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吵架

吵架

樸二黃死在方多病劍下,一劍穿胸,鮮血汩汩,“恰巧”解救了被鎖鏈禁锢難以動彈的李蓮花。

姑娘亦步亦趨地跟在李蓮花身後,直到回了蓮花樓,樸二黃的死狀仍舊歷歷在目,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其實對樸二黃沒什麽印象,這人以前在藥魔手底下做事,她與藥魔倒有一面之緣,這就要牽扯到一件久遠的往事了。

也不大重要。

她只是在想,自己不再是當年心思單純滿懷善意的小姑娘了,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她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覺得暢快。因為樸二黃是金鴛盟的惡人,因其傷害了李蓮花才漠然以對嗎?

不是的……

懷裏被塞進一小筐綠油油的芹菜,賀雲微仰起頭,神情些許恍惚。

李蓮花并未多做停留,遞完東西便轉身朝竈臺走去:“發什麽呆,趕緊幫忙擇菜。”

“你……”賀雲一滞,杏眼圓瞪,“你使喚我?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他一邊動作利落把蔥段切碎,一邊抽空回道:“大小姐,真夫妻也得雙方共同料理家務事,何況你我只是互惠互利的關系,連互惠互利都談不上……吃我的住我的,不幹點活你良心過得去嗎?”

賀雲撇撇嘴,她就沒有良心,可瞧他略顯不耐的模樣,又在鬧什麽別扭啊,姑娘眼波流轉盈盈一笑:“哎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昨晚也不曉得是誰,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跟我同榻而眠,卻只肯借我一只手牽,半夜又湊過來把我當抱枕……是誰啊,難不成是狐貍精呀?”

趴在門口的狐貍精極有靈性地汪了聲,它不是,它沒有,口不對心的是它的主人。

李蓮花默了兩秒才答:“人會趨向溫暖是正常的。”他也并沒有想針對她,只是在生自己的氣。

“這樣啊,這便是以往每次你毒發時抱住我的理由嗎?”

“……你說什麽?”李蓮花兩道濃眉擰起,難以置信道,“每、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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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放下笸籮,坦蕩又滿不在意地攤了攤手:“差不多吧,除了你在東海養病那三年,至多一年發作兩三回,不算頻繁。我能做的事雖也就喂藥蓋被擦洗,讓你抱一抱,但我損失很大的好嗎,我從未幹過這些伺候人的活!李蓮花,你要對我好一點,不然下回發作我就不管你了!”

聽着姑娘嗔怪的話語,李蓮花愣在當場,過往數年病痛纏身,偶爾天涼特別是冬日裏毒發會更嚴重,他很難僅靠揚州慢壓制,便在發作之日臨近前躲到郊外無人處,獨自熬過去。他會狼狽地倒在地上,會蜷縮着劇痛難忍的身體口吐鮮血,然後陷入昏迷。可每回醒來,自己都好好地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衣裳依然有穢物沾染的痕跡,卻像是被擦拭過,也沒有黏膩難受的感覺。

他當然會懷疑有人來過,可尋不到任何蹤跡,久而久之,也只當成自我本能,想讓自己幹淨些暖和些。誰知真有這麽一位“田螺姑娘”。

“……謝謝你。”良久李蓮花擠出幾個字,勾了勾唇,笑容是苦澀的,“可我想不通你為何一直跟着我,還為我做那些事,我早已不似當年,什麽都給不了你。”

賀雲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你以為我不想走嘛?還不是都怪你!”

“我……”

“你好端端地為何要貼身佩戴刎頸?”

李蓮花一頭霧水,如實道:“行走江湖一來是為了安全,二來它是師兄所贈之物不能随便存放,再說它本就是腰中劍。”

“既然它對你很重要,你不能找個盒子放起來藏到安全的地方嗎?”

面對姑娘咄咄逼人,李蓮花無奈,放軟語氣道:“纏在腰上都能被你取走,還有哪裏是安全的?”但聽她話裏的意思,難道她與刎頸有關,“你和……”

随着突兀響起的犬吠,二人齊齊朝門口看去,只見方多病笑容燦爛地拎着兩壇酒:“來得不巧,吵架呢?”

這小少爺怎麽來了?

“唠唠家常而已。”李蓮花往前跨了兩步,即便知道方多病被方家教養得極好,告知過對方保持距離便不會靠近,但他還是下意識擋在賀雲身前,出聲把自家護主的小黃狗喚回。

“原來你就是狐貍精啊,真可愛!”方多病蹲身去摸狐貍精的狗頭,小狗歪歪腦袋躲開,而後跑回賀雲身邊,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打量這位不速之客。

沒等李蓮花再度開口,方多病皺皺鼻子,往煙熏霧缭的竈臺看了眼:“沒想到你不僅是個半吊子大夫,還是個沒天分的廚子啊!嗯,不愧是已經成家的男人,還種菜呢,很有生活氣息……啊,這就是蓮花樓!”

李蓮花滿臉無語,小少爺從哪裏分辨出成家和沒成家的區別:“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咱們兩清了吧?”

“就算是兩清了,有些事不得當面問個清楚嗎!”

方多病嘴上嫌棄李蓮花招搖撞騙,心裏好奇死了他那些歪打正着又不可思議的經歷,瞧着冷冷清清神神秘秘像生在雲端之上住在仙居洞府的仙人,卻又下凡為愛妻洗手作羹湯。他才不是羨慕啊,他只是比較欣賞李蓮花的聰明才智,若他們能聯手破案,他定能更快速度通過百川院考核,日後阿娩就不會再認為他是小孩子了,想想都興奮。

“……也就這麽點事兒,你現在知道了,怎麽還不走,留這兒準備跟我們吃晚飯呢?”李蓮花回身去把方才切好的蔥花撒入鍋中,裝碗出鍋,順便給賀雲盛了碗飯。

外人面前,總得營造夫婦恩愛的氛圍。

方多病無視李蓮花的冷臉,十分自來熟地進屋:“好歹我今天救了你兩次,我酒都帶了,你不得留我吃頓飯啊!”說罷自覺拿好碗筷,特意在離賀雲最遠的斜對角坐下。

李蓮花覺得把一個小屁孩轟走有失風度,暫且忍耐着,他偏頭看向未曾動筷的賀雲,心中微嘆,舉箸夾了塊牛肉,都沒來得及放到姑娘碗裏去,就聽方少爺搖頭評價道:“這塊上好的牛肉,你為什麽要加這麽重的胡椒破壞它口感呢?還有,你看這藜蒿,一看就清清淡淡的,下次做飯可以加幾片臘肉,用臘肉的香去烘托它的清新,這樣就好吃了!還有這栗子炖雞,一看就腥,你可以試試用高湯去腥……”

“是嗎?”李蓮花悻悻然收回手,餘光瞥見姑娘唇邊浮現的笑意,怎麽覺着更不高興了,“就不麻煩方少爺教學了,我覺得這樣挺好。”

“大哥,你別這麽冷漠行不行!你可是我行走江湖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李蓮花呷了口茶,冷淡應聲:“哦。”

方多病長嘆一聲,酒都沒喝便開始向李蓮花掏心掏肺,講他如何逃婚離家想方設法進入百川院。

期間賀雲很給李蓮花面子,逐一嘗過桌上三道菜,或清淡或重口,吃到她嘴裏都一樣寡淡無味。李蓮花倒也沒管她吃多少,在她停筷後适時遞來一杯茶。

“我想喝點酒。”賀雲擡肘輕撞他一下,酒在方多病面前,她可不想靠近其他人。

方少爺笑嘻嘻地把酒壇子塞給李蓮花:“李夫人想喝你就讓她喝嘛!”

李蓮花遲疑着斟酒,她不是尋常人,應當醉不了吧。

賀雲淺嘗一點,醇香辛辣皆無,和白水沒什麽兩樣,一杯飲盡便失去興致。

“方少俠別叫我李夫人了,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姑娘手肘抵在桌上,紅撲撲的臉頰緊貼在白皙如玉的掌中。

果然很難适應這個稱呼,不公平,怎麽她就得是李夫人,李蓮花不能是賀夫君呢?這個人仗着自己生病,還搞得像她欺負他了那樣。怎麽着,被占便宜的不是她嗎,她連摸都沒好意思摸過!

姑娘忽而坐直身子,極其認真地道:“方少俠,你們習武之人都怎麽點穴定身的?”

方多病幾杯酒下肚意識混混沌沌,眨了眨迷茫的雙眼,掐指給她示範。

前胸兩穴,哪兩穴?鎖骨下方?

李蓮花面紅耳熱地捉住于他胸口游走的纖纖玉指:“你、你別亂摸……哪有這樣點穴的……”

“把你定住,就能一直抱了。”姑娘緊挨着他,吐氣如蘭。

“……不定住,你還不是照樣想抱就抱。”有外人在場,李蓮花不好表現得太過疏離,半推半就地由姑娘為所欲為。

忽然感到莫名孤獨寂寥的方多病:……

他是醉了不是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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