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轉眼快到投标的日子。晚上喬楚即将動身前往W市。将近七點，銷售部張浩等人還在原地待命。喬楚辦公室依然亮着燈，他再次仔細檢查标書，封裝好，确保一切準備就緒。

“大家先去吃飯吧。晚上9點集合出發。”喬楚下令解散，大家都松了口氣，陸續走了。衛生間裏還有人小聲閑聊。

“不知道梅總那邊進行得怎麽樣了？她們今晚要能把‘大老陳’拿下，這次投标就十拿九穩了。”像是銷售部小趙的聲音。

“‘大老陳’這個人出了名的難搞！梅麗那麽精，自己早跑了，派周碧瑜去，頂個屁用！”張浩冷笑說，似乎話裏有話。

“這怎麽說啊？”小趙問。

“飯局要是順利，是梅麗用人得當；要是黃了，可以全推到周碧瑜身上。哼哼，算她倒黴！”張浩幸災樂禍地說。顯然他對碧瑜那狠狠一腳還耿耿于懷呢。

“‘出色文化’上次投标失敗就是壞在‘大老陳’手裏的。這人狡猾且極其好色。聽說他們公司派去公關的葉小姐，一不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小趙說。

“周碧瑜平時總是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今晚之後……嘿嘿……不好說咯。”

這兩人越說越不堪入耳。喬楚卻聽得膽戰心驚。“大老陳”在GGTV版權部的“盛名”他也是早有耳聞，思前想後,給梅麗打電話，沒人接；再給碧瑜打，也是語音留言。

“一會兒你跟大家先走，我随後就到。”喬楚打電話給張浩簡要吩咐了幾句，跳上座駕就匆匆開出去了。

此刻，碧瑜和一位銷售經理正遠在幾十公裏外的城郊一個私廚山莊。好不容易通過別人牽線搭橋，把“大老陳”約了出來，梅麗一句“家裏有急事”，把她推上來這個飯局。

山莊雖然偏僻，但勝在明月清風、幽靜舒适，食宿娛樂一條龍。尤其是廚子，手藝堪稱當地一絕。食材新鮮不說，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你能想到的這兒都有。

可“大老陳”對吃并不是太在意。這麽多年跟形形*的人打交道，什麽沒吃過？他俨然一位謙厚長者，跟兩位掮客聊時政，聊民生，正眼都不瞧碧瑜兩人。

梅麗不在，碧瑜已拼盡全力想掌控大局，可她在這幫“長者”面前似乎插不上話，唯一的能做的就是端茶遞水和賠笑。

“小瑜啊，坐坐坐，端茶遞水這些讓服務員幹嘛……入這一行多久了？……還很年輕……年輕好啊，只要敢闖敢拼，機會有的是……”“大老陳”輕輕地拍了拍碧瑜肩膀，和藹可親地說。

有人馬上提議為年輕幹一杯。碧瑜剛端起紅酒杯，一掮客便說：“咱中國人就該喝中國酒。來來來，白的滿上，滿上。”

Advertisement

碧瑜看了看同行的銷售經理，面有難色地說：“白的……我喝不了啊。”

“大老陳”很善解人意地說：“女孩子嘛，喝不了就算了，何必為難她。”銷售經理見機不妙，馬上向碧瑜使了一個眼色，說：“不行不行。難得陳主任有這個興致，不喝倒顯得我們沒誠意了。”說完給碧瑜斟了一杯。

“大老陳”望着碧瑜手中的杯，笑而不語。碧瑜只好端起酒杯，皺着眉頭咕咚一口把酒咽了下去。五十多度的陳年佳釀，入口時又苦又辣，仿佛點燃了導火線，從喉嚨到食道再到胃都火燒一般。

“大老陳”哈哈一笑，拍拍碧瑜的肩說：“一看小瑜就是個爽快人，對我脾氣。”碧瑜極不自然地笑了笑。

“來來來，好事成雙。再來一杯。”掮客在一旁起哄。碧瑜左右躲不過，又被勸了一杯。

剛才下肚的酒漸漸上頭，碧瑜的臉有點發燙。她看着再斟滿酒的杯子，左右為難。

正在這時，身旁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說：“諸位抱歉，我姍姍來遲，這一杯，該我來。”喬楚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衆人正愕然，只見他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之後又連幹了兩杯。“大老陳”跟掮客面面相觑。

“各位，公司有急事要周碧瑜處理。剛剛自罰三杯，就當是賠罪吧。趙經理，招呼好陳主任他們。”喬楚說完，不由分說地拖着周碧瑜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等一下，就這麽走了？”走出山莊，喬楚正要去開車門，碧瑜甩開他的手，疑惑地問。

喬楚又好氣又好笑，反問：“難道你的酒沒喝過瘾，還要等下半場給那個老淫棍當點心嗎？”

碧瑜本來已經通紅的臉更紅了，說：“哪有你說的那麽可怕。不過讓他多灌幾杯罷了。剛剛明明談得挺順利，你幹嗎硬闖進來搗亂？梅總那邊我怎麽交代？”

搗亂？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自己急急忙忙驅車趕來替她解圍，她居然搞不清楚狀況。喬楚簡直要氣炸了。他拼命壓着怒火，橫了她一眼，冷笑說：“自己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梅麗想做成的事，哪次不是親自上陣的？今晚這麽重要的飯局她怎麽不來？……你是大學剛畢業的嗎？這點門道都看不出來，白混這麽多年了！”

“你……”碧瑜被喬楚罵急了，不怒反笑說，“我的道行當然沒你的深！全世界就你最聰明！你管好自己那一攤就行了，幹嗎還來操心我的事？”

“我吃飽了撐着才來管你的事！”喬楚氣得把車門重重一摔，砰的一下，把碧瑜吓了一跳。“嘟嘟嘟”的汽車警報亂響一陣，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從未見過喬楚這麽生氣。其實碧瑜內心深處清楚，喬楚那麽做是擔心她；否則，他又何必披星戴月趕過來替她擋酒、不顧後果地拉她走呢？對關心自己的人說那樣不領情的話，的确傷人。

想到這兒，碧瑜再沒生氣的理由，她平複了情緒，低聲問喬楚：“你今晚不是要趕去W市的嗎？”喬楚幡然省悟，看了看表：該死！居然忘了時間！趕去車站已經來不及了，權宜之計只能自己開車去。

“不行，你剛剛喝了酒，而且徹夜開車不安全。”碧瑜堅決不同意。喬楚迅速地想了想，決定給胖子趙奮強打電話。

“半夜三更的，你把我叫到荒郊野地來最好有足夠充分的理由。”奮強一開車門就開始抱怨。不過他一看到碧瑜也在，就知道自己問了也是多餘。

“今晚陪我去趟W市。”喬楚說。奮強點點頭，沒問緣由。因為他知道，若不是很緊急的事，喬楚不會提這樣的要求。把碧瑜送回家之後他們就開始趕路了。

碧瑜整夜都沒睡。床邊的鬧鐘滴答滴答地響，分針好像等了一夜才走一圈。奮強他們現在開到哪裏了呢？她蒙蒙眬眬地閉上眼睛，再睜眼時，發現窗簾縫中已透出一縷微弱的光。一看時間，八點十五。碧瑜不假思索地撥通了奮強的電話。

“喂，到了嗎？都還順利吧？”沒等奮強說話，碧瑜就連珠炮地問。

“到了，奮強剛睡着……都還好。”電話那頭卻是那個熟悉而又令人怦然心跳的聲音。他說得很慢，略帶疲憊。

“那……”碧瑜突然發現自己憋了一晚的問題不知道從何說起。

喬楚仿佛知道她想說什麽，他在那頭說：“你放心，大家努力那麽久，不是哪個人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否定的。”他在寬慰她，碧瑜想。她頓了一下，輕聲說：“你休息，我……挂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碧瑜挂斷電話，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一半。但懸着的另一半卻最要命。昨晚的飯局自己一走了之，會有什麽後果是可以預見的。盡管喬楚說得那麽有把握，但他們這次投标很可能會無功而返。自己又一次連累了他，想到這點，她心裏就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