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旅館
旅館
今年霍塔星的寒冬縮短了好幾個月，民衆提前脫掉厚厚冬裝時才意識到人工大氣提前修好了，但不知道是為了來自遙遠星系的貴客。
騎車的時候還好，車一停蘇漸就感覺到悶汗在皮膚層下醞釀，脫掉內裏帶薄絨的外套才感覺好一點。
小旅館雇不起員工，守前臺的是有些年紀的大叔，趴在桌面上睡得昏天黑地，露出小半張臉。
他看上去幾天幾夜沒睡過好覺一樣累，蘇漸本來沒想打擾，自己鼓搗機器辦理入住，結果手指剛點了一下住客登記，頁面一跳，黑屏了。
難言的尴尬，蘇漸輕輕敲前臺桌面叫醒老板：“機器壞了。”
大叔先是把側偏的臉轉正，埋在交疊的胳膊裏，擡頭時似乎是頸椎在發出輕微響動，他立刻伸手按了幾下。
蘇漸長得高，又是站着，居高臨下看人自帶一片陰影，老板眼底是濃郁的烏黑，嘴唇也幹裂發白，整個人無意識地縮着，好像還處在難熬的寒冷中。
“用地球人的古話說，他這是典型的印堂發黑，被鬼纏身的特征啊。”蘇漸默默打開個人終端給老板掃描，心裏和系統對話，“沒有任務觸發嗎？”
系統：“……沒有。”
老板沒掃蘇漸的個人終端，從抽屜裏摸出一張卡片，記錄下房號和時間：“機器壞了掃不了權限，用備用房卡吧。”
聲音啞得不像樣，蘇漸憋不住問：“生意很忙沒睡好？”
“你看我這忙嗎？”老板自嘲地笑笑，“确實沒睡好，半夜總有人吵，你住一晚就忍忍吧。”
蘇漸看了眼房間號，老板讓他忍忍，說明他的房間也能聽見半夜異響，那就沒必要多問了，等天黑自然能發現。
離人工太陽關閉還有幾個小時，蘇漸出門，在最近的商場裏買了幾套衣服放在系統背包裏，到天黑才回旅館。
老板還在前臺，開着小燈，蘇漸一進去就看見黑影從前臺掠過，電梯剛好停在一樓，沒人操作卻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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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契後鬼魂不需要出來也能通過系統和蘇漸交流，胡生察覺到陌生的氣息，問：“你又撞鬼了？”
嚴格來說是旅館老板撞了鬼，他發現了還上趕着留下，蘇漸淡定地走進電梯：“我真是天選捉鬼人。”
電梯裏有人，看面相和胡生差不多大，略微有些駝背，小聲罵罵咧咧地拍着樓層按鍵，看見蘇漸進來橫眉瞪着他，抱着看笑話的心态任由他伸手去按樓層。
胡生在腦海裏問：“……你不會還想開直播吧？”
撞鬼了心情還這麽好，尾音都快翹天上去了，很難想象這人是剛越獄出來的通緝犯。
電梯門關上，蘇漸确定手指還沒貼上樓層按鍵，那一層标志就亮了。
蘇漸停頓了一下，收回手，悄悄打開個人終端錄視頻：“直播會暴露位置，我還沒傻到那種地步。”
胡生：“……”所以就從主播轉行視頻號。
電梯裏除了轎廂搖晃聲就只有駝背男人在罵髒話：“破旅館，傻*電梯，趁早倒閉算了。”
電梯啓動，因為年久失修轎廂移動會發出咯噔咯噔的摩擦聲，蘇漸扶着把手，搖晃中也站得很穩。張口就爆粗的男人背靠扶杆雙手反抓，更加煩躁地罵起來。
被迫聽了幾句的蘇漸發現他是在跟人聊天，可能是電梯裏信號不好，男人只好從即時通訊改成發短訊，但也懶得打字，直接發語音。
蘇漸住二樓，按理說不需要坐很久電梯，但現在已經超出了正常時間，電梯沒有停下，燈開始忽閃忽滅。
“我靠，連電線都拉不好，霍塔星退化成原始星球了吧！”
明暗交替間，蘇漸看到對面有只披頭散發的女鬼偶爾閃現，貼着電梯壁，每一次出現都在朝男人挪動。
男人不說話了，聲音很古怪：“你按了幾樓？”
可能是他看錯了，他們倆不是住同一層……
“二樓。”
“真該死，你看不見嗎？！”
燈光閃得越來越快，女鬼每一次出現都靠近他一點，電梯對角的男人似笑非笑，完全沒有看見靈異事件發生的驚恐慌亂。
“不是我按的，你去找他啊！！”男人手腳并用滑到蘇漸旁邊，試圖把女鬼的仇恨引走，“我根本沒得罪你啊！”
蘇漸不想和他貼這麽近，悄摸挪了一步：“她不想殺你，冷靜一點。”
男人腿抖聲音也抖：“放屁，你會讀心術嗎就說她不想殺？！”
“哦，那就想殺。”蘇漸無所謂地聳肩，“你等死吧。”
燈光忽然停止閃爍，女鬼慘白的臉從披散的長發中露出來，眼球突出怨毒地盯着男人。
“啊！！！”
女鬼猛地撲上來，蘇漸看準時機扯走自己的胳膊，措不及防失去支撐的男人一下子滑跪到地上，絕望地閉眼慘叫。
刺骨陰冷的氣息狠狠壓住呼吸，柔軟的咽喉好像一邊被火燙一邊被針紮，慘叫被扼殺在起點，一直持續到提示音響起。
到二樓了，電梯門若無其事地打開，蘇漸好心踢了一腳男人：“到了，你還沒死。”
男人：“……”
看他沒反應，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蘇漸很知趣地先走一步給他留出私人空間。
“為什麽她不理你？？”羅密好奇心都快蹦出系統，“而且也沒有殺那個人，就吓唬人？”
蘇漸：“對啊，就是吓唬人。老板被騷擾成那樣都好好活着，女鬼不想害人。”
胡生和羅密都說老板身上萦繞的鬼氣來自電梯裏的女鬼，蘇漸才敢獨自面對，連激光槍都沒拿出來。
不過，蘇漸總覺得那個男人的反應很奇怪。
“正常人第一次見到鬼會這麽害怕嗎？”蘇漸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房間，“霍塔星人好像都不愛看直播，對鬼的了解還停留在古地球時期傳說。女鬼披頭散發的，正常人第一反應應該是精神病之類的吧。”
胡生不明白他怎麽會糾結這個：“電梯裏只有你和他兩個人，燈開始閃女鬼才突然出現，明顯不是正常現象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蘇漸還是覺得奇怪。
男人沒有絲毫質疑，立刻就将眼前看到的一切歸結為撞鬼，好像有些……太快了。
“要抓她嗎？”胡生察覺到蘇漸走神，“我們可以去找她。”
蘇漸搖搖頭：“鬼魂的領域意識很強，你看羅密就知道了。你們貿然去找女鬼，只會起到反作用。”
羅密：“？”
胡生：“好。”
天色暗得很快，蘇漸随便剪輯了一下視頻，存在草稿箱裏。
小旅館隔音不太好，走廊有奇怪的碰撞聲，但沒到影響睡眠的地步，蘇漸從閉眼到失去意識只花了幾分鐘。
生命樹系統檢測到主人入睡，自動把個人終端調節到休眠，自動攔截掉陌生消息，等第二天蘇漸醒來才會提醒他回複。
“睡眠質量低……”
“倉庫內無舒緩劑，請及時補充。”
生命樹系統随時評估主人的身體狀況，但礙于外設條件為零，只有監測功能，沒有調節功能。
哀怨的哭聲由遠及近，蘇漸無意識皺眉，但陷在夢魇裏出不來。
胡生和羅密對視一眼，忍住沒出去。
女鬼晃晃悠悠出現在蘇漸的房間，轉圈看了一眼。這間房間只有床和一套桌椅，裝飾擺設全沒有，女鬼試着刮風但沒能動得了沉重的桌椅，床就更不用說。
思量再三，女鬼吹走了被子。
羅密推胡生：“你出去看看。”
胡生牢記蘇漸說女鬼沒惡意，不想出去驚動人家：“不去。”
羅密急了：“那是女鬼！”
還把被子掀了！
氣溫回升後蘇漸就換了夏裝，被子也只淺淺蓋了一角，其實掀不掀開差別不大，但也足夠讓羅密想歪。
女鬼掀開被子也沒幹什麽，在床邊彎腰盯着蘇漸，要是這時候他睜開眼，就能看到形似貞子的長發離他眼睛只有五厘米，以及慘白瘆人的鬼臉。
她太弱了，沒有辦法觸及活體，只能祈禱這些手段能叫醒蘇漸。
羅密看不下去，直接飛出圖鑒。
女鬼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向後躍，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陌生鬼，本就突出的眼球放大數倍，更加恐怖。
羅密燦爛地朝她笑：“別激動，我幫你叫醒他。”
說着，他抓住蘇漸的手大力搖晃幾下，飄渺的鬼魂音在房間裏回蕩：“快醒醒快醒醒！她親自找上門來了！”
跟着跑出來的胡生：“……”
二次被驚吓的女鬼又往後退一大步，滿臉寫着“從哪冒出來的”，胡生突然感覺自己像強闖民宅的壞人，趕緊澄清：“我們不是壞鬼！”
蘇漸被弄醒就看到仨鬼殷切地盯着他，羅密離得最近，眼神鬼鬼祟祟，好像在期待什麽。胡生攔在羅密和女鬼中間，不知道該給誰解釋現在的局面。女鬼虛弱地扶着桌子，完全沒意識到手已經穿過了實體。
羅密：“女鬼姐姐來找你了哦。”
蘇漸抽走手：“……謝謝，下次可以直接叫醒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