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莫名

莫名

“什麽意思?!”

荼京盛攥住嚴貢的雙臂,恨不得把他想說的話一瞬間看穿。

嚴貢看向腳步傳來的方向,額角滲出汗珠,急促道:“之前被關起來的時候,我聽到幾個人在說明天的接風儀式——那是他們用來控制我們的陰謀!”

嚴貢雙眼布滿血絲,在瞬間用力将荼京盛推向一邊,自己往腳步傳來的方向跑去。沒跑幾步,一衆身穿安保制服的人就沖上去,頃刻将他圍住。

“誰允許你亂跑的,想造反啊!”

“……”

“再這樣亂來下次有你好看的!”

幾個人扳着他的肩,将雙臂折到身後。

“還有什麽下次,你忘了明天就是‘接風儀式’嗎?”

“也是,到明天就安分了。”

有黑暗和牆體掩護,荼京盛沒被那群保安發現,他看着嚴貢被帶走,不禁攥緊了雙拳。

白天莫辭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時候他就隐隐察覺不對,嚴貢說的“絕對不要去”——荼京盛用力閉了閉眼——嚴貢從來不是會誇大其詞的人,結合剛剛那些保安對待他的态度,怕是已經發生了什麽。

無論如何,都得先避開明天的接風儀式。

荼京盛猶豫着還是去了住宅區,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遠遠望見了那對姐弟。姐姐在後面扶着弟弟的肩,兩人在看到荼京盛出現時眼睛一亮,急切地想要上前,卻被保安攔住,只得和荼京盛隔着距離遙望。

荼京盛似乎看到那姑娘眼神中的驚恐,卻又不是很确定,他試探着向前了一步,立馬被兩個保安伸手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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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先生。”為首的那個保安冷冷開口,“不能再往前了,請回吧。”

“我只是想看看其他夥伴,這也不行?”

兩名保安果斷搖頭。其中一人看着荼京盛,卻想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問:“已經這個時候了,荼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在得知荼京盛是跟着莫辭來的後,其中一名保安面露疑色:“你是說莫部長?”

荼京盛心說“不然呢”,下一秒他就看到兩名保安當着他的面咬起耳朵來。

“真的假的?這都什麽時候了,莫部長能出門?”

“是啊,不會是那邊輪班的睡着了吧。”

“總不會是總領突然放寬了規定?”

“……”

荼京盛沉默地站在一旁聽完了全程,心中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全貌,不禁覺得有些新奇:莫辭帶他走後門竟然是為了躲保安。

他聯想起剛見到莫辭時他一臉秉公辦事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眼下看來倒是不然。

兩個保安你一句我一句,似乎絲毫沒注意到透露了什麽,荼京盛見他們無暇管自己,便轉身離開了,憑着感覺往來時的方向走。

沒走幾步,就見迎面跑來一個人,等靠近了,荼京盛猛地心驚。就見剛剛還只存在在他腦海中的人,此刻正頂着那張淡漠如水的臉,直直地盯着他。

想起自己先前吼的那一嗓子,荼京盛頓時有些尴尬,正欲開口,卻突然輕蹙眉頭,一擡頭就看見在莫辭身後不遠的地方,一片虹色人潮熱情奔放地朝這邊湧來。

好家夥,敢情他剛才離開了這麽長時間莫辭都沒擺脫粉絲?要不是看見莫辭臉上的狼狽,荼京盛幾乎要懷疑他是故意将人引來,想要和他同歸于盡。

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荼京盛遲疑了一瞬,拉起莫辭轉身就跑。

大路不好躲藏,荼京盛果斷地帶着莫辭閃進了一條小道中,他身手敏捷,沒有絲毫的停頓,一連拐了好幾個彎才停下來。剛一松手,他便感覺身邊的人身形一晃,靠上了牆。

借着外面路燈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荼京盛這才注意到莫辭的狀況。

後者在被他拉着狂奔一路後似乎有些脫力,雙唇都隐隐發白,眼下甚至不及整理自己褶皺的服裝,唯有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透着光,深潭般凝視着他。

荼京盛被盯得有些怵。

怵過後卻是一陣後悔,換作平時他時斷不會用這種損人利己的小人之計,只是眼下情況特殊,他下意識把周圍的一切人都看作了徹底的敵人。

荼京盛沉默片刻還是沒避開視線,坦蕩地和莫辭對視,沉聲道:“抱歉。是我想支開你去找其他夥伴,是我沒考慮周全。”

外面粉絲的腳步逐漸遠去,莫辭的狀态恢複了一些,轉身就往外走。昏黃的燈光鑽過建築的罅隙落在他發梢,雜亂得顯而易見。

荼京盛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說:“謝謝你帶我出來。”

莫辭頓了一下,淡聲道:“總領有令,怕你餓死。”

“也是總領讓你走後門來躲開保安的?”

“……”莫辭險些一個踉跄,回頭時就見荼京盛已經趕上了他,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啧。

莫辭緩緩眨了下眼,有些不悅:這人說話怎麽總是不走常規,堵得他無話可說。

荼京盛跟着莫辭回了住處。下車時,他偶然注意到莫辭的左耳,那裏空無一物。他微凝神,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卻難以抓住。

回到樓上,荼京盛故技重施,趁莫辭即将走進房間時攔住了他。

“莫辭。‘接風儀式’的流程什麽的,不能給我透露一下嗎——或者,我能不去嗎?”

他垂眸看着莫辭,其實那雙眼睛本就眼尾淩厲,全靠平日裏習慣帶笑,才給人一種和善可親的錯覺。畢竟,一個眼中毫無鋒芒的人是難以被描述為“可靠”的人的。

而他此刻笑意盡收,餘下的便全是冷峻與壓迫感。

莫辭淡唇微抿,半晌後,他對上荼京盛的視線:“你相信我嗎?”

走廊中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唯有煙霧報警器一閃一閃地亮着紅光。

沒有回答。

莫辭獨自回到房間,暖黃的燈光柔和地打下來,令他放松了不少。浴室中水漬未幹,他在燈光下拿起置物臺上那個黑色扁環,對着鏡子戴到了左耳上。

他對着鏡子将向內翻折的衣領撫平,腦海中不覺浮現出荼京盛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這人……讓他覺得哪裏不一樣,即使作為今天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他卻偏偏能格外坦然地認錯。擡起頭的那一瞬間,莫辭甚至忘記了該說什麽。并非別的什麽,只是那種下意識的感覺,何止是熟悉。

他與鏡中人對視許久,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其實蠻喜歡那顆藍色星球的,也真是莫名其妙。

*

次日清晨,莫辭的房門被敲響,過了一會兒,“咔噠”應聲而開。

來人身穿黑色金邊制服,與莫辭颔首問好。莫辭根據着裝認出那人是皮甘曳身邊的人,淡淡地回了聲好。

“莫部長,總領讓我問你,你昨天夜裏為什麽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佩戴耳麥,是出什麽問題了嗎?”

莫辭面不改色,看着他說:“耳麥沒什麽問題,是我昨晚沐浴時睡着了,後來醒來才戴上,總領那現在應該可以知道。”

那人聞言也不再多問,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莫辭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就去敲荼京盛的門。

幾分鐘後,荼京盛叼着牙刷開了門。

看到門開時,莫辭目光下意識避了避,看到荼京盛穿着整齊才松了口氣。

荼京盛在洗手間刷牙,莫辭就抱臂靠在門上,向他轉述直播的注意事項,最後讓他決定直播的內容。

荼京盛正好漱了口,吐掉口中的水,拿了塊毛巾邊擦臉邊說:“這由我定?”

這倒是令人驚奇了,不過他還能幹什麽,難不成真的直播搞科研嗎?就算搞科研也還得有工作室和器材。

他滿腦子裏都是昨天嚴貢的話,哪有心思考慮別的,随口一說,根本沒指望什麽,就是真的給他一個工作室,他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搞科研。

誰知莫辭略一思考,還真給出了答案:“實驗室倒是有一個,就是廢棄得有點久了。需要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等荼京盛從實驗室的一堆廢品中挑挑揀揀找出幾件能用的材料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将近兩個小時。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開始玩起了成語接龍。

莫辭在一旁撐着桌面,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彈幕緊随其後:

【老婆困了來我懷裏睡!】

【要不是看莫辭打了個哈欠,我還以為卡了呢。】

【有人嗎?我都一覺睡醒了怎麽還是這個畫面??】

一旁勤勤懇懇撿了半天破爛的荼京盛:……

終于把能用的材料都收集到了一張桌上,荼京盛長籲一口氣,對鏡頭介紹了幾句便切入正題。手中的材料不多,做一只機械小狗的模型倒是綽綽有餘,荼京盛三兩下便做出了雛形。

荼京盛低着頭,在鏡頭中只見輪廓清晰的側臉。鏡頭給到了他手上,那雙手寬大卻骨節分明,指腹有着薄薄的繭,可操作起來卻格外靈活與娴熟。

莫辭正想稱贊一句手法娴熟,視線卻突然捕捉到一點鮮豔的顏色。

荼京盛倒吸一口氣,他方才看似專注,實則一直在想該怎麽逃避晚上的接風儀式,待到鮮血順着食指淌到了小指才感受到疼痛。

“怎麽回事?”

“不小心被鐵片劃傷了。”荼京盛暗自慶幸還好劃傷他的鐵片他事先打磨清洗過,擡頭看到莫辭蹙起的眉頭,正想說“沒事”,可話到嘴邊卻陡然變了想法。

要是他傷得夠重,是不是就有理由缺席晚上的接風儀式了?

荼京盛在腦海中飛快演練了一遍,伸手就去撈那塊被鮮血染紅的鐵片,可還沒等夠到,手腕就被攥住了。

莫辭看着他道:“別動。”

荼京盛來不及收手,就見莫辭已經拎着醫藥箱放到了桌上,從裏面拿出了藥水和紗布。

看着莫辭一本正經地給他上藥,又耐心地一圈圈纏上紗布,荼京盛一時收手也不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總不能說“我就想受個傷”吧。

彈幕被剛才這一變故激起了些波瀾,直播間的人數也從最開始為了看莫辭而來的兩千多人,到了四千多,等荼京盛帶着傷把小狗模型制作好,直播間的人數已經漲到了近六千。

下播的時候屏幕上跳出記錄,顯示他漲了一千多粉,直播點贊三千多。

荼京盛對此根本沒什麽概念,也自然不會想到,只是因為莫辭替他處理傷口這件事,就讓他一舉沖上熱搜,引來了許多關注。

除去待在實驗室的時間,一天很快迎來了黑夜。

黑暗中,一支隊伍穿巷而過,只聽得衣料摩擦的窸窣輕響。

“姐,他們要帶我們去哪裏啊?”

“我不知道……”

“別怕,還有荼院士。只要他不……我們就還有希望。”嚴貢看向姐弟兩人,堅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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