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興遠大樓（4）
興遠大樓（4）
興遠大樓的電梯終于能用了。四部電梯完好無損、正常如初地呆在它們應該在的位置。
四人乘坐電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十八樓，來到了名為“三只貓咖啡”的貓咪咖啡廳，找了個座位坐下。
這間貓咖以暖橙色系為主色調，布置得溫馨宜人。不到十張桌子均勻錯落地擺着，另外還有一排八個靠窗的吧臺式座位。八九只貓遍布在貓咖的各個地方，或趴躺，或端坐，或和拿着玩具逗貓的三兩客人互動。貓的數量不多但種類繁多，有三花貓、布偶貓、田園貓、橘貓，還有美短、英短等等。
四人落座後，一位穿着白T牛仔褲、圍着淺棕色圍裙的高馬尾黑發女生走到了他們的桌邊，語氣平淡地對他們說道：“各位請掃碼點單。這邊一人一座，默認套餐是每人一杯飲品。”
葉何掏出手機，掃碼打開小程序，突然發現坐他斜對面的張泳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他捏着手機，目光卻在別處游移，幾度張嘴又閉上，擡頭又低頭，而且餘光好像一直在往那位高馬尾女生身上瞟。
“覓音，廖姐在嗎？”
出聲的是韓明亦。他擡起頭，問站在桌邊的女生。
名為“覓音”的女生明顯是這間貓咖的服務員。她點了下頭：“在。”
“好，謝謝。”
覓音又點了下頭，随即便轉身離開了。張泳伸長脖子，望向她離去的背影，張嘴想喊卻又作罷，最後有點洩氣地垂下頭。
這時，韓明亦開口，對其他三人說道：“我得再去一趟四樓。”
葉何疑惑：“為什麽，是四樓的‘異’還沒處理完嗎？”
“是。”韓明亦點頭。
餘矜顯然還有些後怕，問：“但我們不都逃出來了嗎？”
“只是我們逃出來了而已。不能保證那‘異’之後不會再出現。”韓明亦道。
張泳這才恢複到他那副有點生人勿近的表情，問：“那你一個人下去，我先讓他倆把協議簽了？”
葉何：“協議？什麽協議？”
餘矜猶豫道：“可是，要簽合同的話，還是得先……”
“不是合同。”張泳截道，“是保密協議。”
葉何、餘矜：“啊？”
“那個先不急。”韓明亦卻看向葉何，目光定定地道，“葉何，你能跟我一起下去嗎？”
他說出口的話雖然是詢問的句式，但語氣卻莫名有種不容置喙的意味。
葉何一怔，垂眸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
張泳愣了一下，說：“那我也去。”
“行。”韓明亦說着，直接站起身，往貓咖的前臺走去。那裏站着一位店主打扮的中年女性，見他走過來，擡起手臂朝他招了招手。
“诶？啊？”瞬間落單的餘矜睜大雙眼，手足無措。張泳起身時還特意囑咐了他一句，讓他不要把“異”的事情往外說。
葉何站起身，拍了拍餘矜的肩膀：“餘矜，你就在這等着吧，免得下去又遇到什麽危險。”
餘矜急道：“不是，為什麽要你去啊？”
葉何：“不知道。”
“那你遇到危險怎麽辦？”
“不是還有韓明亦嘛。”見韓明亦和張泳都已經走開，葉何便沒叫“亦哥”，而是語氣輕松地叫了客戶的全名，順便沖餘矜笑了一下。
餘矜還是面露擔憂：“可是……”
“放心。”葉何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呆着，我們解決完了事情就回來。”
在餘矜憂心忡忡的目送下，葉何轉身，去貓咖前臺，走到韓明亦和張泳身邊。
此時，韓明亦正在和這位叫“廖姐”的中年女性攀談：“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對啊！”廖姐嘆道，“誰想得到啊，那偷貓賊一晚上把所有的流浪貓全都偷走了！唉，救助站的孩子們該難過死了。”
韓明亦：“廖姐，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廖姐想了想，答道：“上周三吧。我記得昨天中午我還刷到了小郭的朋友圈，說都快一個星期了，偷貓賊還沒捉到。”
“小郭是？”
“救助站的站長。他們好像是流動制的，好幾個孩子輪流做站長。”
“我明白了。謝謝廖姐。”
“沒事兒，小韓你跟我客氣什麽。”廖姐笑了笑。
跟廖姐作別後，韓明亦、張泳和葉何便離開貓咖，往電梯口走。
等電梯期間，葉何問了一句：“剛剛那位廖姐是貓咖的老板嗎？”
“是的，她叫廖珍。”韓明亦介紹道，“另外，店裏那個叫我們點單的女生叫高覓音。”
葉何：“她們是你的親戚？”
“不是。是朋友。我以前在這間貓咖打過工。”韓明亦笑道。
“诶？”葉何一愣。在貓咖打過工？
沒等葉何問更多問題，電梯到了。正事要緊。葉何于是緘默下來。
乘電梯回到四樓，三人一出電梯門，正好看到有位短發女生站在“喵星人港灣——流浪貓救助站”的門前，輸入密碼打開了這扇玻璃門，走了進去。
韓明亦即刻上前，和這名女生打招呼：“你好，請問你是救助站的志願者嗎？”
“是的。”女生點點頭，“你們是來領養流浪貓的吧？”她面帶愁緒地說道，“可能你們還不知道，我們這裏的貓幾乎都被偷光了。”
“我們知道。是在上周三對嗎？”
韓明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站到玻璃門邊往裏看的葉何忽然“咦”了一聲：“你好，請問最裏面那兒是只黑貓嗎？”
“啊，對。”
短發女生說着，領他們進了屋。
救助站兩排靠牆的三層貓籠裏，最下層、最角落的位置，蜷縮着一只通體漆黑的黑貓。它睜開雙眼，在女生打開籠子時走了出來。女生蹲下身，為籠子裏的貓食盆裏添了些貓糧，接着，将黑貓抱進懷裏，說道：“它叫小黑，是唯一沒有被偷走的。可能因為偷貓賊是在深更半夜來的，所以沒看見它。”
小黑睜着它那雙鵝黃色的眼睛，靜靜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人。
葉何看着它，下意識問道：“小黑的眼睛，在晚上是綠色的嗎？”
“是的。”女生點頭。
葉何望向韓明亦，并朝他點點頭。韓明亦了然地也沖葉何點了點頭，随即對女生道：“我叫韓明亦，這位是葉何，這位是張泳。方便問下您怎麽稱呼嗎？”
“噢，你們好，我叫趙百靈，是這周的流動站長。”短發女生趙百靈将懷裏的小黑放到地上，對三人解釋道，“我們救助站的志願者們大多數都是在校生，所以站長是流動制的。”
“原來如此。趙同學，其實我們有點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什麽事？來，坐這邊說吧。”
趙百靈将三人領到桌邊坐下。
韓明亦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們是為了上周的偷貓案來的。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不知道趙同學你現在放不方便？”
“方便是方便……”趙百靈有些疑惑，“但是我能問一下你們的身份嗎？為什麽要問我這些？”
“警察。”進屋後一直沒說話的張泳突然開口道。說着，他還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硬殼小本本，上面畫着警徽，寫着“人民警察證”五個大字。
葉何面色驚訝地看向張泳。
他是警察？！
哦，所以他剛在貓咖才會提到簽什麽“保密協議”嗎？不對，等等，說起來，人民警察和會施法的天師是怎麽……怎麽這麽和諧地一起行動的？所以他們現在其實是在查案？在查和玄學有關的案子？原來現在國內已經有處理靈異事件的警察了嗎？那他葉何又算是什麽？
一連串問題瞬間浮現在葉何的大腦裏，令他一下子有種“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麽”的感覺。
“噢噢，張警官你好。”趙百靈忙道，但緊接着又有些疑惑，“可是這裏的情況，我們報警的時候，跟警察都說過了啊？”
張泳：“當時來處理你們這警情的應該是附近區派出所的民警。我是市警局的，跟他們不是一撥。”
“啊，原來如此。”趙百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着問道，“那我要把我們跟派出所說過的那些再跟您重複一遍嗎？”
張泳颔首，神情正色：“嗯，麻煩了。你跟我說完之後，我會再去找他們了解情況、查漏補缺的。”
趙百靈：“好的。”
位于興遠大樓四樓、名為“喵星人港灣”的流浪貓救助站，是雲錦大學動物保護社團的十幾個學生志願者，通過線上衆籌、校內募捐等形式湊錢開辦的。原址是家桌游店，經營不下去了，将店鋪轉給了志願者們。整家救助站從籌備到施工再到運營，全都是由雲錦大學各個院系、各個年級的許多志願者們完成的。比如經管系志願者負責選址調研，土木系志願者負責監督施工，藝術系志願者負責在各種網絡社交媒體上宣傳……可以說，“喵星人港灣”之所以能成功落址建立，全靠雲錦大學的這些富有愛心的同學們。
一開始，在救助站裏工作的都是雲錦大學的校內志願者。因此，他們定下了流動站長的責任制。幾名骨幹志願者輪流做這裏的站長。後來，社會上許多有愛心的人也會自發地來這裏幫忙。
救助站開了三個多月，順利地救助了二十多只流浪貓，其中有幾只被好心人領養了，但領養的沒有救的多。救助站內的流浪貓數量一直在持續上升。前一陣子，救助站的貓咪數量太多，空間不夠大了，于是志願者們将四樓隔壁另一家同樣在脫手店鋪的密室逃脫店也接手了，打算對救助站進行裝修和擴建。
施工進程過半，噩耗發生。上周三，除了一只叫小黑的黑貓，救助站裏所有的流浪貓，在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
第二天，發現貓不見了的流動站長郭勤立刻暫停裝修、打報警電話，和趙百靈等學生志願者一起，将救助站的情況告訴了區派出所的民警。
然而，一周之後的今天，偷貓案還沒有任何進展。
趙百靈說，郭勤昨天打電話問了派出所，說案子還在查，讓他們等消息。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趙百靈深深地嘆了口氣。小黑走她的腳邊坐下。短發女生抱起黑貓，摸了摸它的腦袋，感慨道，“小黑以前是我們這裏最高傲最不可一世的貓咪。一被人碰就炸毛，喵喵喵地叫，還撓人。而且它打架特別厲害，把我們這所有不服它的貓貓都打服過，跟個貓咪頭子似的，還被取了個外號叫‘黑老大’。”女生短促地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很快就消失了，“自從上周，貓貓們都被偷走之後，它的脾氣變了很多。從上周到現在，它連叫都沒叫過一聲。”
葉何聽了，內心五味陳雜，既有對偷貓賊的憤恨，也有對流浪貓們命運的唏噓、對志願者們的同情，還有對那只明顯是之前他們所遭遇“異境”的罪魁禍首小黑的害怕和擔憂。
韓明亦說，“異”是有可能卷土重來的。雖然這只黑貓之前沒有傷害他們，但難保它之後不會變得過激，進而傷害到其他人。
可他們難道能對趙百靈說出真相，要求處理這只貓嗎？
當然不行。且不論志願者相不相信，歸根結底，小黑它其實也是受害者啊。
該怎麽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