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21
黎紹謙在車裏,耳邊還回蕩着鐘越的聲音,冰冷的幾個字像一記重錘敲在他的腦海裏——
“顧向南的媽媽在醫院裏沒搶救過來,直接斷了氣。後來,他回醫院的時候出了車禍,現在人在A市第一人民醫院,現在已經醒了。”
“艹!”黎紹謙低咒一聲,手不自覺地收緊方向盤,車速陡然攀升。街道被疾馳的車燈撕裂成一片片模糊的影像,他緊咬着牙關,試圖壓住心底那股翻湧而上的懊悔和不安。
他離開的這幾天,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多事?這些事情,顧向南一個人是怎麽熬過來的?這些問題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每一個字都像鋒利的刀刃刺在心口,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車子剛到醫院門口,他根本顧不上将車停好,直接從主駕駛跳了下來,随手扔下一疊鈔票給停車場的保安:“車幫我停下,我先進去。”聲音急促,帶着一股焦躁的不耐。說完,他幾乎是狂奔着沖進醫院的大門,連等電梯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沿着樓梯跑上了五樓。
呼吸急促,心跳如鼓,503病房的門就在眼前。其他病房內的燈光映照在走廊上,唯獨503的燈光熄滅,門後像是籠罩着一層冰冷的死寂。他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伸手擰開門把手。
門被輕輕推開,病房內一片漆黑,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絲血腥氣息。他的眉頭瞬間皺起,手下意識地摸到牆邊的燈開關。
燈光驟然亮起。顧向南蜷縮在病床上,瘦削的身體縮成一團,單薄得像是一張脆弱的剪影。他側躺着,被子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那截鼻梁蒼白如雪,睫毛微微顫動,看起來似乎是在熟睡。
黎紹謙本能地放輕了腳步,靠近床邊。可是,當他低下頭的瞬間,視線被床邊的地板吸引住了。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地板上,有暗紅色的液體蜿蜒流淌,順着床沿緩緩滴落,滴答,滴答,每一滴都像敲在他的心髒上,震得他頭皮發麻。他連忙掀開被子,眼前的場景讓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顧向南的左手緊緊攥着一塊玻璃碎片,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右手腕上一道長長的傷口觸目驚心,鮮血從裂口源源不斷地湧出,染紅了床單,刺目的紅色像是将整個世界都浸染了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空氣中瞬間炸開一股濃烈的信息素——冷杉木與龍涎香的氣息沖擊着整個病房,沉重而令人窒息。那是黎紹謙的本能反應,他無法壓制體內的情緒,一切崩潰在這一瞬間。
黎紹謙的呼吸一滞,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一個人的身體裏可以流出這麽多血,多到仿佛要将生命的最後一絲溫度也帶走。他一把抓住顧向南的手,試圖按住血流,卻感覺到掌心冰涼,毫無生氣。
“顧向南!你聽得到我說話嗎?醒醒!醒醒啊!”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像是在吼,又像是在哀求。他一只手按住傷口,另一只手瘋狂地按下病房牆上的急救鈴。急促的鈴聲在寂靜的走廊裏響徹,他的喊聲也失了控制:“快來人!醫生!護士!快來救人!”
顧向南的睫毛輕輕顫動,卻沒有睜開眼睛。他的眉頭緊皺,像是在夢境中掙紮,又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黎紹謙看着他,胸口的恐懼如潮水般湧動。他沒有時間多想,只能咬緊牙關,死死盯着那張蒼白的臉,害怕一眨眼,這個脆弱的人就會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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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和護士很快趕到,将顧向南從他手中接過。鮮血已經浸透了床單,醫護人員動作迅速而沉穩,盡管他已經多年沒有接觸過這種血腥的場面,可那一床刺眼的紅色讓他腦海中一陣陣發黑。
“手術室,立刻準備手術!”有人在喊,其他的聲音已經聽不真切了。黎紹謙機械地跟着他們一路跑到急救室門口,腳步虛浮。最終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像一尊雕塑,目光死死鎖在那扇緊閉的門上。
腦海中,剛才那一幕不斷地重演。他從未見過顧向南如此絕望、脆弱的模樣。如果再晚一點……這個念頭狠狠攫住了他的心髒,讓他的胸腔仿佛被重錘砸碎。
“再晚一點,他會怎麽樣?”黎紹謙低聲喃喃,連牙關都咬得發疼。
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無論是在商場談判中還是在感情關系裏,他總能牢牢掌控局勢。可現在,他站在手術室外,突然發現自己的手無縛雞之力。
顧向南這一刀,像是重重砸在他的胸口,将他所有的自以為是擊得粉碎。那扇緊閉的門仿佛将他和顧向南隔成兩個世界,而他的無力感則像毒蛇一般盤踞在他的心口,越纏越緊。
他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的絕望,才會讓顧向南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宣洩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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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外,黎紹謙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低垂着頭,雙手緊握成拳。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着病房裏那刺目的紅色,回放着顧向南蒼白如紙的臉和垂下的長睫。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無力,像是所有的驕傲、從容都在剎那間被抽走,只剩下滿心的懊悔和愧疚。
腳步聲急促地從走廊那頭傳來。黎紹謙擡起頭,看到程星河快步走來,身上帶着外面的涼意,顯然是從剛到醫院。他一眼就看到黎紹謙,眉間倏然攢起一道刺人的怒意。
一股蒼松與岩石苔藓的信息素随程星河而至,帶着山間冷風的清冽和微濕的泥土氣息,透着隐忍的鋒利與壓迫感。這股氣息像沉重的巨石般碾壓過來,與黎紹謙冷杉木的氣息在空氣中激烈碰撞,仿佛隐隐震顫的低鳴在走廊間蔓延,令人喘不過氣。
“黎紹謙!”程星河幾乎是咬着牙喊出他的名字。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黎紹謙的衣領,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你還知道回來?!啊?你知不知道,他差點死了!”
黎紹謙本就情緒崩潰,程星河這番質問讓他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猛地推開程星河,甩開對方的手,聲音冷如刀刃:“你以為我不難受?別在這兒指責我,程星河,他是我的人,不需要你來管!”
“你的?!”程星河怒極反笑,眼神像刀一般鋒利,“黎紹謙,你有資格說這話嗎?他剛剛失去母親,一個人懷着孕撐着處理所有事情,甚至連葬禮都是我幫忙張羅的!你呢?你在哪兒?陪着你那個訂婚對象出國度假?!”
黎紹謙的臉色霎時冷得可怕。他抿着嘴唇,雙拳握得咯咯作響,但沒有反駁,因為程星河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精準地戳進他的軟肋。他冷杉木的信息素愈發濃烈,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陰沉,與程星河岩石般堅硬的信息素再一次正面交鋒,空氣中仿佛刮起了一陣冷風,帶着不容忽視的窒息感。
程星河見他不說話,怒火愈盛:“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會自殘?你有沒有想過,他經歷了什麽!?”說到這裏,他的聲音開始發顫,眼眶微微泛紅,“你連他出了車禍都不知道,他在醫院生不如死的這幾天,你又在哪兒?!”
黎紹謙的呼吸越發急促,他死死地盯着程星河,腦中向找到反擊的理由,卻意識到對方說的都是事實。下一秒,他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怒火,猛地揮拳打向程星河的臉。
“嘭!”程星河被這一拳打得一個趔趄,後退了兩步,但很快穩住身形,擡手抹了抹嘴角的血,冷冷一笑:“這就是你的回答?”
他反手一拳揍向黎紹謙,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拳頭帶着憤怒和不甘,砸向彼此的身體。急救室外的燈光下,兩道身影糾纏成一團,動作之間充滿了失控的情緒。兩股信息素的氣息在空中激烈對抗,冷杉木與蒼松苔藓的交織化作一場無形的暴風,壓得周圍空氣變得更加稀薄。
“你以為打一架就能解決問題嗎?”程星河一拳砸在黎紹謙的肩膀上,怒吼道,“顧向南不是你的附屬品,他是活生生的人!你根本沒資格擁有他!”
“閉嘴!”黎紹謙低吼一聲,狠狠推開程星河,“你懂什麽?!我對他——”
話到一半,他忽然噤聲,雙拳垂在身側,胸口劇烈起伏着。
程星河也停下動作,氣喘籲籲地看着他,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的意味:“你對他怎樣?說啊,黎紹謙,你敢說出口嗎?”
黎紹謙擡起頭,眼神陰沉。他沒有回答,只是一步步靠近程星河,聲音低啞:“我知道這件事是我疏忽,程星河。但他是我的,我不會讓他離開。”
“黎紹謙,如果你還會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我絕對會帶他走。” 程星河狠狠地甩開他的手,聲音冷得像冰。他的信息素緩緩收斂,蒼松苔藓的氣息漸漸散去,最後只餘下一種山岳般沉默的壓迫感。
兩人彼此冷冷對視片刻,誰也沒有再說話。黎紹謙轉身坐到急救室外的長椅上,雙手抱頭,情緒似乎終于壓抑不住,肩膀輕輕顫抖起來。
程星河看了他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站回急救室門口,目光緊鎖着那盞還亮着的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