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計劃
計劃
“皮甘曳尋找目标星球，不斷地進行擴張，并将星球上的幸存者以懷柔或強硬手段帶到這裏，并消去記憶以便于控制。他把埃奈達當作自己的沙盤，企圖打造一個宇宙帝國。”
莫辭嗓音淺淡，仿佛這種說辭已經在他腦海中存在了許久，以至于不加思考便能脫口而出。
荼京盛不是沒有懷疑過這種可能，但聽莫辭真正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震驚，但他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
要是換作平常，荼京盛肯定不加思考便點頭等着莫辭繼續說下去，但這時他卻忽然回想起嚴貢的話，不禁問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但在那時候你不是也被删去了記憶麽？”
“最開始是我發現這些星球上存在一切人，他們并不服從于皮甘曳，而一直試圖抵抗他。在他們眼中，皮甘曳并不像大部分人認為的那樣神聖與尊嚴。那時候我雖然也失憶了，但卻仍保留了部分碎片，并且對于皮甘曳，我從一開始就懷着一種抵觸甚至憤恨的情感，直到見到了那些人，大致了解了他們的經歷，我才開始發覺記憶消除這件事。
“比起皮甘曳，我更願意相信自己所看到聽到的。因此我在暗中買通人手調查了這件事，大致得知了來龍去脈。後來，皮甘曳把我帶到了9星，并讓我負責接送并拉攏星際流民，我才更加清晰地知道了這個所謂‘星際收容站’背後的運作機制。”
“你表面上順從皮甘曳，背地裏卻在潛移默化地洗腦那些聽命于他的人，以及埃奈達的群衆們，為的就是能通過更多人的力量來推倒皮甘曳的統治吧。”
“我是想過，但那些人被植入的記憶中同樣地帶上了對皮甘曳盲目崇拜的烙印，我無法改變他們對這個人的看法。”
“我知道。”荼京盛肯定說，“所以你才選擇了另一種辦法——盡可能地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尋找那些沒有被消除記憶的人，并設法恢複更多人的記憶。”
莫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但對你接送的那些流民，你卻并沒有試圖去保護他們免受皮甘曳的脅迫。”
“那些流民無一不是剛剛遭受災難失去家園的，他們不信任我，我也不想用謊言去安撫。想從皮甘曳的眼皮底下逃掉幾乎不可能。我寧願他們能從我身上窺到這個星群并不光彩的背後。”
莫辭的語氣難得地有些明顯的起伏，聲音也不似剛才冷淡。
荼京盛不禁回想起最開始莫辭帶着他們一行人來到埃奈達的場景，他将目光投向莫辭的臉，眸色微動。單是從這話裏行間，他便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窒息。絕望嗎？孤獨嗎？他難以去想，莫辭冷着臉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麽。
空氣忽然凝滞一般，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寂靜中只剩下洛愆撥弄火箭筒時發出的輕響。荼京盛剛才視線一直注意着他，卻在這時才發現洛愆居然開始拆卸起了那火箭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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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京盛生怕他再搞出一次爆炸來，連忙伸手抓住了洛愆的腕。
洛愆正專心致志地改良着他的發明，驟然被制住手腕，登時氣急敗壞地掙紮起來，奈何無論他怎麽扯都敵不過荼京盛的勁。
他皺起了眉，一臉怨婦般的表情，憤懑道：“呃……你放開！……”
荼京盛一邊捏着洛愆的手腕，十分自然地無視了洛愆從頭到腳都大寫的抗議。見到莫辭朝這邊投來的視線，他忽然像是想到什麽，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沖他笑了笑，道：“要是這就是你之前總冷着一幅臉的原因的話，你的目的應該是達成了。要不是你讓人給我準備了那一桌飯菜，我或許就真的被你全身上下都寫着的‘生人勿近’給勸退了……真是好險。”
聞言，莫辭輕輕蹙眉看向他，眼中似有猶疑。
“一念之間。要是那時候沒有把你堵在牆角多問幾次……”
或許後面發生的這些事都不會有了，我也見不到現在這樣的你了。
莫辭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他接下來的話，卻撞上了荼京盛望過來的眼睛，他指尖微蜷，不自覺說：“要是我那時候有關于你的記憶，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把你帶到這裏來。”
“那就打算讓我一個人在地球自生自滅了嗎？”荼京盛笑道。
“不。我會想辦法給你送物資，一直等到災難結束。又或者等皮甘曳不注意的時候，把你找個地方藏起來……總之，不要卷進來。”
荼京盛驟然一怔，手中的力道不禁松了下來，他雙唇微動正要說話，洛愆卻趁機掙了開來，将手腕從他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就聽少年清亮的聲音響起，話音中滿是驕傲與崇拜：“不愧是莫辭哥哥，果然我沒有看錯人！”
洛愆說着從荼京盛身邊跳開，往莫辭那邊挨了些，雙眼發着光直直地望向莫辭，活像裏面裝了好幾顆星星。
原本有些沉重的氣氛霎時被他這句直白又清澈的話給沖散。
洛愆手中還抱着火箭筒，似乎是怕被搶走似的，他警惕地瞥了眼荼京盛。
荼京盛被他的小動作搞得忍俊不禁，然而還不等他開口，洛愆便重新将注意放在了莫辭身上。
“我早就知道你是從外星來的了，但你不像其他人從外星來的人一樣。你很不一樣，你很厲害。那時候我很想家，但是周圍人都不相信我，他們都覺得我的‘家’很幸福，那時候我看到莫辭哥哥，我就想，要是能像你一樣厲害就好了！”
洛愆說着又往莫辭那邊挨了一點，眼中滿是興奮，哪裏還看得出一點剛才眼眶通紅的樣子。
荼京盛視線自洛愆臉上收回，強迫自己控制住了上前去将他從莫辭身邊拉開的沖動，看向莫辭，問：“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是先恢複大部分人的記憶，集中更多力量去對抗皮甘曳？如果有專業設備和信得過的技術人員，我或許可以讓記憶芯片形成流水線生産，只不過需要密鑰。”
“其實恢複記憶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從源頭上一次性解決。”
“什麽？”
“記憶控制芯片是通過信號裝置起效的，因此只有在整個埃奈達範圍內才能生效。埃奈達一共有九顆系星，我在之前被皮甘曳派出任務的時候去過其中一半以上，發現每顆系星上都有一個維持芯片運行的信號站，分別負責系星範圍內的記憶控制。”
“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把每個信號站都摧毀？”
莫辭卻搖了搖頭：“那需要時間。九個信號站中有一個是信號總站，控制範圍遍布整個埃奈達星系，也維持着其他分站的運行，即使其他分站被毀，短期內也能依靠總站的信號維持控制，那段時間已經足夠修複分站了。”
“所以你打算直接破壞信號總站。”
“嗯。相比分站，總站的規模更大，被破壞後修複的時間更長，難度也更大。只要破壞了總站，整個埃奈達所有人的記憶都能恢複。”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荼京盛問。
下一秒卻聽洛愆的聲音蹦出：“我也要去！”
荼京盛好容易才将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一轉頭卻又看見洛愆伸手去拉莫辭的衣服，他眉心抽了抽，不等洛愆那只剛剛在爆炸後的火箭筒上摸了一片黢黑的手碰到莫辭，就上前一步拎着他的衣領将人扯開了。
“手髒。”
洛愆正要叫喊，聞言一低頭看見自己的手，頓時閉嘴不說了。好一會兒才癟着嘴擠出一句來：“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
“不行。”荼京盛一手将洛愆按在原地，一手扶額，只覺得有些心累，“你知道我們是去幹什麽嗎就要去，一路上到處都有危險，你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能做什麽？”
“我八歲。”洛愆修正道。
“……那就更不能去了。”
“但是我真的很想幫忙，如果那樣子就能回家的話，我什麽危險也不怕！”洛愆說着眼眶又泛了紅，卻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沒有哭出來。
朝着荼京盛說完，他又眼巴巴地看向莫辭：“哥哥，就帶上我吧。我學過調試信號裝置的……”
然而話音未落，就聽遠處響起兩道腳步聲。
竟然是洛愆的父母又找回來了！
“回去吧。即使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在他們看來你就是他們的孩子，別讓他們等久了。”莫辭退開一步，對洛愆說。
他語氣平穩，叫人不可置否，洛愆巴巴地望了他片刻，發現沒有漏洞可鑽後，只好耷着腦袋往夫婦的方向走去。快要走到時，就見他又突然回過頭來，沖着兩人的方向喊道：“要去的話記得帶上我啊！”
沒得到回應。
等荼京盛和莫辭回到住宅樓，荼京盛原想就着前往一星摧毀信號站的事和莫辭讨論一下計劃，然而還不等他叫住莫辭，就聽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
“莫部長，荼先生！”
荼京盛慢下來，轉過身去向那人投去疑問的視線。
“總領已經回來了，讓你們過去一趟。”
皮甘曳回來了？
荼京盛下意識看向莫辭的反應，卻見後者看着那名前來報信的工作人員，眉頭緊蹙。
等那人離開，莫辭才壓低了聲音說：“我不知道皮甘曳回來了。但以往，他的動向都會提前通知到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