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戲耍
戲耍
紀深雲撫着額角,無奈地問。
“……表妹這是何意?”又想折騰什麽花活!
“不會是不敢賭吧?”紀舒明粗聲粗氣地嘲諷她。
許姨娘母女則面色鐵青,不敢相信崔時清怎會如此不知羞,婚前就敢把郎君當作錢箱子,随用随取了?
王姨娘沒有別的,就是興奮。哪怕今天一輸三,她也覺得值得了。
崔時清一一掃過衆人面目,輕笑了聲。
葉子戲,她玩得不太好,今天本就是來撒錢尋歡的。但這場賭局既是紀危舟招來的,她得不來半點意趣,又怎麽能由她來做這散財娘娘?
她輸得起,卻不甘當這冤大頭。
崔時清慢悠悠地吃着凍果子,在熱切的注視下,解釋道:“你們也知道我近來病了一場,精力不足,且讓三表兄替我上桌。”
許姨娘慈母心腸,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不可!三郎何時摸過這葉子牌了?表姑娘還是另尋他人來替吧。”
崔時清不甚在意地揮揮手,“三表兄聰明絕頂,區區葉子戲而已,哪裏難得住他?”
這是聰明的問題嗎?
許姨娘因着膝下兒郎的美名,連府外的夫人都對她多幾分看重。眼看着兒郎和京都有名的惡女有了牽扯,已壞了姻緣,可不能再沾惹上不務正業的博戲,白白折損了白玉無瑕的好名聲。
許姨娘滿臉不高興地看着崔時清,“縣主若有不快,只管沖着我便是,又何必戲耍我家三郎?”
“沖着你作什麽?這話真有些奇怪,三表兄自有舅母看顧,難不成姨娘還能做得了他們二位的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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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怪氣嗎?她也會啊!
崔時清面上浮起淡笑,直瞅着許姨娘,把她瞅得心慌慌的,連忙扭頭看向紀舒明。
“我并無此意,只是心疼三郎,才想勸一勸表姑娘的。”
紀舒明與崔時清是不對付,可也沒想着為了滅對頭的威風,讓一個姨娘越了母親去。當即冷着臉,瞪了眼崔時清,敲打起許姨娘。
“母親待妾室向來寬厚,姨娘也要安分守己才是。”
許姨娘憋屈地賠笑道:“二郎說的是,我們姐妹自是感念夫人厚德。”
紀澄雨看得姨娘碰釘子,忍不住軟聲撒嬌,“兄長!你可不能聽外人挑撥呀!”
崔時清似笑非笑地看着紀澄雨,還沒開口,紀舒明就皺起眉,低斥了一聲。
“沒規矩!”
紀澄雨低着頭,心裏不服卻不敢回嘴。
自打有了紀危舟,許姨娘就沒受過這些氣,心下發狠,暗道決不能讓這崔氏女入門。
紀深雲看準時機,敲了敲矮幾,待衆人看向他時,才笑着指了指天色。
“也不知阿兄有無閑暇,若來不了……”
別來別來,這已然夠亂的,還是不來為好!
“四弟誠邀,我怎會不來?”
在紀深雲掐着手指,一通作法下,紀危舟溫良無害地走了進來。
紀深雲:“……”
紀舒明甕聲甕氣道:“怎麽才來,都等着你了。”
崔時清看着一張精致的漂亮臉蛋,也忘了是她臨時喚人來的,慣性使然地譏嘲道:“是啊,可真會挑時辰。”再晚點,埋人的坑她都掘好了。
紀危舟對着兩位姨娘躬了躬身,目光掃過委屈巴巴的紀澄雨身上,淡然一笑,捧着錢箱子朝崔時清走去。
“籌措注碼耽誤了點時間,你莫要生氣了。”
聽到暗衛回報,紀危舟并未放在心上。
他深知,除了自己讓崔時清吃過虧,眼前這一個個全拎出來,都不是小女娘的對手。
可既然小女娘特意尋他來撐場子,思量過後,紀危舟還是來了。來得還挺早,就在外頭聽了會兒牆角。
崔時清舌戰群儒,他樂得身心舒暢。想起曾經群狼環伺的苦日子,差點喜極而泣。
這過得、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呵,不靠譜。”
崔時清才不信他的鬼話,但也沒捉着不放,點了點身邊的蒲團,讓他坐下。
至今在場的幾人對于崔時清和紀危舟要成婚的事情,都沒有什麽切實的感覺,哪怕陳芝岚暗暗透了口風,他們還是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崔時清有多讨厭他家紀三郎,國公府上下都看在眼裏,怎麽突然就要成婚了?
怪哉!
這會兒眼瞅着他們之間的相處,雖沒有未婚男女絲甜甜的暧昧,卻是難得的融洽。
活見鬼了,真要成婚?
清隽溫和、名聞天下的才子怎能與崔氏惡女相配?
幾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并肩而坐的未婚男女,等了好半天,也未見倆人起什麽龃龉,不由五味雜陳,頗感失望。
直到紀危舟把一箱子注碼交與崔時清,許姨娘終于忍不住,雙眼含淚、顫顫聲道:“三郎?你怎可也……”
來了!
崔時清有些興奮地看着許姨娘。
紀危舟眉頭緊鎖,與紀舒明等人交換了一個迷惘又擔憂的眼神,關切地問道:“姨娘這是怎麽了?面色如此憔悴,可要請府醫來?”
崔時清的眉眼彎了彎,強忍笑意。
紀深雲暗嘆了一聲,腸子都快悔青了。
紀澄雨不時偷看着崔時清,又眼巴巴地睜着水眸,嗫嚅了許久,剛要出聲。王姨娘好巧不巧快了一步,笑盈盈地揮了揮帕子。
“三郎不必擔憂,今兒日頭有點毒,阿姐想來是染了暑熱,回頭我送完湯藥,保管藥到病除。”
“有勞姨娘了。”紀危舟的神色頗為感激。
王姨娘握住許姨娘的手,用力拍了拍,爽朗地笑了幾聲,“我們共處十多年,怎麽也該勝過親姐妹,自會相護照拂,不必你們兒郎費心後宅之事!”
紀危舟點了點頭,看着面色灰敗的許姨娘,還想說些什麽,紀舒明卻失了耐煩,敲了敲矮幾,粗聲質問。
“還玩不玩了?”
指尖撥弄着散落在矮幾上的葉子牌,紀危舟揚眉問:“這葉子戲的規則是什麽?”
紀舒明氣呼呼地瞟了一眼崔時清,抱怨道:“看看,非要找他來!有着功夫,我們都轉幾圈了?”
紀深雲生怕又鬧了起來,連忙接話,“沒什麽的、沒什麽!三人也可玩!”
“我們聰明絕頂的三表兄,還會怕區區葉子戲嗎?”崔時清眉點了點紙牌,似笑非笑地盯着紀危舟的眼睛說。
“不會就學,多輸幾次就得心應手了。”
天道之子玩牌會輸嗎?沒見過,可開開眼界。
紀澄雨驚聲道:“敢情輸得不是你的錢,就可以說風涼話了!”
崔時清眼神淩厲地睨着紀危舟。
這人都是我的,錢財私庫怎麽就不是了?!
讀懂了崔時清眼中的情緒,紀危舟面不改色地凝視着她,眼眸中有漫天星辰,在專注的目光下,似是入骨情深。
崔時清本想直言獨占的權利,在紀危舟的注視下,突然改了心意。随意取下金蓮手串,丢在矮幾上。
神态張揚地輕挑眉眼,彎着唇角,伴着時隐時現的梨渦,嗓音嬌媚又甜膩地望進了紀危舟的眼裏,慢聲道。
“若他輸光了注碼,賭局我來兜底。”
紀澄雨默了片刻,再無意見。
左右她阿兄輸了,也是填了親姊妹的腰包,沒便宜他人。
紀舒明也沒意見了。
找個不通博戲的人來玩,他還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贏?贏了好呀,讓他們血本無歸,崔時清臉面盡失!
紀深雲不知道崔時清在想什麽,但無所謂,反正輸得也不會是他。與王姨娘相視一眼,當即手腳利索地攬來洗牌的活計。
紀危舟瞥了眼金蓮手串,掀起眼簾看向身邊的女娘子,低聲問:“你就這麽信任我?”
崔時清差點沒笑出聲,上下打量着莫名自信的宿敵,以僅有彼此可以聽到的聲音,乖軟地說道:“無妨呀!丢了我的顏面,我就另尋他人來替。”
“……”
在衣袂的遮掩下,紀危舟悄悄勾了勾崔時清的手指。小小的指尖驚訝地躲了一下,立即就被他重新勾回,把玩過指骨的每一寸。雖說藏在袖下,但随着指腹的觸覺,紀危舟的眼前已描繪出那雙柔軟纖細的手。
圓潤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握在他的掌中盡顯玲珑可愛。
唇瓣莫名緊繃,他的思緒也被齒間的幹渴所左右,暫時忘了一切不滿,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期望親吻過他熟悉的每一根手指。
可惜不能。
紀危舟眼底浮起一絲怨念。
在不長、卻極度親密的相處中,崔時清立刻就從紀危舟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那股狂熱的溫度,耳根猝不及防就燙了起來。
這狗東西!怎麽能在外面、在外面這樣看她?!
崔時清又氣又惱,狠狠撓了他一爪子,扯着蒲團往紀深雲的方向靠了靠。
專注洗牌的紀深雲并沒有察覺到什麽,反倒是其他人,都在等待中,被未婚男女足可拉絲的眼神,驚得瞠目結舌。
紀舒明在他們身上看出幾分情意後,不知怎麽的,越看、越是覺得——
這惡女賴着這張好皮囊,與三郎也不是不能相配。
被長得好看的倆人蠱惑了片刻,紀舒明突然回過神來,舉着拳頭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腦殼,為一時鬼迷心竅而懊悔。
把洗過的葉子牌放在中間,看着又‘病’了一人,紀深雲心力交瘁。
“阿兄,你又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