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易燃易爆
第3章易燃易爆
打開汽車後備箱，一株頭部抵在車頂、長相略顯滑稽的“小松樹”赫然映入眼簾。
阚然薄唇微張，千言萬語化作沉默，彎腰将姐姐為朋友“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抱了出來。
把橢圓形磚紅色陶盆捧在胸前，直起身，“小松樹”的高度剛好擋住了阚然的臉。
竟然還有點沉。
跟在姐姐身後出了地下車庫，走進一家看上去古色古香的酒店，乘坐電梯來到三樓。
地毯、吊燈、壁畫，整個樓道都裝飾得紅彤彤的，很國風很喜慶。
阚然聞到使用在高檔酒店或俱樂部特有的熏香味道，來自一種叫做駝鈴木的熱帶植物。
能被批準使用于公共場合，是因為駝鈴木的主要成分含有一個特殊的環狀化學結構，人體不能合成。
也就是說，它不跟任何人的信息素相重合。
因此，這種植物的氣味，不但不會引起易感人群的信息素紊亂，還可以有效中和空氣中那些被人們無意釋放的信息素。
此外，駝鈴木的味道被廣泛認為是清新舒适的，幾乎可以被所有人接受和喜愛。
阚然想起上個月看到的一篇奇葩報導，某Omega聲稱只對駝鈴木的味道着迷，發誓一輩子單身、不找Alpha。
然而，阚然偏偏是個例外，駝鈴木的味道總是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反胃感覺。
姐姐表示，這只是因為他對社交場合過敏罷了，駝鈴木可不能背這個鍋。
好在，這高檔酒店的熏香裏，大概還融合了一些秋日混合草木的香味，讓阚然沒有那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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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包廂的門，一張能容納20個席位的大桌子周圍，已幾乎坐滿人，全部穿着深色的正裝。
姐姐上前和熟人們寒暄，阚然将盆栽放到角落的地板上，扭過身朝向衆人。
“張渡，我弟弟剛好過來找我，就一起帶過來啦。”阚薇笑顏如花，似是做了一件不需要提前跟任何人知會、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快過來，歡迎歡迎。”那個叫張渡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西裝，長相平庸，看上去三十歲出頭。
阚然內心苦笑，看到“小松樹”的時候，他以為今天壽星的歲數起碼要六十往上。
“不好意思打擾了，生日快樂。”阚然拘謹地開口。
他本來想加一句“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麽禮物”，又覺得做作，便閉嘴了。
其他人也都朝向這邊，阚然微笑點頭，回應他們的“友好”。
盡管衆人都表現得很自然，也很快恢複到他們來之前各自的談話中，并沒有給予他過多的注意力，但不知怎的，阚然的格格不入感卻越發強烈。
落座後，他摘下帽子，擡起一只手，盡量以不被人察覺的微小幅度捋了捋頭發。
要不要去洗手間照下鏡子？應該不會太潦草吧？阚然雖不是那麽注重外表的人，可是今天這個場合，至少從衣着上看，根本不是自己之前以為的、所謂朋友間的随性聚會。
姐姐這個人，什麽都好，可就總是喜歡逆着阚然的“天性”，把他往人堆裏推，尤其是那些完全不屬于他的人群圈子。
阚薇現在的樣子，早已沒了剛剛和婷婷分別時的“憂愁”。
阚然自覺這次又被姐姐忽悠了，甚感後悔。
阚薇并沒有對這一桌人做過多介紹，阚然甚至搞不清楚這些人裏，哪些是她的同事、哪些是公司的客戶。
坐在阚然正對面的，是一個金黃頭發、頭頂略禿的外國男人。盡管帶着些許口音，但這人的中文表達算是相當地道。
阚薇在跨國金融機構工作，公司裏見到老外也實屬正常。
阚薇先是和自己右邊的人暢談了幾分鐘，又轉過頭、隔着弟弟，加入到左邊兩個人的對話中。這兩人之一，是今天的壽星張渡。
“碳酸锂今天跌破14萬了！”
“上一輪跌破15萬的時候，大多空頭都離場了，這次反而出現持倉增加的情況，有點意思。”
“現在澳礦被巴西和非洲礦擠壓，我看還有下降空間。”
……
阚然顯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但出于禮貌，只得故作饒有興致地左右看看、并适時點頭微笑。
阚然覺得自己身上那點微弱的演技，恐怕都是這幾年在姐姐拉他參與的各種奇怪場合裏練出來的。
環顧四周，從衣着到妝容，從表情到談話內容，看起來是一桌子享受工作且事業有成的人。
根據觀察，大概只有左邊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是除自己外，在座唯一的Omega。
阚然垂眼，看到那人左手無名指上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是整圈鑲鑽的粗大款式，和對方骨瘦如柴的手指完全不搭。
期貨、信托、金融市場……漸漸的，周圍的談話聲，被阚然當成了白噪音。
按道理講，觀察和感悟不同人群的行為和互動，無論對于演戲還是寫小說，都是大有好處的。
可是他現在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滿腦子想的，就是趕緊結束應酬，回家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睡上一天一夜。
好在，服務員終于來上菜了。
……
飯局過半，大家聊興正酣，身後一陣冷風，阚然知道是門開了。
盡管背對着包廂的門，但他能清楚感覺到，這次進來的，絕對不是餐廳的服務員。
桌上的談話暫停了三秒，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剛進來的人。
阚然也回頭擡眼，看到來人個子很高，一席米白色套裝，休閑中不失設計感。
終于來了一個沒穿黑西裝的。
“匡銘，你怎麽才來？這都快吃完了！”
“跟海關扯到現在，一群官僚白癡。”匡銘沒有表情的臉，掩蓋不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似是随時能手撕了擋在他前面的人。
阚然感受到了對方的不愉快，覺得這人一定是個不好惹的。
“駝鈴木的味道讓我惡心！”匡銘再次開口。
這句話讓阚然瞬時瞳孔一縮，剛垂下去的腦袋又擡了起來。
“抱歉，來晚了，生日快樂。”匡銘語氣緩和下來，朝着張渡擡了擡下巴，把一個不大的條形禮盒放到了門口的桌臺上，然後走到阚然對面那個老外旁邊坐下。
阚然想，這個匡銘，應該是和這幫人很熟了，因為他們彼此間并沒有客套的寒暄或是相互介紹。
“謝謝謝謝，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找匡少爺的麻煩？”張渡滿臉堆笑。
“從N國運回來三箱書，給我翻的亂七八糟。”匡銘臉色難看，“還有兩箱被扣下了。”
“咋的？讓交稅？”
“僅僅是交稅這麽簡單就好了。”阚薇插話說，“應該還有一些是版權和內容的問題。”
“嗯，N國那邊的TSA也煩死了。”匡銘眉頭緊鎖，“辦事效率低，還搞種族歧視，idiots……”
接着，匡銘說話全部轉成英文，開始跟旁邊那個老外滔滔不絕起來。
因為這事件多少有些敏感，桌上其他人也就打着哈哈，開始轉移話題各聊各的了。
桌子對面的談話離阚然最遠，但他的注意力卻不自覺被吸引，除了那紮眼的白色衣服，還有匡銘流利的英文，像在說母語。
阚然能從表情中感受到對方持續的不悅，他收回視線，準備繼續扮演好透明人的角色，老老實實捱到飯局結束。
姐姐轉過頭來小聲說：“知道他是誰吧？”
阚然表情懵懂，搖了搖頭。
“就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混娛樂圈的？”阚薇一邊搖頭一邊扁嘴，“豪納影業的大公子你都不知道？！”
“我從來沒說自己混娛樂圈啊！”阚然小聲抗議，“我從來也不想混！”
“哎行了行了，他是匡世豪的兒子。”阚薇又往阚然這邊湊了湊，“你姐姐我最大的客戶之一！”
“哦？是你的客戶啊。”
“不過他不太出現在公衆視野中，結婚後就移居N國了，前幾天才回來。”
“哦。”阚然并沒有提起太大的興趣。
“兩年前他和地産大亨龐運泰的Omega千金、就是那個經常出現在時尚版面的龐娜，他們大婚的新聞你總看過吧？占了頭條一禮拜！”
“沒印象。”
阚薇無奈白了弟弟一眼：“當時他們兩家，每家拿八千萬作為給小兩口的新婚禮。出國前，匡銘拿了一億兩千萬在我們這邊做理財投資，是個有計劃有遠見的富二代。”
“真有錢……”阚然戲谑，“他還真信任你呢……”
“也不是信任，這幾年金融形勢比較好，我們算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理財顧問公司了，有專業有信譽。”阚薇正襟，“他們都是理性投資，有經濟基礎，賺了固然最好，虧了其實也不在乎。”
阚然若有所思點點頭。擡眼看去，他發現匡銘面前的筷子根本沒有動過。
“飯局結束我幫你引薦一下吧？”阚薇朝匡銘那邊看了看，“如果能混上豪納影業電影裏的男一男二，那可就前途無量了。”
“不要了吧……”阚然覺得這事尴尬極了，更何況對方看上去如此易燃易爆，不是自己想招惹的類型。
“匡少爺，在國外生活的還惬意吧？”這時，阚薇看到對面結束了談話，笑眯眯開口。
匡銘擡眼看向這邊，阚然看清了他的眉眼，深邃的圓眸中，帶着些許深不見底的憂愁。
“還不錯，很寧靜，就是W市的天氣不太好，總下雨。”
“這次打算回來多久？”
“會久一些，但是不确定。”
“那這次回來，會不會考慮插手你老爸影視集團的業務啊？”
阚然無奈地瞟了阚薇一眼，覺得姐姐像個煩人的記者。
“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但是他恐怕不會同意的。”匡銘苦笑。
“什麽想法？可以透露一些嗎？”張渡興致勃勃。
匡銘抿嘴，沒有說話。
衆人便也識趣沒再多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