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窗戶沒關緊,風鑽進縫隙,呼呼作響,像是魔鬼的低吼。

前世陳烺之死,已成荀啓逆鱗。亓煊說的最後一句話,無疑是在他雷點上蹦跶。

“所以我不會讓事情重演!”荀啓額角突突直跳,極力忍住胸中翻湧的情緒。

自這天後,荀啓将亓煊徹底軟禁起來,即便他能離開房間,身後也必定跟着兩個保镖。

這一切,都那麽似曾相識,仿佛回到陳烺被禁足的時候。

不過,比當時情況好一點的是,亓煊沒完全中斷他和外界的聯系——最起碼他還能用手機上網。

蘇喻失蹤了,蘇家在網上各大平臺發布重金尋人信息。

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他不願意往最壞處想,可蘇喻已經被帶走多日,這麽多天都沒回到蘇家......

只怕兇多吉少......

若沒有他,蘇喻也不會失蹤......

而荀啓,近些日子早出晚歸,神神秘秘不知在做什麽。經常半夜回來,挾一身寒氣,還有淡淡的血腥氣,不由分說鑽進被窩強勢地将亓煊攬進懷裏,卻沒有多餘的動作......

雖不知荀啓這些天在忙什麽,但亓煊明顯察覺到對方的疲憊——無法掩藏的疲憊。

兩人的關系雖未達到前世陳烺和傅卿那般言語交惡的地步,但現在的情況也是不尴不尬的。

無論如何,他擁有陳烺完整的記憶,哪怕自己不是當年的陳烺,可面對荀啓,心裏也是帶着別扭的。

說實話,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去面對荀啓,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和荀啓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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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學習上,遇到難題只會讓他興奮,讓他躍躍欲試,他享受解開難題後的成就感。

可現在,他平生第一次産生了退宿,對于這道難題,他完全沒有解題思路,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解題。

鴕鳥心态逐漸蔓延。

離開,或許是最優解。

“荀啓,蘇喻失蹤了,跟你有關。”亓煊沒用問句,而是十分篤定。他翻身面對荀啓,黑暗中,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覺得摟在腰上的手一緊,像是要把他勒斷。

“你就如此關心他?他的死活跟你有什麽關系?!”荀啓嗓音沙啞,氣息灼熱,燙得他心頭一顫。

亓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煩躁,低聲說:“那你——和南緬國的荀家有沒有關系?”

跟荀啓認識這麽久,亓煊對他的家庭背景真的沒用很深的了解。那次蘇喻說的話就像一根刺,紮進他心裏。他必須要弄明白這一切。

在網上搜索相關資料,他也只得到表面信息。詐騙,情色,拐賣,毒品,槍支,人體器官販賣......各種地下黑色交易......

若荀啓真和這些有關,那他更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對面的人呼吸陡然一滞,沉默半晌,輕聲道:“是。”

心髒重重一擊,全身血液凝固。荀啓竟然真的在做那些違法生意......

亓煊不由自主往後面挪,荀啓察覺到大手一撈,前者猝不及防撞上他胸膛。

“怎麽,害怕了?”暗啞的嗓音從頭頂傳來,聲音染上一層欲色。

“荀啓,我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而且,我還要去上大學。”亓煊聲音不自覺顫抖,“我不想,也不能跟這些事扯上關系。”

“永遠跟我在一起有什麽不好?!”荀啓低吼着,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荀啓!傅卿!”亓煊劇烈掙紮起來,慌不擇言,“你已經毀過陳烺的仕途,難道還要再毀了我的學業嗎?”

他從網上了解到紀檢委已經開始着手調查南緬三大家族,第一個就要拔除他們在蘭廣的勢力。之前他還不能确定,或者說抱有一絲僥幸心裏——萬一呢?萬一荀啓只是恰好姓荀,實際上跟南緬沒有半分關系。

可現在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手上動作一頓,黑暗中,荀啓眼眸覆上一層寒霜,冷聲道:“那又如何?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其他的我不在乎!”

說罷直接翻身而上,壓住亓煊掙紮的雙手,眼裏閃着危險的光芒,像是盯着獵物的惡狼,俯視着他:“你這輩子只能跟我在一起,休想逃離!”

......

屋外,桂花的香氣更加濃郁......

第二天,亓煊是被吵醒的。

警方已将整座山莊包圍,還有人拿着大喇叭,讓裏面的人都出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亓煊心裏咯噔一聲,一股強烈的不安襲上心頭。

巡檢組辦事效率這麽高,警方這麽快就查到荀啓頭上了。

荀啓去哪了?他醒來後就沒看到人,旁邊的被褥已經涼了,想是人已經離開了很久。

這一次,荀啓沒把他折騰得渾身跟散了架似的。亓煊從床上起身,腳剛踩到地上,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明媚的陽光灑進屋裏,照亮整個廳堂。

荀啓披着一身光輝踏步而來。

今天的着裝,較以往很不相同。

他頭戴旒冕,身着衮服,華麗莊重,帝王的威嚴感撲面而來。他的手上,還托着另一套衣服。

陽光灑在他身上,他像是從光中走來,他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像亓煊。

恍惚間,亓煊好像看到了那個雙雙橋上的少年......

亓煊一時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烺哥哥,把這身衣服換上吧。”荀啓嗓音溫和,眼中無限眷戀,仿佛跟昨夜發兇發狠的不是一個人似的。這都是亓煊不曾看到過的。

亓煊像個提線木偶似的,任由着荀啓給他穿上另一套衣服。

跟荀啓身上的一樣。亓煊記起來了,這是陳烺的婚服,當年陳烺就是穿着這套衣服嫁給了傅卿。

“烺哥哥,你怕死嗎?”荀啓拉着他坐在床邊,不等亓煊回答,又接着說,“我不怕死。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比起死,我更怕你離開我。”

外面的大喇叭依舊在吆喝,讓荀啓不要負隅頑抗。

亓煊的心在此刻卻出奇的平靜,“自首吧,不管你是傅卿還是荀啓,你都還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是他對荀啓真心實意的勸誡。

哪知荀啓聽罷這話,嗤笑一聲,眼神意味不明,“烺哥哥,你還是不懂。”

他頓了頓,目光描摹着亓煊的五官,淡淡道:“我從未想過茍且偷生。外面那些人,我也從未放在眼裏。若是跟他們魚死網破拼死一戰,我不是沒把握逃出去。可我不想。我累了,真的累了。我說過我活着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你。若我跟他們走了,生死難料不說,即便能活下來,大概後半生都會在裏面度過了。不能跟你在一起,這樣的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烺哥哥,我們一起死吧!”荀啓不知從哪掏出來一根針管,裏面裝滿了透明液體,“只要把他注射到身體裏,就會在一盞茶的時間裏死去。放心,不疼的,我已經做過很多次實驗了。你相信我......”

如此駭人的事情,荀啓竟然能用這麽平淡的語氣說出來,亓煊只覺得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凍得他渾身發寒,他恍然發現,自己從不曾真正了解過面前這個人。

——無論是作為陳烺,亦或是亓煊......

“荀啓,你瘋了!”亓煊吼道,身體微微發抖,“這是一個正常人能想到的嗎?”

“我從未說過自己是正常人。”

外面的喇叭聲似乎更大了。

荀啓拉起亓煊胳膊,将針劑注射了一半進去......

亓煊全程沒有半分掙紮。

他知道掙紮沒用,非但沒用,反而可能引得荀啓做出更駭人的事情。

荀啓說得沒錯,若他認罪自首,哪怕不會判死刑,剩下的人生恐怕也要在獄中度過。

畢竟自己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是真的愛過荀啓。

對,是愛,不是喜歡。

他對荀啓的情感,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濃烈。

哪怕是有了陳烺的記憶,他迷茫過,無措過,想過逃離,也試着放下這段感情。

可感情這種東西又豈是那麽容易說放就放的?

前世陳烺說若有來世,定然不會再愛上傅卿。

他食言了,對自己食言了。

多麽可笑,他竟會愛上一個人兩次,哪怕那個人一直在欺騙他......

将亓煊放在床上躺好,荀啓将剩下的半針藥劑注入自己體內......

然後翻身上床,把亓煊緊緊攬在懷裏。

“我們不會死的孤單。山莊四周早就埋好了彈藥。他們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給我們陪葬。整個山頭都埋了汽油,外面桂花樹下還有十八壇桂花酒,都是我親自釀的......此生沒機會與你共飲了......”說到後面,嗓音逐漸落寞。

半晌,荀啓不知又從哪裏掏出出一個遙控器,“看到這個紅色按鍵了嗎?只要我輕輕一按,整座山都會燃起熊熊的烈火,響起震天的爆破。這是我送給你世界上最絢爛的煙花和最悅耳的爆竹。慶祝我們——永遠在一起......”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然而亓煊已經沒力氣再說這些,眼皮越來越沉重......

“睡吧,朕的皇後......”荀啓輕輕吻上對方的眉心,又将對方往懷裏撈了撈,趁自己還有最後一點意識,按下了那枚紅色按鍵......

——

此次事件震驚蘭廣乃至全國,一個星期後,官方召開新聞發布會。

山火燒了五天才堪堪被撲滅,此次犧牲了百餘名幹警和數名森林消防人員,損失極為重大。

消防人員在搜查時發現兩具燒焦的屍體,一個平躺一個側躺。側躺的手臂牢牢圈住平躺的那人,人們試圖将他們分開,卻發現因為大火的原因,兩人幾乎融為一體,難以分開。

後來細心的人發現,平躺的那人,裏面那只手半握着,離另一具焦屍的腰部很近,像是生前抓着什麽東西......

——全文完,無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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