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6|第 6 章
四月的尾聲，井闼山的櫻花大多謝了。但少年少女還處在春心蕩漾的季節，他們的青春尚未到凋謝的時候。
一周帶面包的約定到期，但古森元也還是帶着兩份便當站在了教學樓D區的噴泉旁邊。
下課鈴聲響起，秋成夜總是早早蹿出教室，她跟在下湧的人群裏，高挑的身影最為顯眼。
人群為她空出了一小塊地，她就在其中走，面上挂着微微的笑，眉眼燦如明星，黑茶色的發絲在陽光之下顯得異常的暖和。
“古森同學。”
秋成夜和人群分開，她轉向，走到古森元也的旁邊。
噴泉升起，細流落下，水花濺開。
池裏漂蕩着幾張樹葉，不久之後應該就會被撈起。
往常古森元也都站在暗處，這還是他第一次站在十分顯眼的位置等秋成夜。遠處已有人聚集了起來，紛紛八卦着，他們或許認為這是一個新的不守規矩的追求者，等待着秋成夜拒絕。
古森元也站在此處，他看見湊熱鬧的人舉起了手機，秋成夜的同班同學皺起眉頭，更多的人想看到告白失敗結局的笑話作為午飯前的消遣。
過往的追求者們也是面對着這樣的目光的。
可最重要的只有秋成夜。
她的目光才是最重要的。
“呀，”秋成夜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周的時間不是過了嗎？不用送面包過來了。”
古森元也心有些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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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本該如此，但。
那所謂的超自然現象的秘密，獨屬于兩人的秘密，真的只是幻想嗎？自我的妄想？過度的臆想？
“夜會長——”小倉久香掙紮着從人群裏跑了出來，她拉住秋成夜的手臂，“今天可以陪我吃午飯嗎，剛好可以去辦公室處理些文件。”
“不行哦。”
她是彎着眉毛和眼睛下判決的。
“為什麽啊，好可惜。”
秋成夜揉揉小倉久香的腦袋：“這個學期我的午餐時間都屬于古森同學。”
水幕又一次地升起。
“欸？！”
小倉久香和古森元也同時發出了震驚的聲音。
小倉久香憤怒地指着古森元也，她被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你！”
秋成夜摁着小倉久香不禮貌的手臂往下，她的語氣帶着不可改變的強勢：“久香醬。”
小倉久香渾身一抖，踉跄了一下。秋成夜曲肘扶住她，又說：“沒提前說明是我的不是，那你欠我的文件就全作廢吧。”
等小倉久香站好後，秋成夜便松開手，她拍了拍古森元也的肩膀，讓他一并離開。
圍觀群衆看到這一展開也有些懵圈，夜會長抛下了她最忠實的擁護者和一個不熟悉的男生走了，不免得有些喧鬧。
“做什麽呢，這麽有趣，讓我看看呀。”荒木明哉懶洋洋地攬過一個起哄起得很大聲的男生。
飯綱掌站在他的旁邊，不怒自威。
被拒絕的小倉久香轉過身來，面色卻不見得有多差，她一挑眉：“喲，有的人連能得到夜會長解釋的資格都沒有，還在這兒看笑話。”
這尖酸的話一出，人群紛紛散去。
荒木明哉「呵」了一聲，說：“我還以為你會當衆哭出來。”
“你當我是你，被甩了就哭哭啼啼的。”
……
一路上行人很少，此徑偏僻，風紀委員在此處會不定時巡邏，抓查翻牆的學生。
秋成夜頗有興致地哼歌，和前幾天哼的曲子一樣，古森元也問過，她說是音樂劇《貓》裏的經典唱段。
她的發音流暢，是标準的英式發音，唱起歌來別有一番風味。
“Memory,
turn your face to the moonlight.
Let your memory lead you……”
“Memory ,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I can smile at the old days……”
“Another night is over,another day is dawning.”
“Day light,I must wait for the sunrise,
I must think of the new life,
and I mustn't give in……”
“The memory is fading,Touch……”
秋成夜停下了腳步，掏出她那串能進入校園每個角落的神奇鑰匙。
“古森同學。”
實驗室的門打開，吱嘎一聲，像手指甲刮過黑板，桌面擺有試管、滴管等化學實驗用品。
古森元也應了一聲，把便當盒放在了講臺上，這裏最幹淨，他又拿來兩個學生用的圓凳坐着。不開燈，室外的光線足夠照亮屋內。
“夜會長今天的話是什麽意思啊？”
“哪句話？”秋成夜看着便當盒裏的土豆沙拉冒出星星眼。
“就是，這個學期你的午餐時間…這句。”複述一遍還有些羞恥。
秋成夜笑容一僵，沒能成功糊弄過去。難道這學期都無法再蹭吃蹭喝了嗎，實在不行的話。
她誠摯地雙手合十：“便當我可以高價收購，古森同學有想法多賺點零花錢嗎？”
古森元也兩點眉毛擡起又耷拉下來，明明是橢圓的，硬生生擠出了梯形和長方形。
是自己想多了，一個喜歡土豆沙拉的單純吃貨能有什麽彎彎繞繞的心思呢。估計在夜會長的眼中他媽媽的地位都要比他自己高。
“平常價格就可以，友情價五百日元。”
夜會長這種生物不吃天外餡餅與嗟來之食。
“Cest génial!”
法語裏誇人的句子，古森元也想到，他總可以在夜會長這裏學到奇奇怪怪的知識。聽她說，她有個朋友的朋友是日法混血，她的朋友就學了法語，也捎上她一起。
秋成夜又開口說：“■■醬。”
這個被抹去的名字是打開漂流的鑰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暗號。
“超自然現象的研究有了什麽新進展嗎？”古森元也問。
“最新進展是确認了世界上不存在QB，感謝古森同學你的推薦啊。”秋成夜熬夜補完了剛剛完結的此番，是一口氣看完的，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有幫到夜會長就好。”古森元也爽朗一笑。
“充滿愛的溫馨故事，想必久香醬一定會很喜歡的吧，”秋成夜感嘆，“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的愛情和友情啊，好抹布洗啊。”
無意之間說出了什麽不得了的話，古森元也想起夜會長很受女孩子歡迎。難道說自己的情敵還要加上女生嗎？！他不動聲色，決定旁敲側擊：“女孩和女孩之間的愛情，如果放到現實裏，夜會長還會覺得耀眼嗎？”
“當然，”秋成夜仰頭望着天花板，托起下巴，她用着一種很平淡的過來人的語氣說，“我也喜歡過一個女孩子。”
“夜會長談過戀愛？”
古森元也一臉平靜，內心卻掀起巨大的波瀾。
“談過，而且不止一場。古森同學要聽聽我的情史嗎？把你震驚的表情收起來一點。”
秋成夜絲毫不在意自己形象，擠眉弄眼地做了個很醜的鬼臉，才說：“我又不是高嶺之花，沒那麽純情。”
“第一次戀愛是和幼稚園裏的一個男孩子，他是班上唯一一個長得比我高，我們交往了三天，他搶走了我的金平糖，然後我甩了他。”
“第二次和三次的戀愛是和對我表白的男生，我們交往了一天就分手了，或許是我并不像他們想的那麽完美。”
“第四次戀愛給了■■醬，她是一個很優秀很正直很溫柔的女生。我們在紐約的大街上交往了半個小時。”
“第五次的戀愛是爸爸推薦給我的男孩，算是家族聯姻對象，我們試着交往了一周就分了，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由我提分手，理由是他喜歡奧特曼而我更喜歡假面騎士。”
“這…真的是喜歡嗎？”
秋成夜沉思片刻，回答：“如果不喜歡就不會答應交往了”吧。
她一愣。
“心動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古森元也突然靠近，他手撐在凳子上，上身前傾，臉和臉之間的距離很近。
眉毛也是淺褐色的，睫毛也是，頭發是天生就這個樣子的，邊上的牙還有些尖，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多了分張牙舞爪的霸氣。
發絲因呼吸而顫動。
咚，咚，咚，咚……
秋成夜想到對方好像也有一米八，平日裏擺出的乖巧樣子卻也不違和。
咚！
心錯了一拍。
為了驗證什麽，秋成夜伸直腰，不偏不倚地貼上古森元也的額頭。
很溫熱。
對方沒料到這出，下意識想要後退。但很快反應過來便沒有躲開，只是汗毛立了起來，發絲也有要炸開的預兆。
秋成夜歪歪腦袋，耳後的發絲從肩膀上滑落，蕩到了古森元也的臉頰上，是比吹散蒲公英時更為柔軟的癢意。
“古森同學。”
秋成夜淺淺一笑，剎那花開。
“你耳朵好紅。”
——
“Touch me……”
“If you touch me,
You'll understand what happiness is.”
今日，牆角處的便簽上寫着——那些聽不見音樂的人以為跳舞的人都瘋了。
出自大名鼎鼎的尼采。
“古森同學，”秋成夜問，“你會覺得我是一個自說自話的瘋子嗎？妄想症？中二病？”
“夜會長就是夜會長。”古森元也認真作答。
“那麽，請一定要記得這個荒唐的秘密。”
強硬，憂傷，忐忑。
秋成夜醉醺醺地脫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