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碧瑜半掩着門,下意識別過頭拭幹淚水,冷冷問道。其實也不用問,肯定是蕊妮洩露的。

見她眼眶濕濕,玉白的臉頰上冰雪消融的痕跡隐隐可辨,喬楚頓時沒了脾氣,心疼說:“肩膀傷得厲不厲害?”碧瑜依然把着門,沒打算請他進來。她氣憤地說道:“我很好,把你的關心留給別人吧。”

喬楚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低聲說:“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沒什麽好談的。”碧瑜轉身進客廳,門沒關,喬楚便跟了進來。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明明已經抓住你的手,為什麽一覺醒來全都變了?……這幾天刻意避開我的人是你!今天因為我跟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孩打球而生氣的人也是你!周碧瑜,你到底想怎麽樣?”喬楚有點氣憤,激動地問,“別告訴我那晚你只是太寂寞,想找個人陪而已。”

面對喬楚理直氣壯的質問,碧瑜也很想說清楚,可感覺上的事又怎麽說得清楚呢!她痛苦地閉上眼睛,背對喬楚,雙肩顫抖,努力抑制的眼淚再一次決堤。

喬楚見她這樣又心軟了,摟住她的肩膀,輕輕抹掉她披了滿臉的淚珠,長嘆一聲說:“別哭了,我不該這麽說。你只說一句吧,我走就是。”

碧瑜嘤嘤哭得厲害,聽他這麽一說,便緊緊抓住他的手,哽咽說:“……別走……”一下用力過度,牽扯到肩膀的傷,痛得叫了出聲。

喬楚心疼極了,把她抱到沙發上,輕輕掀開毛披肩,看到碧瑜左肩紫色一片,忍不住罵道:“死胖子,下手那麽重,笨死了!”

碧瑜聽他這麽罵趙奮強,撲哧一聲破涕為笑,說:“虧你好意思罵別人,始作俑者不是你嗎?”喬楚一想倒不錯,頓時內疚不已。碧瑜又氣哼哼地說:“被什麽姐姐妹妹的一捧,朝我攻球倒是毫不手軟。”

喬楚忙解釋說:“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場上打球向來六親不認的。你也不差啊,很少女生打球那麽兇狠的。”

碧瑜故意怄他說:“我打球就是這麽剽悍,比不得人家淑女。”

喬楚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捏着碧瑜的鼻子,笑着說:“你是打算一直吃醋當晚飯嗎?”碧瑜扭頭伸手隔開,咭咭直笑。兩人鬧了一陣,喬楚說:“晚上請你吃飯,當賠罪。”問他上哪兒吃,喬楚笑而不答,神神秘秘地把碧瑜拽上了車。

沿途車燈閃爍。碧瑜隔着玻璃望着窗外路旁迅速後移的商鋪和絢爛的彩燈樹。她藏了很多心事。有多少是跟那個人有關呢?喬楚不敢問。現在他和碧瑜的關系更像是個美麗的泡泡。他害怕一探問,泡泡就幻滅了。“或許我不該把她逼得太緊。”喬楚握着方向盤,側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在想什麽?”

碧瑜身子往車椅一靠,輕嘆說:“在這座城市裏,難得有開車從容的時候。”

剛來這個城市的時候,碧瑜最讨厭這個時間段。人被困在路上,疲憊、焦慮、饑餓……周圍除了車還是車,整個城市都彌漫着汽車的尾氣。那種味道有時能讓人難受得窒息。

而在老家,晚上七八點鐘,爸媽準備好的飯菜大家早就一掃而光,酒足飯飽。每家每戶都有人搬着板凳坐在門前攤飯、神侃。馬路上除了每天默默站崗的路燈,鮮有呼嘯的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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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楚笑笑說:“可不是麽。一過年,路都寬敞起來了。”

“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有心情去感受這座城市的好。”碧瑜接着說,喬楚卻不置可否。

說話間車已到達目的地。喬楚下了車,朝碧瑜招招手說:“等一下就有機會讓你尋到這城市的好。”

碧瑜跟着喬楚走了一段大路,拐進一條相對窄小的街。只聽車流聲漸漸小了,街兩旁清一色都是騎樓,多半只有二三層,一如躲在深閨中的女子,沉靜、端莊,與周邊的摩登高樓顯得格格不入。不遠處有幾棟硬質紅磚的洋房,其中一棟的門前支着黛色雨篷,擺了幾盆嬌豔的小花,還有一個憨态可掬的胖廚師雕塑。透過櫥窗可以看到,裏面不大,格局卻頗有乾坤,招得人恨不能先進去轉一圈。

裏面窗明幾淨,每一個角落的布置不經意透露出主人的殷勤。燈光暖暖的,卻并不昏暗。在侍應生的帶領下,喬楚二人找到自己的位子。

碧瑜駐足妙目四顧,然後笑着對喬楚說:“也真難為你,居然還能找到這麽一個精致的餐館。”

喬楚說道:“相信我,這裏精致的并不只是擺設。”他似乎很熟悉這兒的一切,連餐牌都不用看,随口說了幾個菜名,侍應生很快下了單。

“某人是這裏的老顧客呀,肯定經常帶女孩子來。”碧瑜說。喬楚卻正色道:“是老顧客沒錯,帶女孩子來是頭一回。”碧瑜本來只是開玩笑,見他突然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有些讪讪的。

沒多久菜就上來了。喬楚所言不虛,這裏的廚子果然了得,每一道菜都能挑戰人的味蕾。看見碧瑜吃得津津有味,喬楚覺得很有趣,笑問:“怎麽樣?我的賠罪夠誠意嗎?”

碧瑜一副酒足飯飽的樣子,豎起大拇指說:“絕對有誠意。”

準備買單的時候,侍應生彬彬有禮地走過來,遞上一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給喬楚。

喬楚接過花,微笑着送到碧瑜面前,說:“老套是老套了點,我想你不會介意吧?”碧瑜接過花,雙頰泛起一抹紅霞,故作淡定地說:“老套也未必是壞事。”

她有多久沒收到花?恐怕連自己也忘了。劉泰輝出國之後的每一個情人節,她不是宅家裏就是加班。開始那兩年,還能接到泰輝的越洋電話,毎周一次,雷打不動,特殊節日更不必說。等電話成為碧瑜生活中的重要事項。哪次泰輝的電話不準時了,碧瑜也會為此跟他鬧別扭、耍性子。到後來,碧瑜漸漸習慣他的不準時和遺忘,她知道他很忙,于是她也努力讓自己忙起來。只有忙碌才能讓等待不那麽煎熬。

而眼前這個人,和他雖然沒經歷過大學舞會的懵懂相遇,也沒有過青蔥歲月兩小無猜的甜蜜;卻是不早不晚,趕巧碰上了,在自己厭倦了等待的時候,在最需要擁抱的時候……

Closeyoueyes.

Givemeyouhand,darling.

Doyoufeelmyheartbeating?

Doyouunderstand?

.....

Saymyname,

Sunshinesthroughtherain.

Ohlifesolonely,

Thenyoeandeasethepain.

Idon'twanttolosethisfeeling...

餐館裏緩緩響起音樂,女聲慵懶優雅,慰藉着食客們的耳朵。喬楚沒說話,專注地品茶。不知道是燈光的映襯還是什麽原因,他的臉顯得那麽柔和,深邃的雙眸宛如明月清輝,能把人心底裏的黑暗照亮。碧瑜此刻突然想對喬楚說的話正如歌中所唱:

Lifesolonely,thenyoeandeasethepain.Idon'twanttolosethisfeeling...

然而她并沒說出口。“就這樣也挺好。”她想,“在這樣一個餐館裏,安逸地聽一會兒歌,窗外的浮光掠影暫時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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