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親
相親
兩年後,市中心。
高樓林立間廣告牌閃爍變換,路燈投下的光影在人群中跳躍。
馬路邊上站着一個清瘦的男人,粉色的長發溫柔,皮膚如雪一般白,在璀璨的燈光下眉眼如畫。
“……那就說好了,這周末你記得去哦。”
電話裏的女聲再三強調,曲時清收回望向廣告牌的目光,開口時聲音溫和無奈:“好,我會記得去的。”
挂斷電話後他把手機捏緊,無聲地嘆了口氣。
打電話過來的是他小姨,也是他為數不多還有緊密聯系的親戚。
近半年來小姨一直在催促他找對象,男女都行,只是不想看他孤零零一個人。
曲時清今年二十七歲,同齡的許多人都結婚或者有了穩定的交往對象。
或許是因為他父母都不在了,所以小姨作為他關系親近的長輩自覺有責任,一直操心他的終身大事,這次打電話過來是張羅着想讓他去相親,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人。
小姨是知道他性取向的,所以相親對象都是男人。
很快就到了周末,天氣很好,豔陽高照,潔白的雲朵悠然漂浮在湛藍的天空中。
相親的地點在咖啡館,曲時清打開門,看見角落裏坐着一個黑色短發的青年,估計就是他今天的相親對象了。
他已經提前了半個小時,沒想到對方比他還早。
據說今天的相親對象是他小姨同事的兒子還是什麽親戚,很年輕,才剛大學畢業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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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裏彌漫着新鮮磨制的咖啡香,背景音樂舒緩悅耳。
走近了,他才看見青年年輕的臉上滿是不情願,想來今天相親是被家裏逼迫才來的。
曲時清走到青年對面的位置坐下:“不好意思,等了很久嗎?”
頭頂的燈光給他精致的面容蒙上一層淡淡的柔光,眼波流轉間明豔動人。
方寸景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腰板也挺直了。
在來之前他并不知道今天要見的相親對象長什麽樣,只知道對方有一頭粉色長發,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那麽好看。
長成這樣竟然沒有對象?
方寸景皺着眉,拿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曲時清今天穿了一件淺色的豎紋襯衫,搭配灰色休閑褲整個人看起來幹淨清新,柔和的眉眼讓人看了很有好感。
“沒等很久。”方寸景輕咳一聲,矜傲地把菜單遞給他:“不知道你要喝什麽,就沒點你的。”
本來今天來之前他已經準備好了,對方一來就直說自己并不想來相親,是家裏人非要他來,人也見了就各回各家吧。
但看見曲時清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曲時清垂眸看菜單時細長的睫毛又翹又密,最後他點了一杯熱拿鐵。
“那麽熱的天你還喝熱的?”方寸景覺得驚奇,他周圍的朋友喝咖啡奶茶這種飲品時從來都只喝冰的,他也是一樣,都覺得“不冰沒靈魂”。
曲時清拿過熱咖啡輕啜一小口,才擡起頭眉眼彎彎:“我習慣了。”
“這樣啊。”
方寸景沒有相親過,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心裏琢磨着是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便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今年二十三歲,身高一米八六,目前在本市工作,沒有兄弟姐妹,有車,老家有房。”
在曲時清溫柔的注視下,他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臉紅,急忙補充:“我現在剛工作沒多久,以後一定會攢錢在本地買房的。”
“興趣愛好是打游戲和賽車,別的沒什麽了。”方寸景假裝鎮定道:“到你了。”
曲時清托腮看他,漂亮的眼睛含着細碎的光:“我嗎?我今年二十七歲,身高一米七八,在本市工作,有房沒車。”
家庭相關對方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就沒有再提。
“你看着不像是二十七的,看起來比我還年輕。”方寸景沒誇過人,本能地說出口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太過冒犯,慌亂間想拿咖啡卻不小心弄撒了。
他手忙腳亂地下意識想伸手擦,伸出手才想起要先找紙巾。
面前出現一只素白的手,上面放着一張紙巾。
看面前人愣愣的,曲時清無奈開口,聲音溫和:“給你。”
“謝謝。”方寸景回過神來,接過紙巾擦掉桌上的咖啡液。
之後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曲時清大概清楚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了。
年輕氣盛,眼高于頂。
和夏陽易很像。
辭職之後他和夏陽易的聯系就變少了,一開始對方隔三差五給他發消息,可他不知道怎麽回複,總是回的很簡潔。
久而久之,夏陽易找他的頻率也變低了,現在只有偶爾會聊一聊。
這樣的性格說不上好不好,只是曲時清想找一個成熟一點的人。
過去他和初裴銳戀愛六年都沒能等到對方成熟,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經歷一次。
成年人只篩選不教育。
所以最後,在方寸景期待的目光裏,曲時清委婉地拒絕了下次見面的邀約,并道:“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我感覺我們還是更适合做朋友,當戀人可能不太合适。”
他很給面子地沒有說覺得對方太幼稚。
但方寸景顯然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毫不留情拒絕,臉上的表情不可置信,瞪着眼睛臉色不斷變換,半晌竟然一句話沒說直接被氣跑了。
第一次相親沒成,曲時清的小姨也沒有氣餒,很快就給他安排了第二場相親。
依然是在那間咖啡館,這次是曲時清先到。
他還是點了一杯熱拿鐵,小口小口啜着。
沒多久,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打開門走了進來。
曲時清無意間擡眼,卻意外覺得那個男人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具體。
直到那個男人走到他面前坐下,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曲時清,你還記得我嗎?”
“……孫格起。”曲時清輕聲開口,垂眸看向咖啡杯上的圖案。
他從沒想過,和自己相親的會是孫格起。
他知道不能怪小姨,小姨根本不知道這些過往,可能只是張羅的時候發現對方和他是初中同學,卻并不知道對方曾做過的事。
“還記得就好,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我是誰了。”孫格起笑了笑:“畢竟我初中在班裏挺不起眼的。”
怎麽可能忘記。
曲時清一開始沒認出來是因為沒想到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男生會長成現在這樣風度翩翩落落大方的模樣。
但在對方開口時,他就想起來了。
初中的時候,曲時清被一群男生排擠欺負過很長一段時間。
而孫格起就是其中之一。
初中的孫格起還沒有現在那麽高大,很瘦很膽小,在其他人的起哄下卻也曾跟風欺負過他。
現在回想起那時候,曲時清的心頭依舊會發顫。
他甚至不敢去仔細回想那段時間,只要一去想,四肢百骸仿佛都傳來被擠壓的悶痛。
但曲時清已經是能夠保持冷靜的大人了,年少時的崩潰沉在海底,沒有顯露出半分。
現在的他甚至能夠情緒穩定地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和對方敘舊,在對方提起初中的趣事時還能配合地露出淺笑。
望着曲時清微彎的眉眼,孫格起忽然沉默下來。
咖啡館裏放着動聽的輕音樂,曲時清像是毫無察覺一般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好半晌,孫格起才低聲開口:“……初中的時候,對不起。”
“我怕我不照做他們就會連我一起打,所以……但不管怎麽樣,對不起。”
曲時清垂眸望着一個方向,好一會兒才擡眸勾起唇,笑意卻并沒有到達眼底:“我知道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說清楚,孫格起看他的表情就明白,知道不代表接受,更不代表原諒。
他也沒臉讓曲時清原諒自己。
今天他是費了點心思才能夠作為曲時清的相親對象來這裏的。
少年時因為懦弱而不敢說出口的感情和妥協後日日夜夜的後悔與愧疚混雜在一起,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對曲時清到底是什麽感情了。
但此刻看曲時清反應,孫格起就明白自己沒有任何機會。
或許這次他好不容易求來的見面對于曲時清而言也不過是徒增煩惱。
最後孫格起沒待多久就落荒而逃,離開前匆忙告訴曲時清,當初帶頭欺負他的人前年去世了,據說是和人打架傷到了要害,後面送去醫院時已經來不及了。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曲時清緊緊抿着唇。
猛然得知曾經欺負自己的人的死訊,他一時之間心情複雜。
沒有暢快也沒有憐憫,很難形容是什麽樣的感受。
因為不想小姨愧疚,曲時清沒有把孫格起的事告訴她,只說不合适。
“沒能和你一起是他們的損失。”小姨嘀嘀咕咕的:“小清,這周末我又給你約了一個,你去見見看看行不行。”
曲時清無奈,卻又不想掃她興,只好應下。
這次約的地點是餐廳,曲時清走到門口時一個男人剛好也轉身往餐廳裏走,兩個人差點撞上。
曲時清微微張唇,擡頭看清對方的臉時卻一愣。
這不是他今天的相親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