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興遠大樓（3）
興遠大樓（3）
四人按照葉何繪制的簡易地圖一路左拐，往“起點”走去。路上，餘矜和張泳特意去檢查了兩側的房門，确定仍然無法打開。另外，葉何和餘矜都說，走廊跟記憶裏對比，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按照地圖，他們準确無誤地回到了起點。
葉何試了一下，發現最開始那部電梯變成的牆是實心的，然後才轉身看向韓明亦：“所以至少在這十來分鐘的時間裏，我和餘矜走過的路沒變。”
“嗯。你之前說，頭頂的‘鬼’，和突然出現的牆，都在被觸摸之後直接消失了？”韓明亦問。
“對。”葉何颔首，頓了頓，又說，“我有個猜想，可能不一定對，是從第一次接觸超自然事件的角度出發的，單純的直覺。”
“沒事，你說說看。”韓明亦道。
“好。人不是有五感嗎？五種感官，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我頭頂的‘鬼’，無法被看到，只能被感覺到，所以對應的是觸覺；突然出現的牆，只能被看到，無法被觸碰，對應的是視覺。那麽我是否能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無論是‘鬼’還是牆，出現在走廊上的這種東西，都能且只能被歸屬為某一種感官之上的幻覺？”
葉何想了想，繼續道，“以我這樣一個普通人的樸素直覺，所謂靈異鬼怪，要吓到人類，肯定需要多種感官協同作用，比如‘突然出現一只紅衣女鬼，不僅發出瘆人的聲音，還會用白爪傷人’，也就是視覺、聽覺和觸覺相結合。而我們迄今為止遇到的靈異現象，都只有一種感官在作祟。
“從這個角度看，相比起多種感官共同作用下的靈異，我們現在遭遇的靈異，程度要輕得多。更別提那只壓在我頭上的‘鬼’其實并沒有傷害到我。
“這是不是就是張泳哥您說的，‘這次的異危害性不大’的原因？也是亦哥您願意花費時間證實我畫的地圖的原因？”
韓明亦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張泳則聽得一愣一愣的，遲了半拍才點點頭，但緊接着又搖了搖頭：“你說得挺有道理的，但不是。”
“啊？”對了又沒完全對，葉何頓時有些說不上來的尴尬。
張泳措了會兒辭，才解釋道：“因為如果是特別危險的那種‘異’，我能知道。”
餘矜問：“怎麽知道的？”
張泳微蹙雙眉，欲言又止。餘矜一看他的表情就懂了，忙道，“抱歉抱歉，不能說的話就當我沒問！”然後緊急閉嘴。
這時，韓明亦說話了。他的語氣裏帶着不加掩飾的肯定：“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角度。葉何，你說得很好，很對。沒有任何問題。”
“诶？”突如其來的肯定讓葉何愣了一下。雖然他還不清楚韓明亦是否像張泳說的那樣神通廣大，但受到“專業人士”的肯定，還是不免讓葉何有些開心。他随即沖韓明亦真心地笑了笑：“謝謝，能幫上忙就好了。”
“能幫上能幫上。你這個說法通俗易懂，我會好好學習一下的。”韓明亦眨了下眼，笑容明朗。
學習？葉何不解，但沒有多問。
“亦哥，接下來去找‘眼’嗎？”張泳問。
“嗯。”韓明亦點點頭。
“那個，我想問很久了。”餘矜見縫插針地舉了下手，“‘眼’到底是什麽？‘異’又是什麽？”
韓明亦正要回答：“這個……”
張泳直接截道：“你們不需要知道那麽多。”
餘矜弱弱地縮了回去：“哦，對不起。”
韓明亦見到餘矜一臉受委屈的樣子，有些過意不去，于是簡要地解釋道：“你可以簡單地把‘異’理解成‘靈異現象’，把‘眼’理解成打破‘異’的關鍵位置。”
餘矜眼神一亮：“噢，我懂了！‘眼’就是解決‘異’的關鍵道具。”
“也不盡然。‘眼’可能是任何東西。物品、地點，或者其他。”韓明亦答道。
“差不多了亦哥。”張泳擡起右手，拍拍韓明亦的肩膀提醒他。
韓明亦點頭：“走吧。我們去找‘眼’。”
這次，四人選擇沿着走廊一路向左，探索興遠大樓的四樓，尋找能夠脫離“異境”的“眼”。
葉何其實不太清楚他們要怎麽找。據韓明亦所說，“眼”可能是任何東西，而且又不會像解密游戲裏那樣有什麽可交互的光暈提示。那他們該拿什麽判斷“眼”呢？
他向韓明亦提出了這個問題。韓明亦只回答了四個字：“‘異’的核心。”
核心？
葉何思忖片刻，大致明白了韓明亦的意思——其實，這和餘矜的游戲思維是有異曲同工之處的。“眼”就是“異”的心髒，是“異”的發源地或者“異”之所以存在的關鍵。如果把“異”比作一臺計算機的話，那“眼”就是CPU，是中央處理器。沒有“眼”，“異”也就無法存續了。
葉何繼續發散性地思考。突然間，走在最前面的韓明亦腳步一頓。
餘矜驚了一聲，下意識縮到葉何身後，喊道：“就是那個！之前一直跟着我們的東西！”
前方，一團看不出形狀的黑影距離他們大約七八米，一雙冰冷的墨綠雙瞳嵌在中央，靜靜地凝視着他們。
不知為何，葉何感覺它在看的其實是自己。
這次有韓明亦和張泳在，葉何不用再落荒而逃，而是有了觀察它的底氣。但就在他跟那黑影視線相彙，感覺到後者其實是在看自己的時候，韓明亦突然上前兩步。
他一邊走，左手一邊向後擡起，下壓黑色鴨舌帽帽檐，右手一邊飛快地從衣服右邊的口袋中掏出了什麽東西。
——那是一紙黃符，上面龍飛鳳舞地畫着難辨的赤色圖案。
葉何一怔，繼而心中猛地翻起驚濤駭浪。
這好像是，他夢裏的那種……
震驚之中，葉何呆呆地看見韓明亦在三人前方站定，雙臂擡起，右手食指與中指夾着那張黃符，好似影視作品裏的那般掐訣，右手并雙指、虛握拳，左手掌覆于右手之上，語速很快但字字铿锵地念道：
“天玄地黃，禀授八方。日月以光，謂吾道常！”
韓明亦話音剛落，指間夾着的那道黃符竟然憑空自燃！在這時候，他夾着那燃燒着的黃符，右臂猛地伸直，朝那黑影一指。
頃刻間，一柱玄妙浩蕩的光芒自黃符而出，直直擊在了那黑影上。那道光柱似是蘊含着無數種顏色，但再一看，卻又分明是純粹無比的金色光芒。這光耀眼而不刺眼，彌漫卻又聚合，好似擁有神性，令人心生震撼與敬畏。
光柱之下，黑影之內，那雙墨綠眼瞳猛地閉上。空氣震蕩，無數聲刺耳的尖嘯聲響徹雲霄：“喵嗚——”
“喵？！”餘矜捂住耳朵，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議地重複道。
葉何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比起黑影的身份好像是貓之外，更令他震撼無比、久久無法回神的，卻是眼前這個用符施法的人。
——韓明亦神色泰然，在法力激蕩與空氣震蕩之中，巋然不動，定立原地。他站在最前方，身上的衣褲被陣風掀起，但伸直的右臂卻沒有一絲動搖。那道金光是從他手中的符發出，卻又好像從他手中發出，使他自前而後映入那玄妙浩蕩的光裏。
就在這一刻，好像有什麽東西自穹頂而下，打通、打破了他們所處的這個環境，亦或幻境。
他們所處的長走廊、打不開的門、昏暗的白熾燈與帶着冷意的陰風好像玻璃般碎成了無數碎片，又在霎那間盡數消失。
“……天啊，我們逃出來了！”見周圍環境變成了普通的寫字樓內部景象，餘矜不由得驚喜地叫道。
張泳表情還算平靜：“原來‘眼’在那個黑影身上。不過……”
“沒錯。”
韓明亦在三人的目視下，終于放下右臂，緩緩轉身，視線擡高，望向某個方向。張泳和餘矜下意識跟随韓明亦的目光望去，只見不遠處，一扇緊閉的玻璃門上方，挂着一塊顏色明亮、寫着一大一小兩行文字的招牌：
“喵星人港灣
“——流浪貓救助站”
餘矜愣了好一會兒，才走到流浪貓救助站外面，隔着玻璃往裏看。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個巨大的原木色貓爬架，然後是沿着兩面牆堆起的三排五顏六色的貓籠，另外一面牆邊則擺着桌椅板凳之類的家具，桌上放着塊白板，桌下堆着些貓糧。旁邊地上還有些各式各樣的貓咪用品。
“這裏居然有家流浪貓救助站。”餘矜感嘆了句，緊接着又疑惑道，“難道剛剛的貓叫聲是從……咦，那些籠子都是空的啊？”
張泳走到餘矜身邊，也隔着玻璃往裏看，“還真是。亦哥，我記得廖姐有兩只貓就是從這裏領養的吧？現在怎麽一只貓都沒有了。”
“是啊，而且裏面也沒人。”韓明亦應了聲，突然發現身邊葉何呆立原地、怔愣不語。他于是伸手在葉何面前晃了晃，“哎？葉何？”
“啊？啊，抱歉。我沒事。”葉何如夢初醒，見到眼前晃蕩的手，下意識後退半步，勉強地朝韓明亦笑了笑。
“沒事就好。”韓明亦也沖他笑了笑。這副爽朗大方的樣子，和他剛剛掐符念咒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哦對了，謝謝你，亦哥。”葉何恢複過來，立刻正色，向韓明亦鞠了一躬。
“啊對，謝謝亦哥！”餘矜也連忙跑過來，和葉何并排站在一起，跟着他一起鞠躬。
“哎別別別，不用不用不用——”韓明亦連連擺手，但也接受了二人的道謝。他最後看了眼流浪貓救助站緊閉的玻璃門，回頭說道，“我們先上去吧。”
張泳和餘矜點頭應好。葉何也應了聲好，這才想起，他們的約見地點本來應該是興遠大樓十八樓的貓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