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切都是為了安全
一切都是為了安全
胡生緩慢地閉上眼，難以相信關鍵時刻白庭還在記挂消失的粒子炮，工作之敬業讓鬼都嘆為觀止。
可是他也不知道。
“等蘇漸下來，你親自問他吧，我也從沒見過那些東西從哪掏出來的。”
胡生誠實地搖搖頭，說完正準備飛上去，忽然看見白庭擡起下巴，被汗濕的睫毛無意識顫抖：“你不用回去了。”
好像是白庭隔着幾層阻攔遠遠地扣動了扳機，巨大的爆破聲和震蕩自上而下迅速蔓延到控制間，緊接着一連串沉悶的撞擊聲不斷響起，每砸一下就逼近一點。
轉換平臺邊的移動格被轟塌，還沒來得及完全融化的金屬牆失去支撐向下墜落，砸到其他移動格後越堆越大，勢不可擋地朝控制間砸去。
蘇漸收起手持粒子炮，揉了揉被壓酸的肩，自言自語：“高空抛物确實危險，靠胡生了。”
撞擊聲一下比一下響亮，胡生臉色變換幾下，終于明白蘇漸不等他直接開炮是要幹什麽——就是為了讓他留在下面守着白庭！
胡生向後一閃擋在白庭身前，身軀膨脹一圈，胸口處的衣服緩緩滲出黑紅的血跡，怨氣幾乎凝成實質。
墜落速度很快，控制間天花板被撞破的一瞬間，整個移動格向下瞬滑一大段距離，被底部移動軌道卡住。眼看控制間就要被壓扁，胡生伸手控住當頭砸下的重物，撐起一片安全區。
白庭十分冷靜地看着這一幕，仿佛身處災難中心的另有其人，胡生頂着壓力不知所措，扭頭問：“如果我把旁邊的移動格也砸了會怎麽樣？”
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蘇漸可是用粒子炮轟塌一間移動格，雖然不至于融化全部牆體，但最頂上的一層液态金屬會在流動的同時逐漸冷卻，最後封死上升的路。想趁現在托着一堆坍塌的金屬牆體飛上去就更不可能了，除非想讓白庭被活埋在地下。
“如果你能确保不影響物證間，那随便，不過我不建議。”白庭聲音很輕，“蘇漸遠程連接了一架機甲，應該是通過核心智能的強大計算功能算出了粒子炮的最佳使用角度，而不是全部寄希望于你能保護我。”
“但移動架和移動格的設計非常精密，機甲核心智能偏向于作戰計算，和工程計算完全是兩個路子，他肯定不是這麽打算的。”
胡生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困惑地沉默一會，問：“你有力氣說這麽多，怎麽不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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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冒犯的意思，但白庭看上去真的傷得很重，說話還一副随時會咽氣的調調，實在不像能一口氣分析這麽多還不打磕絆的樣子。
白庭平靜地說：“挨了一槍，子彈是特制的，抹了麻醉藥劑。”
胡生：“……”
所以您硬抗麻醉效果還有多餘精力思考蘇漸那神經病會用什麽手段救人，真不愧是離開軍委還被太空警署搶着要的精英。
白庭看不見胡生深沉有內涵的表情，半眯着的眼睛瞳孔渙散，努力維系所剩不多的理智：“從上面搬更安全，等等吧……”
幾十米開外的轉換平臺，蘇漸用彈力繩索卷住小塊金屬，聊勝于無地幫契約鬼一起幹活，順便給莫寧楊彙報進度。
莫上校被單方面挂斷通訊後越想越氣，作戰風格逐漸向星際流浪者靠攏，指揮僅剩的輕型機甲繞後混進流浪者隊伍，炸了人家的屁股再飛速躲到對方的監控死角——指某一架打紅眼的流浪者機甲，挨打的機甲一看是自己人誤傷，在頻道裏罵罵咧咧又還了一炮。
于是流浪者隊伍打着打着就變成單兵作戰了，逮着自己人扔導彈以報不知道誰造的孽，重甲的壓力一下子輕了很多。
莫寧楊這才騰出手又給蘇漸撥了個通訊，機甲核心智能轉接遠程控制端，蘇漸接得奇快無比，莫寧楊一腔怒火還沒發洩就被他興高采烈地堵回來：
“真巧，我有事求你幫忙！”蘇漸聲音裏的雀躍都要溢出通訊了，“我剛把控制間上面的移動格炸了，現在沒地方放碎石，想借用一下旁邊線路的移動格。”
莫寧楊聽他開心就氣，腦子被怒火燒短路了：“憑什麽給你用！救到人了嗎你就想跑！你——”
這小子剛才說什麽？
把控制間怎麽了？
把什麽炸了？！
莫寧楊暴怒的表情一寸寸凝固又裂開，腦海裏飄過炸死砸死憋死氣死等等死法，受害者的臉清晰浮現出白庭帶着不甘的面容，一萬字的髒話濃縮成一句：
“你咋活着？”
移動格用的材料強度肯定比不上機甲，但好歹是合金吧，能炸開幾層移動格怎麽可能讓蘇漸活蹦亂跳地跟他對話。
蘇漸：“神秘力量。”
捉鬼系統給的武器都對活人無效，只對鬼魂造成打擊，剛打完還有點頭暈，但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莫寧楊木然地想：哦，又是鬼幹的。
白庭還沒有在能量場掃描圖上消失，說明還活着，但什麽狀态就不一定了。莫寧楊迅速重啓移動格運行，生怕晚一步就見不到白庭了。
三只契約鬼都開啓了狂暴狀态，不停把碎塊搬運到移動格，裝滿一間就讓莫寧楊換下一間。
蘇漸半跪在轉換平臺邊緣，喊道：“白警長？”
中空結構讓聲音暢通無阻地傳到控制間，胡生想都沒想，代替白庭回應：“活着！”
白庭安靜坐着，呼吸淺而均勻，似乎進入了沉眠，周圍過于吵鬧的時候才無意識蹙眉，在睡夢中都不得安寧。
最後一點碎裂的金屬牆體被随意丢在控制間地上，胡生松了口氣，解除了狂暴狀态。
四只鬼落到地面，李艾朝安瞳貼過去，食指指天：“他這種行為算是虐待童工嗎？可不可以找白庭報警？”
“現在不行，”胡生瞥了一眼有蘇醒跡象的警長，“先送他上去吧。”
麻醉藥劑效力很強，白庭始終不敢放松，半昏半醒間感覺腳下懸空，便掙紮着掀開眼皮。
很快他就意識到身體發冷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是旁邊圍了四只自然散發冷氣的鬼魂，正合力把他連人帶椅子送上轉換平臺。
白庭沉默，好像四只鬼沒發現他醒了，現在說什麽做什麽都有種要被圍觀的微妙尴尬，所以他選擇閉嘴當個虛弱的傷者。
變形沙發越過轉換平臺，蘇漸的目光跟随上升，看見不自然合上的雙眼，疑惑道：“不是說活着嗎？”
胡生看了一眼，覺得沒毛病：“鬼魂沒飄出來，可能是麻醉藥劑起效了。”
白庭：“……”
蘇漸若有所思：“哦。”
通訊另一頭，莫寧楊一下坐直了：“找到白庭了？”
“還活着，但是中了麻醉藥劑，”蘇漸原封不動地轉述，“胸腹部中槍，流了好多血。”
深色警服破了個大洞，制服和血肉模糊的傷口界限模糊，白庭右手完全被染紅，虛扶在腹部，大概是想按住傷口不要失血過多，但因為意志薄弱沒什麽力氣，沒止住血。
還是四只鬼擡着變形沙發進了移動格，血腥味近距離地勾引他們，李艾忍不住往白嫩嫩的警長身上看，咽下不存在的口水。
蘇漸靠在門邊，緊繃幾個小時的表情終于放松下來：“鬼也喜歡喝血嗎？”
印象中地球的鬼都是吸人陽氣，吸血鬼倒是愛喝血，但看李艾的長相，不像是那裏的血統。
李艾擡起頭：“我們不喝血，只是聞到容易變狂躁。”
蘇漸不知道在想什麽，隔了很久才拖着聲音“哦”了一下。
“狂躁起來會連我也吃嗎？”
李艾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但總感覺被無形的力量壓制，一旦有傷害宿主的苗頭，大腦立馬就一片空白，遲鈍好久才記起剛剛在幹什麽。
另外三只鬼也差不多，蘇漸沒聽到回答，自言自語道：“那我是不是該為了安全做點什麽？”
聞言，羅密歪過頭，向大家征求意見：“把他往角落裏挪挪？”
蘇漸有腳有意識，自己走過去就行。
變形沙發颠簸幾下，四股力量達成一致往同樣的方向使勁，路過默不作聲的蘇漸，突然被攔下來。
蘇漸拉起白庭一只手，繞過自己的脖子搭好，一手從腰間穿過一手托膝窩，半路劫走白庭，神态自然地走到角落。
安瞳最先做出反應，但也僅限于蒙住李艾的眼睛，然後傻在原地。
白庭沒有比蘇漸矮多少，又常年保持高強度訓練，體重絕對不輕，再加上他不能也不太想配合，蘇漸抱起來應該是很吃力的，可就這麽毫不費力地走了兩步路，腰也沒彎動作也沒變形，好像懷裏是個一米八的鬼不是人。
蘇漸欣然接受了來自三只成年鬼各有各崩潰震驚的眼神，異樣的寂靜一直持續到移動格停止，他們又回到收發平臺了。
通訊還沒斷，莫寧楊完全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問：“藥品庫存夠嗎？”
“夠，你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蘇漸走進已經易主的機甲，醫療艙自動滑過來，伸出抓手要接過傷者，沒想到駕駛員非常不配合，硬要親自放進去。醫療艙只能鐵面無私地關閉了艙蓋，并用一只抓手給蘇漸遞來消毒用的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