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荠菜馄饨

第19章荠菜馄饨

書房裏，匡銘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機，面前翻開的書只看了半頁。

從他到達賈思喬請客的酒店，「謎遇」界面阚然的名字旁，就一直顯示紅色。這就意味着，對方至少有兩個小時沒有用過手機。

餐廳落座的時候，他只是聽說阚然因為家裏有事不能出席，但卻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匡銘知道如果自己發送信息，對方的手機會有提示，但是他想不出這個時間發送信息的理由。

糾結良久，男人側頭看到了自己那盆心愛的寒蘭。今早，它的頂端新開出兩朵花。匡銘拿起手機給這盆漂亮的植物拍了張照片，随即發送給了阚然。

幾分鐘後的叮咚聲，讓匡銘心裏生出幾分喜悅，又有些說不上來的緊張。

錦竹：「哇！」

Mr.K：「那兩朵小的是今天新長出來的」

錦竹：「好漂亮（星星眼）」

Mr.K：「你……在忙嗎？」

錦竹：「我在醫院（可憐巴巴）」

Mr.K：「啊！出什麽事了？」

錦竹：「是我姐姐，她急性闌尾炎」

Mr.K：「她還好嗎？」

錦竹：「嗯，剛剛護士通知手術已經做完了，在觀察室」

Advertisement

匡銘這邊呼出一口氣，原來是阚薇。

Mr.K：「你吃飯了嗎？」

錦竹：「還沒」

Mr.K：「照顧病人前要先把自己照顧好」

錦竹：「嗯，等她被推回病房我就去吃」

Mr.K：「（摸摸頭）」

錦竹：「（小怪獸依偎）」

阚然幾乎是本能地，在看到Mr.K的“摸摸頭”後，立即發送了這個回複——一個溫暖的、親密的表情回複。

因為早上的試鏡，他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實，六點就醒了；回到家裏，又把劇本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在之前的基礎上，對自己的角色做了更仔細的批注，一刻都沒休息。

雖然姐姐的情況不危急也不複雜，但前期辦手續、繳費、扶她去各個科室做進一步化驗和檢查，樓上樓下跑了數趟，着實累得不輕……手術室門口那紅色指示燈營造出的氛圍也一直讓他渾身緊張……

直到K的信息發來，他似乎突然有了依靠。發送這個“依偎”的表情，阚然知道大概是有些越界了。但此時此刻的他，疲憊不堪，已無力再保持矜持，他甚至有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給對方。

收到信息的匡銘，胸口的位置像被一只手忽地揪起來，然後再緩慢地松開，身體的神經随着這釋放，一下一下地跳動。

正如之前回答阚然的，他沒有談過戀愛，他沒對誰有過這樣的感覺，僅僅是一個表情，就能讓自己的心頭小鹿亂撞。

Mr.K：「你姐姐，在哪家醫院？」

匡銘在看到那個依偎表情的第二秒，就有了立即想見到阚然的沖動。

錦竹：「首都第三醫院」

錦竹：「你常年在國外，估計不知道這個地方吧」

仔細想想，阚然知道Mr.K目前在國內，但是卻從來沒問過他在哪座城市。

Mr.K：「嗯」

匡銘回答得模棱兩可，随後抓起外套出了門。

阚然這邊，姐姐也剛好在此時被推出了觀察室，他忙收起手機，與韓珺一起湊了過去。

-

匡銘承認，自己是有些沖動了。

站在病房門口，他不知道要以什麽樣的理由走進去。而就算走進去，他也不可能真的抱一抱阚然。

正想着，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韓珺提着一個水壺往出走。

“唔……匡……匡銘。”

“你好，我來看望阚薇。”

“進……進去吧，我去……去打點熱水。”

阚薇還在迷迷糊糊地睡覺，坐在床邊的阚然擡眼，對上了男人關切的目光。

“她剛剛醒了一下，又睡過去了，謝謝你過來。”阚然禮貌招呼，起身拉了把椅子。

大晚上的專門跑一趟，看樣子，這個匡銘真的和姐姐關系很鐵。

“沒事，剛好住在附近。”

匡銘的視線掃過阚然旁邊的小桌，上面有吃了半包的蘇打餅幹。

“是不是還沒吃飯？”

“她做手術的時候沒心情吃，現在晚了，醫院的食堂關門了，從下面小賣部買了點零食。”

匡銘的眉心輕輕蹙了蹙：“我開車去幫你們買！”

“啊？不用不用，時間不早了，随便墊一墊就算了。”

“這樣不行。”說着，匡銘要往外走，又撞上推門進來的韓珺。

“你開車的話，”阚然想了想，“能不能麻煩把韓珺送回去？我們兩個都沒車，我今晚陪夜，她明早過來換我。”

“我……我打車……就行。”韓珺有些不好意思。

匡銘頓了頓：“我送你吧，早點到家可以早點休息。”

-

阚然根本沒預料到匡銘會再次回到醫院，而且還帶了熱氣騰騰的小馄饨給自己。

聞到那味道，阚然的胃立刻開始咕咕亂叫，口水随即不争氣地瘋狂分泌。

“啊，謝謝！這真是太麻煩你了！”阚然有些不知所措。

“哇去！這麽體貼？你沒給我也帶一份？”此時，阚薇已經醒了，雖然腹部的疼痛讓她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是氣勢依然在線。

阚然一副看自家熊孩子的無奈表情：“等你恢複了想吃什麽都行！”

阚薇撇撇嘴，看向匡銘：“這是什麽風能把百忙之中的匡少爺吹過來？我都受寵若驚了！”

匡銘張了張嘴，想起了之前在等小馄饨時，看到張渡在「謎遇」的熟人圈裏組織大家去看望他們的大姐大。

“呃……看到張渡發了動态，我剛好在附近……”

“那還真是巧了！看我這人品……”

阚然低頭吃那美味多汁的小馄饨，搭配可口鮮香的湯底，感到十分滿足。

“這是哪裏的馄饨，真好吃！”阚然忍不住贊嘆。

“福壽樓的，”匡銘坐在阚薇病床的另一側，看着阚然，“我從小到大，常常去他家吃荠菜小馄饨，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

“你擱哪兒看出來我弟跟你一個口味的？”阚薇眯眼。

匡銘語塞數秒，道：“因為他也不喜歡駝鈴木的味道。”

話是沒錯，但是仔細想想，這因果邏輯上似乎有那麽點不對勁。

但阚然的确喜歡這荠菜小馄饨。

“福壽樓還提供保溫盒呢？”阚薇繼續問。

“不是，剛剛送韓珺回去，我問了一句，她家剛好有，就拿給我了。”

“啧啧，沒想到你還挺細心的，真有好老公的樣子！”

阚薇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過腦子，匡銘的臉色卻變了變。阚然聽出了歧義，給姐姐遞了個犀利的眼神。

阚薇才不管那麽多，随即想起了她家那位，立刻要弟弟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說要給韓珺打電話你侬我侬一下。

見勢，匡銘也便起身：“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阚然也剛好吃完：“我送你。”

兩人等了一會兒電梯，遲遲不來，于是便選擇了樓梯，從七層樓慢慢往下走。

“恭喜你。”匡銘開口。

“嗯？”

“今天的試鏡，你很棒。”

“啊……謝謝。”阚然一被誇就難為情，就本能地想轉移話題，“我今天看到你了。”

“哦？”匡銘裝傻。

“看到你被一群人圍着，就沒有上去打招呼。”

“是這樣啊……”

“所以你是去？”

“我在《灼日》挂了個生活制片的職位。”

“啊！？”阚然有些吃驚，之前只是以為這匡少爺是作為豪納的繼承人，随便過去晃一晃、“指導”下工作，或者是賣哪個熟人的面子過去捧個場。

“嗯，最近才決定的事情。”

阚然點點頭，一邊理思路，一邊平複驚訝。

匡銘事先沒有透露是情有可原的。首先，他很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導演內定的男四人選，甚至不一定知道自己今日要去面試的就是《灼日》。退一萬步，就算他什麽都知道，也沒有提前告知的義務。

阚然把匡銘送到住院大樓的門口。室外的空氣撲面，已經滿是初冬的涼意，但也帶着幾分特有的清爽。

“謝謝你送我下來，外面冷，回去吧！”

“是我們要謝謝你才對，特意過來看望，還帶飯過來。”

阚然擡眼看匡銘，瞳仁剛好被醫院門口樹上的彩燈照亮，像無數彩色的星星在湖面上閃爍。

匡銘看得晃了神，但是因為背光，阚然并沒有從他的眼裏看到那并未掩飾的千種情緒、萬般情思。

“上去吧，希望你能睡個好覺。”匡銘開口。

“嗯，病房的沙發可以變成床，看上去挺舒服的。我姐需要上廁所之類的，也會有護士幫忙。”

“好，那我走了。”

“嗯，開車小心。”

阚然目送匡銘到了停車場，轉身進了樓。

回到病房，燈已經被調暗了。

“韓珺讓我休息，不肯和我煲電話粥。”阚薇抱怨，呲牙咧嘴動了動身體，“剛才護士已經扶我洗漱過了，準備繼續睡了。”

“啊！你下床啦？感覺還好嗎？”阚然關切地問。

“疼！尤其是起來和躺下。”

雖然腹腔鏡手術創口不大，但畢竟是幾個穿破肚皮的切口，手術當日的疼痛是一定不會輕的。

阚然的臉上露出同情和心疼：“可憐的孩子。”

從衛生間簡單洗漱出來，姐姐已經睡了。

阚然半靠在沙發上，有些恍惚。習慣了慢條斯理節奏的他經歷了一天的雞飛狗跳，感覺身體和精神都透了支。

那昏暗的壁燈和透過窗簾縫照進來的月光，都顯得那麽陌生。

他覺得自己似乎正在被一艘外星飛船接走，船艙內部沒有照明，只有星球反射的微弱光亮、透過栅欄般的窗戶投射進來，忽明忽暗；空間的重力逐漸改變，身體感到越來越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