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薊之的血
薊之的血
兩人在畫室等了差不多兩小時,天都亮了,梁雀安還沒回來。
期間,為了阻止蟲卵繁衍生息的速度,以防傷到心髒,薊之割破手心,将自己的血滴到蟲卵上。
每隔半小時,等血幹前再滴一次。
藉聊塵好奇過為什麽用他的血可以延緩侵蝕速度。
薊之輕輕歪頭,思考道:“或許,因為我是從漁村出來的。”
巫女來自漁村,薊之也來自漁村,一樣的出處,勉強算同根同源。藉聊塵被他這番歪理說服了。
藉聊塵大半個後背爬上密密匝匝的蟲卵,導致他只能趴在薊之腿上。
蟲卵鑽進骨肉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絲絲縷縷的疼痛折磨的想死。
藉聊塵突然想起那名一直往自己撐衣杆前進的男生,如果現在給他一把刀,恐怕他的意志力也撐不住,直接尋求解脫。
等梁雀安回來的過程中,兩人就這樣姿勢說了很多閑話。
藉聊塵問道:“如果我直接用巫女眼淚先給我止痛會怎麽樣?”
薊之維持跪坐的姿勢已經大半個鐘頭了,他竟沒有麻感,又或者說,為了藉聊塵忍下了這點麻。
薊之左手握拳,裏面是劃傷,他用還算幹淨的右手給他探查傷勢,而後道:“麻醉劑打多了也是會死的。”
藉聊塵雙手交疊,撐着下巴,手麻了撤出來甩幾下,“蟲母很難找嗎?”
“這裏陰暗潮濕的地方挺多的,不難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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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麽梁子還沒回來?”藉聊塵問出口,其實兩人內心都知道,恐怕梁雀安遇到危險了。
薊之還沒答話,藉聊塵緊接着問:“我大概,如果我是說如果,活動的話,能活動多久?”
薊之沉默了一會兒,建議道:“目前來看,原地待着是最穩妥的方式。”
也是,之前那兩個被蟲卵寄生的男生,就是動來動去,導致死得比較透徹。
他想到那個男生脫落的肌肉組織……
藉聊塵咽了咽口水,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不想讓你看到那樣的我,太醜了。”
“什麽?你剛剛說什麽?”薊之反問他。
藉聊塵苦澀地笑了笑,小幅度搖頭道:“我說,我要去救下他們兩個。”
他用的是“要”字,而不是“想”。就已表明決心,不管薊之接下來如何阻止,他都會一意孤行。
他很怕死,是人就會。
但不想毫無意義地死去,好歹在生命盡頭做出自己最後的努力。
他大概能知道梁雀安遭受到什麽危險,他也知道梁雀安肯定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麽危險。一個不惜性命也要為藉聊塵尋來蟲母的朋友,他沒法坐視不管。
令他意外的是,薊之沒阻止他,那些預構的場景都不存在,他聽到薊之堅定地道:“那走吧。只有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一個小時,對于藉聊塵來說,還是太短了。
眼下,也沒更好的辦法了。
薊之攙扶他出去,藉聊塵一瘸一拐的出了畫室。
薊之偏頭問道:“去哪?”
“體育館。”
韋三絕甚至不惜找人僞裝設局騙他們去體育館,那當然得去看個究竟,到底裝有什麽名堂。
好在上天憐惜他,體育館正好在三教後面,大約十分鐘路程。
這段路,藉聊塵走得異常艱難,每一步都會牽引到背部神經,那些埋伏在背部的蟲卵就會趁機撕咬。
薊之的血滴得更加頻繁了,每十分鐘淋一次。
路途中,藉聊塵不安分的大腦會想七想八。
他想,如果還沒到體育館,自己背上的肉就掉下來……
那樣的話,薊之的血就白費了。
他得撐着,得撐的比一小時還要長,這樣才能做更多的事。
十分鐘後,兩人抵達體育館。
體育館外面看上去如常,裏面就不一定了。
薊之替他推開門,手剛落上去,藉聊塵問道:“你不反對我嗎?我這樣一個不聽話的學……人。”
薊之道:“朋友是很珍貴的。”
所以,不希望你放棄于你而言很重要的人。
藉聊塵滿意地笑了笑。
珍貴這個詞真美好。
薊之開了門,映出兩人凄慘的身影。
是鏡子。
藉聊塵視線移到別處,到處都挂滿了鏡子。
兩人分別一個半只腳踏進地府,另一個失血過多面容蒼白。鏡子裏的他們都不咋好看,慘兮兮的,藉聊塵還以為自己遇上鬼了。
全是大鏡子,意味着他們要找人的時間就要長點了。
誰知道你走的路,是倒影還是真的。
薊之道:“跟着我走。”
藉聊塵還有餘力調戲他,不正經道:“薊之哥哥好靠譜啊。”
藉聊塵明顯感覺到,在他這句話說出口後,薊之的腳步一頓。
不過一剎那,他很快繼續往前走,他觀他神情,一切如常。藉聊塵也搞不清楚,方才停頓是因為找路還是因為他的話。
不等他繼續糾結,薊之牽着他彎彎繞繞,走出鏡陣。
前方出現韋三絕的聲音,藉聊塵和薊之躲在鏡後。
韋三絕似乎在脅迫宋幼薇做某事,但沒做成,聲音很急,“她是你妹妹,你讓她出來,會不出來?”
然後出現宋幼薇冷靜的聲音,“你是在威脅我嗎?”
“姐姐大人,我求你了,你讓她出來,我們這個考試就結束了。”
“她不聽我的。還有,我妹妹不是寵物,她可以有自己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韋三絕沒再言語,突然道:“藉聊塵,想不到你能耐還挺大,還活着呢?”
他忽然叫自己名字,藉聊塵意識到這裏到處都是鏡子,不論他們如何小心翼翼地躲藏,一定會被反射到他們疏忽的鏡面上。
既然如此,藉聊塵在薊之的幫助下,走出來。
他道:“托你的福,半死不活了。”
“藉聊塵,你作弊啊。”韋三絕在他們出現後,視線一直鎖在藉聊塵身邊這個陌生男人身上,“會長都說一場考試只能七人進去,你私自帶幫手啊。難不成你開學測也用的這招?”
藉聊塵一噎,某種程度上,竟被他胡亂說中了,畢竟他一體雙魂。
面上還是不能輸的,他整整心神,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挾持了宋幼薇這個關鍵NPC嗎?”
他在“也”字上,加了重音,潛臺詞是說,我身邊這人只是一個簡單NPC。
藉聊塵:“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交易?你是認真的嗎?”
“你想要我的命,我馬上要挂了。你想要答題通關,宋幼薇已經在你手上,相信你有辦法撬開她的嘴。”
韋三絕一跳眉,道:“我不答應又如何,你也說了,你馬上就死了,這個交易,我沒必要遵守。”
見他拒絕,藉聊塵一陣嘆息。
韋三絕皺眉。
藉聊塵将下載好的十二根骨頭扔在地上,平淡道:“很遺憾,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抛出一把骨頭,還是一打眼就知道是人的骨頭,至于血跡,他只需要沾染一點薊之滴在他傷口上的,足以唬到人。
最起碼,藉聊塵從韋三絕略顯遲疑的表情中,看出他是吃這套的。
藉聊塵瞎口胡謅道:“你如此謹慎一個人,還不知道我技能嗎?”
韋三絕呼吸亂了,道:“你唬我?”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覺得我有這個必要嗎?”藉聊塵道,“還不是很熟練,不過拿馮河練過手後,找到點感覺了。”
“我不介意,臨死前再拉個墊背的。”
他說這話時,面上表情平靜又可怕。
教人看了,是真的會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韋三絕咬着牙評價道:“藉聊塵,你真是個瘋子。”
“謝謝。很多人都這樣誇我。”藉聊塵保持着微笑,“那我們可以來談談了嗎?”
韋三絕不再言語,拉開自己對面椅子,沉默,這算是答應了。
“那個NPC不準來。”韋三絕在藉聊塵過去前警告道。
“當然。”藉聊塵道。
他垂在一邊的手被人暗暗握住,手心癢癢的,薊之在他手心畫了一個十。
藉聊塵回握,表示知道了。
他垂眸,走過去,坐在韋三絕拉的木椅上。
只有十分鐘了嗎。
他手心裏似乎還留有對方的溫度,也不知道是自己體溫開始下降,還是什麽。
他感覺自己渾身發熱,臉頰發燙。藉聊塵定了定神,道:“用我一命換梁雀安和宣檸的生命安全。”
“噗。”韋三絕覺着他這話好笑,過于廢話了,半天也沒收起笑聲,整個體育館回蕩。
“藉聊塵,看來你也沒什麽本事嘛。走投無路到這種地步了。”韋三絕好不容易停住,食指擦掉眼角笑出的淚,眼神瞬間從随意轉向淩厲,“如果我說不呢?”
“這可由不得你。”
韋三絕嘴角笑意未消,他話音一落,韋三絕動不了了。
他低頭一看,竟是那堆骨頭。他坐着椅子上,骨頭一截一截把他困死在椅子上,骨頭兩端還有一坨黑乎乎的東西,像是充當螺絲釘的作用。
他焦急地大喊:“這什麽東西?!”
“要你命的東西。”他笑笑,呼吸喘不上來,他知道這是時間不夠了。
在失去意識,暈倒前,藉聊塵竭力控制文字鑽入他體內。
只要在等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靠,藉聊塵,你玩陰的!”韋三絕沒法動,氣急敗壞道。
“阿塵!”
“塵寶!”
熟悉的兩道聲音響起,藉聊塵對韋三絕露出笑容。
還好,是他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