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能走嗎
能走嗎
光忽然暗下來，機甲車對接上室內軌道，車速陡然降下來。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被查爾斯硬生生縮短了一半，紮眼的機甲車路過密集的車流，沒跟上大部隊，單獨開進一條小道。
機甲起飛的轟鳴聲強勢穿透隔音層，拍散了蘇漸被安眠藥劑催生出來的睡意，機甲車完全停下的時候，生命樹系統向車內核心智能更新了蘇漸的身體狀況。
“安眠藥劑即将代謝完畢，速度超過正常水平，正在解析原因……”
前車門剛好“砰”一聲關上，機械聲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蘇漸倏然睜開眼睛，擡起一點頭觀察車外。
馬多林既要查爾斯馬不停蹄趕過來，又要他換個低調點的交通工具，查爾斯知道孰輕孰重，又不敢明面上違抗，只能悄摸先到收發站，在附近換輛車。
室內軌道盡頭停着一輛破破爛爛的普通陸行車，司機看見查爾斯從機甲車上下來，趕忙颠颠地迎上來，笑容滿面地說了幾句，被查爾斯揮手打斷。
“原因無法解析，需要人工介入，是否将資料上傳本地醫療中心？”
“不需要。”
蘇漸盯着巴爾和查爾斯，随口回複核心智能，然後調出個人終端自帶的翻譯器：“唇語翻譯。”
攝像頭自動對焦，清晰地錄下巴爾的口型，查爾斯背對着這邊拍不到，蘇漸只能從巴爾的回答推測。
“機甲都沒起飛，我一直盯着呢。馬哥還沒到，沒人敢走。”
“……好嘞，我把人送上去問問。”
機甲車只能從裏看外，巴爾走過來蘇漸也沒急着躲，反手給“劉皮”拍了張照，一邊給“不想上班”發過去，一邊頭也不擡地交代：“你下車，假裝被我打傷說不了話，然後幫我接個人。”
蘇漸失聯幾個小時，對面急着急着就習慣了，發來共享行程和本人照片，放狠話他不來接就開直播向粉絲控訴。
Advertisement
蘇漸把行程又共享給劉皮的個人終端，虛拟人像浮動在手腕上，安瞳疑惑震驚地指指照片，又指指自己。
“馬哥沒到誰也不敢走，人多混亂，你找機會去接這個人，把劉皮個人終端裏的證據都交給他，你就能報仇了。這具身體沒剩幾天能活，一定要讓這個人把證據送到太空警署。”蘇漸語速極快地說完，突然伸手掐住“劉皮”的脖子。
他下了狠手，生命樹系統檢測到主人受到攻擊，立刻向機甲車核心智能求救，車門應聲彈開，兩根彈力繩索各自捆住“劉皮”和蘇漸，一個被甩出去，一個被固定在後排座椅上牢牢鎖住。
“劉皮”在地上滾了幾圈，咳得心肝脾肺腎都要噴出來，巴爾和查爾斯臉色劇變，腳下打滑都要沖過來：
“連車帶人一起綁上去！”查爾斯一看“劉皮”就來氣，狠踹了一腳，“你個廢物也不知道出聲嗎！”
“六哥別氣！”巴爾勸了一句，但沒動手攔，探頭看了一眼車內，輕蔑地哼了一聲，“這可是特制的彈力繩索，專門用來捆瘋子，比便攜的彈力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蘇漸試着掙，繩索反而收緊，他索性就不動了：“我要見馬哥。”
“上了機甲，太空裏有的是時間讓你見！”
查爾斯下車就斷開了和機甲車的連接，巴爾動作極快地連上，設定好自動駕駛程序直接送上最大的機甲。
“劉皮”不敢碰查爾斯，轉向巴爾，指指他的個人終端。
都是查爾斯手下的人，巴爾和劉皮熟但交情不深，此刻礙于六哥在，總不能把人推開，只能被迫就着他的姿勢看了一眼。
“短暫失聲，病因不明。”
巴爾差點笑出聲，說話時聲音都在抖：“六哥，劉皮好像被那個主播弄得說不出話了。”
查爾斯面色一沉，劉皮這一路的反應确實反常，如果說一開始就被蘇漸打傷魂魄導致說不出話，好像能說得通。
“既然病因不明就別浪費藥了。”查爾斯嫌惡地轉身，不想再多看這廢物一眼，“随便丢哪一架機甲上去，別打擾馬哥。”
機甲車的程序還沒開始，巴爾點頭彎腰答應下，臉上笑心裏煩，硬拉着“劉皮”塞進車裏，然後自己也坐進來。
查爾斯上了巴爾開來的破車。他不想把功勞和別人一起分，所以咬死不肯多叫幾個人，生怕被發現。但有劉皮的例子，巴爾一個人未必能安然把蘇漸帶上機甲，所以幹脆連車也開上去。
可風口浪尖上，馬哥又姍姍來遲，事态顯然比他們所知道的還要麻煩，查爾斯自己不敢憑蘇漸就開着機甲車去馬哥眼前晃蕩，就把禍患留給手下。
自動駕駛程序啓動，機甲車沿軌道緩緩退出，轟鳴聲越發響亮。
巴爾不需要動，從反射鏡看蘇漸：“兇宅主播？”
蘇漸微笑反問：“我的粉絲？”
巴爾：“哪有粉絲綁架主播的，我們就是好奇，所以請你過來開開眼界。”
蘇漸貌似脾氣很好地笑，機甲車已經到了室外，光線又變亮許多，比人工太陽還要灼熱。
龐大的機械造物接連從地面升起，朝着相同方向離開。蘇漸想起巴爾和查爾斯說的，馬哥還沒到，沒人敢離開，那現在起飛的是什麽？
“好多人啊。”蘇漸半感慨半試探，“這麽多人一起撤離，不怕被警署盯上？”
巴爾：“你還不知道？托你的福，霍塔星加了不少星艦航程，我們的人才好混進去啊。”
蘇漸好奇：“不是要帶我坐機甲嗎？”
問完他突然反應過來，馬多林急着跑路還想帶上沒來得及轉移的實驗人，但機甲坐不下那麽多人，所以混進了星艦。
那是不是意味着，這裏就是霍塔星的星艦收發站，他讓安瞳去接的老板馬上就要在這裏降臨了。
“膽子可真大。”蘇漸說，“我身上背着霍塔星警署的通緝令和太空警署的關注，你們綁架我，還明目張膽帶到星艦收發站偷渡，就不怕遇到白庭？”
巴爾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中間最大的一架機甲打開艙門，把機甲車放進去。
“機甲核心智能已接管本車。”機械聲說，然後換了一個男人：“誰？”
巴爾：“六哥讓我送個人過來，他已經跟馬哥打過招呼了。”
那頭安靜了一會，機甲車滴滴叫了幾聲，車門打開，蘇漸和整個後座平移出去。
“劉皮”忍不住看過來，眼睛都發直了，被巴爾重重拍了一下：“六哥不讓你用醫療艙，趕緊下去吧。”
座椅底盤輕微震動一下，好像和什麽東西對接上，發出“咔噠咔噠”的碰撞聲。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蘇漸就像土狗看世界一樣張着嘴四處看，代步座椅把他帶到一排醫療艙前，其中一個艙伸出抓手，把蘇漸接過來，妥帖地塞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駕駛員特意控制的，抓手動作十分溫柔，雖然也無法掙脫，可絲毫沒讓蘇漸感到異樣，輕柔得仿佛只是捧着一張紙。
“劉皮”狼狽地從機甲車上下來，滿眼都是震撼，一步三回頭的下了機甲。
駕駛員的聲音通過廣播和巴爾對話：“馬哥沒讓你坐這架機甲，你也下去。”
對門口等着上機甲的破車：“你也不能上。”
查爾斯：“……靠！”
巴爾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但駕駛員和馬哥他都得罪不起，只好下去。
醫療艙內，無數檢測探頭插進蘇漸的皮膚，一連串數據在屏幕上滾動更新，基本都是無異常。
“機甲正在預熱中。”
所有廣播同時響起，是核心智能的機械音：“為保證您的安全，未受專業訓練的乘客請在起飛前進入醫療艙，上升階段不允許在機甲內走動……”
機身轟隆隆震顫起來，醫療艙打開減震功能，卸掉了大半晃動。蘇漸透過透明的艙蓋看見旁邊的醫療艙擡起蓋，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邁步進入艙內。
黑色正裝有些髒亂，馬多林胸膛劇烈起伏，大概是來的路上不太平，鑽醫療艙的動作快得像逃難。
“正在接入通訊……”
“馬先生，你好啊。”
沒想到蘇漸率先開口，馬多林呼吸停頓了一秒，他能在霍塔星隐蔽地幹這麽大一條犯罪産業鏈，生性多疑又謹慎，而且這一路上的絆子實在太多，他不得不多想。
通訊沒斷，馬多林也不避着蘇漸，對駕駛員說：“立刻起飛。”
“從老路走，如果有警察，直接打過去。”馬多林聲音裏透着煩躁，“真是瘟神。”
蘇漸安靜聽了一會，沒忍住：“白庭警長已經到了？”
馬多林覺得他語氣有點奇怪：“機甲開再快也不如近鄰個，當然是五號星系警署派來的人手。”
“那我們還有多久離開霍塔星？”
更奇怪了，馬多林想不通他問這些幹嘛：“起飛也就十幾分鐘的事，你還想跑？”
機甲和降落的星艦遙遙相顧，繞開收發站檢查口，從自己開辟的隧道路線離開。
“嘿，現在可要不了十幾分鐘。”駕駛員得意地給蘇漸醫療艙也接通了廣播，“機甲太多，人工大氣又破喽，少了一大半阻力。”
遠處星艦的降落速度快得不正常，一架輕型機甲飛出去查看。
這幅景象被共享到馬多林的醫療艙屏幕上，他勝券在握地勾起嘴角：“另一半阻力也沒了。要是真的有鬼神，也得站在我們這邊吧。”
“升空成功後還是打開僞裝模式吧。”馬多林謹慎道，“萬一被人拍到就不好了。”
機甲的僞裝模式可以在一定距離以外展現出普通星艦的外殼，但距離太近這種僞裝就失效了。
他們平常走的隧道離星艦收發站超過了僞裝失效的距離，沒人注意到這是架重型機甲，還以為是新的星艦起飛。
蘇漸看了眼時間，現在老板應該降落了，不知道安瞳能不能找到他。
如駕駛員所言，沒幾分鐘醫療艙就發出提示：“機甲已完成升空，是否離開醫療艙？”
升空後不久就能進入隧道，馬多林打開艙蓋出來，正要讓駕駛員用權限打開蘇漸的醫療艙，機甲忽然大幅減速，駕駛員說：“馬哥，真有警察。”
“他們發通訊來了，要接嗎？”
馬多林掃一眼蘇漸，他自己出來了：“接，用那幾個警察的身份糊弄。”
駕駛員把通訊共享到廣播，接通後說：“霍塔星警署執行公務，警號6689。”
“什麽公務？”
“太空警署要的通緝犯跑了！”駕駛員不耐煩道，“要是讓他跑了，你擔得起責任嗎？！”
通訊安靜了一秒，駕駛員以為對面無話可說，剛想催促讓道，對面忽然強行接進來一個視頻通訊：
“我要找的人就在你們這架機甲上。”
蘇漸猛地擡頭，駕駛員莫名其妙把虛拟人像投放到整個機甲內，巨大的人影巡視整個機甲內的情形，最後定格在蘇漸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