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生

新生

還沒等曲時清做好決定,歐陽方海就約他下周去山頂看落日。

下周是歐陽方海的生日,曲時清作為表哥自然是要去的。

去的都是年輕人,除了他之外都是歐陽方海的同事和朋友,看見歐陽方海口中如天仙一般的表哥時都是眼前一亮。

因為要爬山所以曲時清只穿了白襯衫和休閑褲,粉色長發垂在身後,襯得整個人腰細腿長,身姿挺拔。

其中有個人當即就想上前加好友,卻被歐陽方海攔住了,只好作罷。

曲時清對旁人驚豔的目光渾然不覺,只以為是對陌生人的好奇。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門玩了,一路都沉默着低頭看向地面。

他向來安靜,同行的其他人也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只有歐陽方海不放心,趁着其他人都在前面,放慢腳步走到他身邊,看着他蒼白的側臉,滿肚子話卻又怕提起對方的傷心事而不知道如何開口。

耳邊是若有若無的風聲,曲時清輕輕啓唇,眸子依然望着前方:“你想問什麽?”

聲音幹淨輕柔,散在山間的風裏,多了幾分空靈。

歐陽方海猶豫半天,最後只問出一句話:“……最近過得怎麽樣?怎麽突然辭職了?”

曲時清抿唇笑了笑:“太累了,覺得這份工作不合适就辭了。”

不是已經做了兩年多了,怎麽突然覺得不合适?還剛好在剛分手的時候……

歐陽方海動了動唇,還是沒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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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因為分手才辭職的?”曲時清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語氣依舊是輕描淡寫:“分手後我确實有換換心情的想法,但我決定辭職和初裴銳沒有什麽關系。”

這是分手後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提起對方的名字。

将那幾個字說出口的瞬間他的心口産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就像是已經結痂的傷口被輕輕撫摸,算不上疼痛,卻讓那個位置微微發麻。

“那就好。”歐陽方海調笑道:“我就是怕你走不出來。”

曲時清把碎發別在耳後,微微彎唇沒有說話。

“方海!”

前方有人往這邊喊,歐陽方海大聲回應跑過去:“就來!”

山頂的空氣清新而涼爽,天空碧藍如洗,山風吹起曲時清的衣擺。

汗珠浸濕了額角的碎發,曲時清擡眸看向四周,心口浮現出無法形容的感受。

連綿起伏的山脈像是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山間雲霧卷動,頭頂天空悠遠,置身在天地之間中一切人與物仿佛都變得渺小。

他從前不是沒有爬過山,可每一次來到山頂,望向壯麗的群山時卻依然會有不同的感想。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風景,不同的心情。

歐陽方海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的身邊,看見他的表情不知道聯想到了哪,嘴角的弧度一僵,随後換上更加燦爛的笑容:“既然辭職了那就當和過去不好的回憶告別,以後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也能遇到更好的人。”

他的聲音和不遠處其他人的歡呼聲混在一起,字眼也變得模糊不清。

曲時清忽然想起,他和初裴銳最後一次見面那天好像還沒有來得及正式告別。

……

今天運氣不好,明明上午還是晴空萬裏,從中午開始天色就漸漸開始變暗,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灰蒙蒙的,沉沉地仿佛要墜下來。

同行的人裏有個高高壯壯的青年,是歐陽方海的朋友,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看這個天氣,我們應該看不了落日了。”

其他人頓時唉聲嘆氣,都在抱怨這個多變的天氣。

有人問歐陽方海:“還要等嗎?還是現在下山?”

歐陽方海有些猶豫,他今天上山就是奔着看落日來的,看現在的天氣如果留下不一定能等到放晴,而且萬一下雨了下山的路會很難走。

正遲疑着,餘光突然看見曲時清站在角落裏,昏暗的光線下皮膚如雪般白皙,側臉輪廓柔和,淺色的防曬衣籠着他清瘦的身材。

他一手拿着水杯,滿身大汗也不顯狼狽,眉眼清隽純淨。

歐陽方海瞬間下了決定,語氣铿锵有力:“現在下山,不等了。”

如果只有他和兄弟在,就賭一把留下來等了,但是今天曲時清也在。

他想象不出曲時清幹淨的衣角染泥的模樣。

回程的路上氣氛低迷,不複來時的高昂,曲時清垂着眸一言不發,身邊突然貼了個人。

一開始他以為是歐陽方海就沒有擡頭,直到身邊人開口說話:“你有帶傘嗎?”

曲時清吓了一跳,扭頭看過去,發現是歐陽方海那個之前想加他好友的朋友,眉眼深邃,笑起來時很英俊。

聽見聲音的時候他本來以為對方是在和別人說話,但隊伍後面只有他們兩個,而且對方還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看就是對他說的。

“帶了。”曲時清冷靜下來,垂眸時細長的睫毛仿若蝶翼。

“我沒有帶傘,一會兒如果下雨了可以蹭你的傘嗎?”宋一骁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覺得他被吓到時像是一驚一乍的小兔子:“你是方海的表哥,我能跟着他叫你哥哥嗎?”

他其實并不是個輕佻的人,前面二十年前也從來沒有這樣主動搭讪過別人。

在今天之前他雖然偶爾會聽到歐陽方海提起自己那個又漂亮又厲害又溫柔的表哥,但一直沒當一回事。

直到看見曲時清的瞬間,他感覺心髒好像被人撥了一下。

他之前就從歐陽方海嘴裏知道曲時清的性取向,也知道曲時清剛和前任分手不久。

這是宋一骁第一次嘗到心動的滋味,全身血液上湧,當即想上前主動加個好友,卻被歐陽方海阻攔了。

顧忌着兄弟,他還是退讓了,但一路上總是忍不住回頭去看隊伍最後的曲時清。

趁着歐陽方海不注意,他就來搭讪了。

曲時清不太适應他的自來熟,目光不自然地挪開:“可以。”

看着他精致漂亮的側臉,宋一骁心口發癢,忍不住挪揄道:“是可以蹭傘還是可以叫你哥哥?”

“都可以。”曲時清好脾氣地輕聲細語。

宋一骁看着他的目光熾熱,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前面的歐陽方海就像有所察覺一樣警覺回頭,看見自己表哥被“騷擾”頓時急了,警告地喊了一聲:“宋一骁!”

曲時清聽見身旁人“啧”了一聲還是走開了,不禁松了一口氣,他不太會和這麽熱情外向的人交流。

山巒蜿蜒曲折,沿途的風景不斷變換。

高的地方是風景,低的地方同樣是。

到山腳時天空依舊是陰沉沉一片,沒有下雨,但也沒有放晴。

風過樹梢,枝葉被吹得簌簌作響。

耳邊各種聲音混在一起,人群的喧嚣仿佛越來越遠。

曲時清一步一步踩在泥土地上,心裏一點一點歸于平靜的潭水。

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怎麽會沒有告別,早就在一次次沉默裏知道了最後的結果,只是不甘心,所以假裝沒察覺。

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天邊仿佛被無邊濃墨渲染,無星也無月。

曲時清閉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明明渾身疲憊,可就是睡不着。

天亮時,第一縷陽光折射進來,仿若新生。

他睜開眼拿出手機,回複面試官的消息,說自己下周入職。

……

曲時清決定去的這家公司規模不大,但薪資條件和地段都很符合他的要求。

忙起來後他也沒有時間再去胡思亂想,那些迷惘與遺憾都被抛到了腦後。

傷春悲秋只能是一時,生活還要繼續,他不可能放任自己沉浸傷懷太久。

偶爾閑暇下來,曲時清也會忍不住想,不知道初裴銳現在怎麽樣了。

他只知道分手之後初裴銳有親人重病住院,沒多久初父初母也病倒了,高昂的醫藥費全部壓在初裴銳一個人身上。

據說他和初裴銳最後一次見面分別之後,初裴銳回家就把房賣了。

初父初母也不年輕了,一病倒就很難好起來,只能一直拖一直熬。

很難想象面對他時那樣趾高氣揚振振有詞的人也會有病到連床都下不了的時候。

再後面發生了什麽,曲時清就沒有關注了。

過去了那麽久,當時那些激烈的情緒已經漸漸平淡,曾經深刻的愛也是一樣。

只是偶爾半夜夢見少年時,夢見熱戀時的甜蜜,夢見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歲月。

從夢中驚醒的那一刻,曲時清的心髒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握住,沉悶得讓他踹不過氣。

醒來時枕巾上依稀帶着未幹的濕潤,可無論他怎麽回想,都記不清夢裏的內容。

三個月的實習期很快就通過了,轉正那天老板還請全部門去吃了火鍋。

從飯館走出來的瞬間,明亮的燈光與昏暗的天色相交融合,随後又迅速分離。

曲時清笑着和老板同事道別,轉頭的剎那起了一陣風,滿天飛葉紛紛揚揚墜落在地,搖曳生姿。

風裏已經染上了夜晚的涼意,入目皆是璀璨奪目的燈火。

額角的碎發随風揚起,曲時清恍然間想起,自己已經和初裴銳分手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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