聞欽突然上前,從江羽秋手裏搶走了手機。

江羽秋嘴角幾不可察地翹了一點。

原主是拿餘洋當弟弟沒錯,但一開始他以為餘洋是女孩,是動過想跟餘洋談戀愛的心思。

兩個人網聊了半年多,餘洋在線上各種賣慘,原主陸陸續續給他轉了好幾次賬,一次至少兩千塊錢。

後來他倆見面了,發現餘洋是男孩,原主非常震驚。

但畢竟聊了這麽久,原主是一個孤兒,非常渴望親情,再加上餘洋又會點Pua的手藝,原主對他從愛情轉為親情,繼續給餘洋當血包,直到發現餘洋的真面目。

施聞欽看完江羽秋截圖的聊天,很嚴肅地說,“你以後,不能見他。”

江羽秋立刻道:“那不行,他還欠我錢呢。”

原主給餘洋轉了五六萬呢,奶茶店工資一個月才四千,他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錢,怎麽能便宜餘洋這種人。

這筆錢必須讨回來!

-

由于差點遭到施聞欽的“強吻”,晚上江羽秋決定跟他錯開睡。

見江羽秋把自己的枕頭放到了床腳,施聞欽也抱着枕頭放了過去。

江羽秋覺得施聞欽好黏人,板着臉說,“你去睡床頭。”

施聞欽問:“為什麽?”

江羽秋沒想到施聞欽還有臉問為什麽,沒好氣道:“你自己想。”

施聞欽還真想了幾秒,然後癱着臉說:“因為那個‘弟弟’。”

施聞欽說的是餘洋,那人沒出現之前,他跟江羽秋每天都是這麽睡的。

江羽秋無語地沖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哼了一聲:“因為你有一個,弟弟!”

施聞欽顯然沒聽出江羽秋的言外之意,“我沒有。”

江羽秋心道沒有就好了,想到沒有【弟弟】版的施聞欽,他強行繃着的臉笑了一下。

但很快江羽秋又冷起臉來,要是被這個難纏精看出有商量的餘地,他肯定不會乖乖聽話。

江羽秋擺出專制獨裁的冷酷樣子,把施聞欽逼到了床頭。

怕自己晚上不老實會踢到施聞欽,江羽秋還用繩子将自己的腿綁住了。

搞定!

江羽秋躺到枕頭上,很快就睡着了。

确定江羽秋進入深度睡眠後,施聞欽起身将綁在江羽秋雙腿上的繩子解開,然後拿着自己的枕頭,輕手輕腳地放到床尾。

睡着的江羽秋毫無防備,不像白天很容易害羞,施聞欽僅僅只是讓他把眼睛閉上,他都不好意思。

當然也有可能是江羽秋太喜歡他,覺得把眼睛閉上就會看不到自己。

施聞欽将江羽秋抱在懷裏,下巴擱在江羽秋頭頂蹭了蹭,又朝下挪了一點,在江羽秋鼻尖蹭了一下。

垂眸看着江羽秋那張很想被親的嘴,施聞欽想,既然江羽秋不想閉着眼被他親,那下次他就直接親江羽秋,沒人規定一定要閉眼接吻。

-

隔天早上,江羽秋不自在地動了動,一旁的施聞欽立刻驚醒。

昨晚想到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弟弟”,江羽秋還因為他不願意跟自己一塊睡了,施聞欽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睡得晚,醒得自然也晚。

見江羽秋有醒來的跡象,施聞欽抱着自己的枕頭,迅速回到床頭,甚至都來不及給江羽秋把繩子綁回到腿上。

因此江羽秋醒來,雙腿空空,繩子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兩條腿也豪放地像是要在床上劈叉。

施聞欽只睡了一塊很小的地方,高大的身軀可伶得蜷縮着,下巴處還有一塊紅,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踢的。

江羽秋:!

施聞欽好惜命一個人,要是他知道自己被踢了,那還得了!

怕施聞欽醒來在自己耳邊唠叨個沒完沒了,江羽秋小心翼翼坐起來,找到繩子重新綁上自己的腿,制造昨晚睡覺老實的假象。

江羽秋躺回到床上裝睡。

床頭的施聞欽也在裝睡,他的下巴确實是被江羽秋弄紅的,不過不是踢的,而是手肘撞紅的。

兩個人裝睡了幾分鐘,因為心虛,起床後各自都沒有提今早的異常。

江羽秋在洗手間刷牙時,施聞欽拿着藍色的牙刷,擠了過來。

他的手臂挨着江羽秋的肩去接水,衣料摩擦時,江羽秋的皮膚生出一種詭異的熱度。

江羽秋一驚,迅速拉開跟施聞欽的距離,用力刷着牙。

泡沫從江羽秋整齊的齒列溢出,在嘴角沾了一點點白。施聞欽喉嚨滾了滾,又感覺江羽秋很想自己親他。

于是他認認真真刷牙,餘光還不忘落在江羽秋身上。

等江羽秋刷好牙,把嘴邊的泡沫洗幹淨,施聞欽立刻放下洗具,傾身去吻他。

江羽秋卻一個轉身,利落地走了。

施聞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忍不住跟在江羽秋身後。

江羽秋去廚房,他也跟到廚房,江羽秋去衣櫃找衣服,他就站在身後,十分、十分地黏人。

施聞欽一向煩人不自知,直到上班前都還在圍着江羽秋轉悠。

江羽秋很無奈,他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施聞欽停止對他的迷戀!

人生好難……

-

最近降溫,施聞欽只有一件單薄的外套,江羽秋原本想自己上班,但施聞欽堅持要送他。

到了奶茶店,江羽秋翻出前段時間搞活動剩下來的卡通貓造型的耳帽,給施聞欽扣到腦袋上。

耳帽粉粉嫩嫩,還有兩只毛茸茸的耳朵,跟施聞欽偏冷峻的長相形成鮮明對比。

見江羽秋笑他,施聞欽皺着眉想把腦袋上的東西扒拉下來。

江羽秋摁住他,“不許摘!你要是感冒了,我現在可沒錢給你看病。”

施聞欽拉着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江羽秋揮揮手,“你回去吧,記住別摘!”

施聞欽戴着可笑的耳帽,不高興地走出奶茶店。他肩寬腿長,還很粉,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等施聞欽騎着自行車離開,江羽秋這才笑出來。

回去的路上,施聞欽幾次想要摘下來,但礙于江羽秋的命令,只能冷臉戴着。

毛茸茸的圓耳朵在寒風中搖擺着,闖進了施遇的視野裏。

施遇難得摒棄高調,開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去江羽秋的奶茶店找他。

昨天江羽秋斬釘截鐵說他哥喜歡沈錦然,施遇險些被繞進去,今天過去是去問問,他憑什麽這麽肯定他哥喜歡沈錦然。

馬上就要到奶茶店時,施遇停在紅路燈道口,視線随便一瞥,看到了自行車道的施聞欽。

咳……

施遇一時忘了吞咽,狠狠嗆了一口。

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施遇趕忙降下副駕駛車窗,起身探過去,但又被安全帶拽回到原處。

艹,施遇暗罵一聲,解開安全帶,去看人行道上那個戴着卡通耳帽的男人。

“哥!”

施遇沖着人影迫不及待喊了一聲。

紅燈變綠燈,身後的車輛紛紛摁喇叭催促。

施遇咬了咬牙,坐回去,在前面拐彎的道口變換車道,重新開回這條街。

那道身影卻不見了,施遇着急地找了一段路,仍舊沒有發現施聞欽的影子,倒是看見一個戴着同款耳帽的女孩。

看到這個粉嫩嫩的耳帽,施遇忽然平靜下來。

他哥怎麽可能戴這種東西?施遇懷疑自己最近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

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想着這兩天去醫院看看。

-

上一個班的收銀正式提出了辭職,江羽秋順勢向店長推薦施聞欽。

店長很痛快,“可以啊,這兩天讓你朋友過來試試。”

試用期三天,第一個月三千五,第二個月就能跟江羽秋領一樣的月薪了。

多了一筆收入,江羽秋自然開心。

他被店長臨時安排成收銀,準備接替這個班的收銀,江羽秋心情好,微笑服務更貼心,有顧客進來,他笑着說:“您好……”

一擡頭,居然是施遇。

施遇笑容款款,“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你。”

江羽秋朝他手裏看了一眼:“空手來的?”

施遇:……

江羽秋哈哈一笑,爽朗道:“我開玩笑呢,有事?”

“……”施遇:“想跟你聊聊,你昨天說的話。”

江羽秋讓同事幫他頂了一會兒的班,自己跟施遇出去聊。

這次施遇沒有兜彎子,直言不諱:“你應該沒見過我哥吧,為什麽這麽肯定他喜歡然哥呢?”

如果江羽秋見過施聞欽,昨天就不會把他誤認為是施聞欽。

江羽秋露出痛點被抓的欲言又止:“這個……我雖然沒見過你哥,但是我能感覺出來。我不好跟你解釋,你就當我有第六感吧。”

第六感?

施遇玩味地品着這三個字。

江羽秋很奇怪,看起來也很可疑。但正因為他渾身透着可疑,說話也漏洞百出,反而顯得不那麽有嫌疑。

江羽秋還在試圖動員施遇,跟他一塊磕起來,然後助攻主角攻受。

“你仔細想想,你哥在看見沈先生和施宸在一起時,有沒有表現出吃醋、難過等異常行為?”

施遇昨天想了半個晚上,要說他哥有異常吧,好像也沒有,要說沒有吧,又好像有那麽一兩件事。

比如沈錦然跟施宸結婚的第一年,那年過年施家人是在一塊過的。

沈錦然很會煲湯,老爺子也愛喝湯,他就進廚房幫忙。

施聞欽在吃上面很挑剔,那晚幾乎沒有動筷子,施遇怕沈錦然尴尬,打了一個圓場,說施聞欽今天食欲不佳。

按照江羽秋的說法,他哥不是挑食,而是在吃醋。

這個觀點好像也站得住腳,因為沈錦然下廚煲湯是為施宸學的。

以前沈錦然跟施宸的關系很好,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鬧翻了,直到結婚也沒變好,反而成了有名的怨侶。

之後還有一次,施聞欽跟施宸難得在公司碰面。

施遇聽到消息過去時,兄弟倆似乎剛吵過架,沈錦然站在門口,那張清冷的臉露出幾分局促與尴尬。

但這些零碎的片段,并不能證明他哥喜歡沈錦然,只能說有嫌疑……

遠遠看見一輛小電驢朝這邊駛來,江羽秋臉色微變。

“我們店長回來了。”江羽秋戴上棒球帽:“我得回去上班了,改天聊。”

看着江羽秋匆匆鑽進奶茶店的背影,施遇眯了眯狹長的眼睛。

他讓人查過江羽秋的履歷,江羽秋的背景清白簡單,沒有任何問題。

但第六感告訴施遇,江羽秋有問題,可一時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兜裏的手機響了,是李特助打過來的。

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不用問,肯定又是董事會來找麻煩了。

施遇接通了電話,坐進車裏,打着方向盤往公司開。

-

下午三點,施聞欽騎着自行車來接江羽秋下班。

看着一身單薄,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施聞欽,江羽秋皺眉,“我給你的耳帽呢,怎麽沒有戴?”

施聞欽假裝沒聽見,側了側身,不肯跟江羽秋對視。

江羽秋冷哼一聲:“等感冒流鼻涕了,你就知道好賴了。”

施聞欽有心想頂嘴,說自己飲食健康,身體良好,不會輕易感冒,更不會流鼻涕。

但江羽秋已經去忙工作了,施聞欽只好把話咽回去。

四點半,江羽秋準時下班。

跟晚班的同事借了一輛電車,還拿走了店裏的擴音器,江羽秋讓施聞欽跟他去了一所藝術院校。

餘洋就在這裏讀書,是舞蹈專業的,學的還是古典舞。

到了學校,江羽秋打電話給餘洋,溫聲細語地把對方哄了出來。

“小洋,我沒有真生你的氣。”

“知道你想要最近網上特別火的那雙運動鞋,剛發完工資我就給你買了……”

施聞欽從來沒聽過江羽秋用這種音量說話,很輕,很柔,還帶着笑,讓施聞欽感到十分不舒服。

電話那邊的餘洋成功上當,“真的嗎秋哥,你現在在哪兒呢?”

江羽秋含笑說:“我在你們學校的正門口……”

剛說完這句話,江羽秋的嘴就被一只修長的手捂住了。

施聞欽站在江羽秋身後,壓着眉毛,用比他戴粉色耳帽還不高興的眼睛看着江羽秋。

餘洋聲音帶着興奮:“我馬上就過去,秋哥你等等我。”

江羽秋扒開那只手,對餘洋溫柔地說了一聲“好”,然後把電話挂斷了。

電話一斷,江羽秋撕下溫柔的假面,瞪了一眼施聞欽。

“你別搗亂,先藏起來,別讓他看見你,再吓得不敢過來就麻煩了。”

施聞欽站着沒動,眼神執拗:“你不許像,剛才那樣跟他,說話。”

江羽秋覺得施聞欽麻煩精,讨人嫌,到處吃醋。

但江羽秋還是回答了他,“知道了,趕緊去藏好。”

施聞欽這才站到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沒多久,餘洋就出現在校門口,他身上穿了一件紅色羽絨服,裏面是練功服,應該是從排練廳出來的。

餘洋顏值偏普通,但身形很好,白而瘦,還很會撒嬌。

“秋哥。”餘洋快步走過來,見江羽秋手裏空空如也,納悶地問,“鞋子呢?”

江羽秋微微一笑,擡手召喚施聞欽。

看到江羽秋的信號,施聞欽宛如出籠的猛虎,闊步上前,一個擒拿把餘洋制住了。

施聞欽手上套了兩層塑料袋,仿佛餘洋是什麽細菌攜帶體。

餘洋胳膊一痛,被人擰到後背,半邊肩都塌了下來,他惱火地掙紮,“你們幹什麽?”

江羽秋戲瘾上來了,露出反派迷之微笑,上前想要扣住餘洋尖細的下巴。

他伸出手,還沒碰到餘洋,手就被施聞欽摁了回去,江羽秋再伸出手,被摁回去,伸出手,被摁回去……

江羽秋嘴角抽搐兩下,最後選擇把手背到身後,在餘洋面前優雅踱步。

擺足譜了,江羽秋才拿出轉賬記錄讓餘洋看:“你一共欠我58700。”

餘洋獰笑:“這是你自願給我轉的。”

施聞欽擰着他的手臂往下一壓,餘洋慘叫出聲,大喊救命,有人要殺他。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還有人拿手機錄像。

江羽秋也不嫌丢人,掏出從奶茶店拿的擴音器:“舞蹈系餘洋,舞蹈系餘洋,欠債不還,道德敗壞!”

餘洋迅速低下頭,咬牙說,“你別喊了,我還錢。”

他經常在某音發跳舞視頻,兩年以來也積攢了一些粉絲,這事要傳出去就麻煩了。

江羽秋點開收款碼,“58700,只許多,不許少!”

餘洋動了動胳膊,“你讓他先松開,這樣我沒法拿手機。”

江羽秋給施聞欽使了一個眼色。

施聞欽冷着臉松開了一些力道,但纏着塑料袋的手仍舊扣着餘洋的胳膊。

餘洋陰沉着臉,從羽絨服口袋掏出手機,“我現在只能先給你三萬。”

“你視頻裏一身名牌,還是富二代人設。”江羽秋挑眉:“五萬多都拿不出來?”

江羽秋的鄙夷太明顯,餘洋有些難堪,嘴硬道:“你又沒上過大學,舞蹈藝術花錢的地方很多。”

原主高中畢業,他很羨慕餘洋這些大學生,這話很紮人心窩。

江羽秋不吃這套,“扯什麽犢子,你就算是博士後,欠債也是要還的。”

餘洋欺軟怕硬,見江羽秋強勢,他又弱下來,“秋哥,你知道我家情況,我真沒錢。”

聽到他又叫江羽秋“秋哥”,施聞欽面色一冷,用力摁下餘洋的胳膊。

餘洋疼得五官扭曲,又不敢發出聲音,擔心會被熟人看到。

他吃痛道:“我……借錢,我跟認識的人借錢還你。”

江羽秋是真的很看不起餘洋這種人,好逸惡勞也就算了,關健欺軟怕硬,把善良的人當做血包來吸。

讓餘洋把原主的錢一分不少地還清後,江羽秋讓施聞欽松開他,然後再趁其不備給了餘洋一腳。

揍完人,江羽秋拽上施聞欽就跑。

-

黑發在初冬的冷風中飛揚,江羽秋胸腔充滿了愉悅與輕快。

這一腳是替原主讨的,餘洋這種pua渣男就應該挨踹!

再則,他發財了!

這些錢于他而言算是一筆巨款了,可以讓他跟施聞欽的生活提高一些品質。

跑出了餘洋的視線,江羽秋停下來,側過頭,財大氣粗地對施聞欽說——

“今天我心情好,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金額在一千……五以內。”

江羽秋眼底帶笑,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施聞欽心中一動,情不自禁低下頭,拉近與江羽秋的距離。

這一刻,整個世界在江羽秋的視野裏放得很慢,周遭的行人與景物像失焦的老電影,只有施聞欽無比清晰。

施聞欽注視着他,靠近他……

江羽秋心跳很快,胸口鼓脹脹的,整個人被施聞欽的氣息包裹,在那張唇即将落下來時,江羽秋慌不擇路扭頭避開。

心髒仍舊用力撞擊着胸口,江羽秋不去看施聞欽,強行轉開話題。

“你想要一件羽絨服是吧?那走吧,去步行街看看。”

江羽秋悶頭朝前走,語速很快,不容施聞欽插嘴。

施聞欽表情很悶,不明白江羽秋為什麽要躲開,這次他并沒有要求江羽秋閉上眼睛。

-

買羽絨的預算是充足的1500,江羽秋覺得這個金額可以讓施聞欽在一家男裝小店随便挑。

心情不怎麽愉快的施聞欽,進去轉了一圈,随手指了一件。

江羽秋翻出吊牌一看,2188元。

江羽秋:……

店員走過來,“現在冬裝打9折,可以試試,這種長款羽絨服最适合個子高的人。”

江羽秋摸了摸衣服,厚蓬蓬的,感覺保暖性能很不錯。

施聞欽看着江羽秋,眼睛透出很強烈的指責意味。

這一路他總用這種眼神看江羽秋,江羽秋權當沒看見,面無表情地沖施聞欽擡了一下下巴,“你試一下。”

施聞欽還用那種眼神看江羽秋,但行動上很聽話地将外套脫了。

施聞欽身架很好,這款長羽絨服套在他身上,不僅沒吃掉他的身高,反而更加顯現修長的身形。

店員真心誇贊:“很好看啊,真的很好看,長款果然是适合個子高,長得帥的人。。”

江羽秋看了兩眼,覺得勉勉強強吧,哪有店員說的這麽誇張。

他掏出手機,對店員說:“那就要這件,還能再便宜點嗎?”

店員一臉為難,“這款是新品,電腦系統入的就是九折。這樣吧,我贈你們一雙襪子。”

行吧。

江羽秋去前臺付款。

施聞欽溜溜達達走到江羽秋身旁,見江羽秋跟店員說說笑笑,也不理他。從江羽秋身邊經過時,施聞欽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

在江羽秋看過來的時候,施聞欽飄走了。

店員問江羽秋辦不辦會員,說可以多贈他們一雙襪子。

江羽秋心道不要白不要,正跟店員溝通辦卡流程,肩膀又被撞了一下。

江羽秋額角跳了跳,忍耐地深吸一口氣。

等從小店出來,準備回店還電動車,施聞欽又撞了他一下,江羽秋沒好氣,“又幹嘛?”

施聞欽指了指自己的鞋子,“開膠了。”

這段時間施聞欽一直穿的是自己的皮鞋,鞋底是小牛皮的,這種鞋不經穿,鞋底早就坑坑窪窪,堅持到現在才開膠,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江羽秋煩躁:“怎麽養你這麽花錢!”

施聞欽不僅不反思,還跟江羽秋提要求,“我要網上最火,運動鞋。”

江羽秋瞪他,“把我的皮割了,給你做成運動鞋好不好!”

施聞欽找後賬:“你給他買,不給我買。”

江羽秋反應了幾秒,才知道施聞欽說的是餘洋,“我那是在騙他!”

施聞欽指責:“你聊天記錄,有給他買鞋,你還沒記賬,直接給他買,我的都在記賬。”

江羽秋很生氣:“你能跟他一樣嗎!”

“他是乞丐,行為跟心理都是乞丐,你一看就有錢,我憑什麽不能記賬!我不僅要記,我還要大記特記!将來你必須給我錢,要給我很多很多錢!”

施聞欽聽完覺得很有道理,也就不生氣了,“好,我賺錢給你花。”

啊啊啊啊啊!

江羽秋真是受不了施聞欽,見縫插針就是勾引與表白。

他把耳朵捂住,不想再聽施聞欽講一個字。

最後江羽秋又花了七百,給很費錢的施聞欽買了一雙運動鞋。

-

晚上睡覺時,江羽秋又把枕頭抱到了床尾。

施聞欽拎着自己的枕頭,放到了江羽秋枕頭旁邊。

江羽秋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像昨天那樣堅定地讓施聞欽睡床頭。

施聞欽今天老想親他,江羽秋晚上不願意跟他睡一塊,但自己睡相太不老實了,昨晚把施聞欽的下巴都踢紅了。

江羽秋實在不想面對施聞欽,側身面朝牆,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沒幾秒,蒙在頭上的被子被扒下來。

身後的施聞欽說,“這樣睡,對身體不好。”

江羽秋心道對身體不好,也總比被你占便宜好。

他再次蓋上去,很沖地回了施聞欽一句,“我的事你別管!”

施聞欽不說話了,等着江羽秋睡着。

兩分鐘後,江羽秋呼吸平穩起來,施聞欽把被子從江羽秋腦袋上拉下來,掖在江羽秋的下巴處。

夜晚溫度很低,出租屋幾乎沒有暖氣,凍得江羽秋鼻尖都有些紅。

施聞欽将手放到江羽秋秀氣的鼻梁,把他的鼻尖暖熱了,又忍不住去摸他的唇。

很幹燥,也很柔軟。

施聞欽不明白江羽秋白天為什麽要躲開,是因為在外面害羞嗎?

施聞欽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明白,他抱起江羽秋,讓江羽秋微微發涼的臉貼在自己肩頭。

-

第二天早上,江羽秋醒來下意識往身旁的發熱源頭蹭了蹭。

感受到對方逐漸緊繃的肌肉,江羽秋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清明,他擡頭就撞進了施聞欽漆黑的眼眸。

那雙眼透着不自然,在江羽秋看過來時,立刻把頭偏了過去,耳根還有一點點紅。

看看施聞欽,又看看緊挨着他的自己,江羽秋猛地坐起來。

施聞欽躺在床上沒有動,江羽秋穿好衣服,施聞欽還裹着自己。

平時施聞欽都比江羽秋起的早,但今天江羽秋下床了,他還是沒有要起的意思。

江羽秋忍不住問,“感冒了?”

施聞欽飛快看了一眼江羽秋,只露出一雙眼睛,其餘全埋在被子裏,幅度很小地搖了一下頭。

江羽秋越看越不對勁,走過去摸了一下施聞欽的額頭。

施聞欽驚弓之鳥似的僵住了,好像貼在額頭上的不是江羽秋的手,而是鎮鬼符。

江羽秋感覺施聞欽體溫有點高,立刻下了診斷書,“你這就是發燒了!”

施聞欽主動推開了江羽秋的手,“不是。你去洗漱,我沒事。”

江羽秋看着古怪的施聞欽,腦海冒出一個想法,他一下子拽開施聞欽身上的被子。

施聞欽無所遁形,眼底劃過驚慌。

江羽秋看到某個隆起的部分,腦子轟了一下,“你……你要不要臉!”

施聞欽猛地起身,就往衛生間跑。

江羽秋又罵了施聞欽一句不要臉,拿起昨天剛買的羽絨服砸向施聞欽,很兇地吼了一句——

“穿上你的衣服,感冒我可不帶你去醫院!”

-

早飯是在詭異安靜的氣氛中進行。

施聞欽老實吃飯,面對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也沒有在這個時候選擇挑食。

吃過飯,施聞欽一言不發地把江羽秋送到了奶茶店。

到了奶茶店,店長提醒江羽秋,讓施聞欽做一個入職體檢。

江羽秋應下,準備明天帶施聞欽去醫院複查一下,順便做個體檢。

想起施聞欽,江羽秋就感到頭疼,索性不去想他。

到了下班點,施聞欽又騎着自行車來接江羽秋,大概還在為早上的事尴尬,回去的路上,施聞欽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江羽秋想笑,但又不願意讓施聞欽看見,頻頻用揉鼻子這個動作掩飾,憋笑憋得很辛苦。

施聞欽從結巴變啞巴這個狀況,一直延續到他們去洗浴中心洗澡。

雖然施聞欽修好了熱水器,但出租屋溫度低,冬天不能在家洗澡。

洗浴中心的前臺問,“您好,兩位是開包間,還是去公共浴室?”

不等江羽秋回答,施聞欽就說,“單間。”

他拿自己的手機,迅速掃了付款碼。

前臺給了施聞欽單間的鑰匙,二樓的22號房間。

去二樓的路上,江羽秋向施聞欽發出诘問:“誰讓你開單間的?”

施聞欽低着頭不說話。

江羽秋:“我給你的是買菜的錢,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麽嗎?叫公款私用!”

施聞欽終于開口,“我用的是,零花錢,我自己的。”

江羽秋睨了他一眼:“你現在還有零花錢?”

他給了施聞欽一百塊零花錢,第二天施聞欽就花完了,雖然都是用在他身上。

施聞欽梗了一下脖子:“我預支下個月,零花錢。”

江羽秋質問:“誰批準你提前預支了?”

施聞欽又沒話說了,但心裏是不服的,反正他就是不想去公共澡堂。

江羽秋的強勢一直保持到進了單人間。

房門一關,他就開始命令施聞欽,“我洗完了,你再洗。現在背過身,不許你看我洗澡!”

施聞欽下巴往衣服裏收了一點,看似點頭,實際他沒有答應。

江羽秋脫衣服期間,還不忘盯着施聞欽,看他有沒有轉過來偷看自己。

确定沒有,江羽秋赤身走去淋浴,打開了花灑。

充足的水流打下來,很快窄小的單人間彌漫一層霧氣。

江羽秋仰頭,把打濕的頭發撥到腦後,熱騰騰的水流滑過眼角眉梢,在清隽的面龐彙出細細的水流。

水流不小心打在眼皮上,江羽秋後退半步,手肘碰到一塊很結實的皮肉。

江羽秋一驚,轉過頭,施聞欽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江羽秋瞪大眼睛。

施聞欽擡手摁掉了花灑,包間重新安靜下來。

“我就是不去,公共澡堂!”施聞欽逼近江羽秋,說出剛才沒有說出口的話。

施聞欽身量很高,眉峰銳利,自上而下的近距離俯視時,給江羽秋造成一定的威壓。

江羽秋後退半步,維持自己的強勢,“誰讓你過來的!”

施聞欽一點也不心虛地說:“我自己。”

江羽秋被他的理直氣壯噎了一下,胸口起起伏伏:“你……是不打算聽話了?”

施聞欽看着江羽秋睫毛那排水珠,又朝江羽秋靠近了一點,“你躲着我,我就不聽話。”

江羽秋皺眉:“我什麽躲着你了?”

施聞欽控訴江羽秋:“昨天早上,刷牙的時候,你換鞋,出門的時候,送你到奶茶店,門口的時候……所有我要親你,的時刻,你都在躲我。”

江羽秋心髒漏跳一拍,眼睫瘋狂眨動,像是被施聞欽氣的情緒無法控制。

江羽秋的聲音很大,很急,“你憑什麽親我?”

施聞欽也是很理直氣壯,自信滿滿:“因為你看起來,很想被我親。”

說完,他捧住了江羽秋的面頰,“你不許躲我!”

江羽秋呼吸都忘了,施聞欽高挺的鼻梁在他眼前晃過,緊接着唇上有東西貼了過來。

江羽秋的唇不同昨晚的幹燥,被熱水沖過後,變得很濕潤,也很溫熱,施聞欽忍不住含住,輕輕吮了吮吸。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