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番外]
番外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已經在江未家度過了一個晚上,自從媽媽去世,我都是一個人度過除夕,這種家的感覺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昨天我貼了春聯和窗花,還做了一下午的飯。吃飯的時候,江未爸爸問我是不是和江未求婚了,說實話,我吓了一跳。
我害怕失去江未,像四年前那樣的分開我已無力再承受第二次,而且我非常清楚,如果這一次注定還是要分別,那将不會有下一個重逢,從此就是天涯路遠,像電視劇裏說的那樣,生死不複相見。
我太清楚我在江未心裏的地位,我可以超越所有人,唯獨超越不了她爸媽,不過這一點無可厚非,如果我媽還在,我肯定也無法做到不顧她的感受,只去追求自己的情感。
好在,江未父母同意我們在一起,也同意我們結婚,當晚我就改了口,叫了爸媽,這一天在我曾經的歲月裏從來不敢奢望。
吃完飯,我和江未出了門,一起放了煙花。雖然很久以前我就告訴自己,我想要永遠照顧江未,但當這一天終于來臨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不真實感,我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但對江未的感情,始終有自己不配的感覺。直到江未将仙女棒遞到我手裏,我才回過神來,那一瞬間我就想通了,不管江未屬不屬于我,只要我屬于她就好了。
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江未,是在曲江那個橋頭上,十六歲的江未內斂而又熱烈,一縷即将落下的陽光打落在她臉上,她是那樣的耀眼,我的心跳也随着那份耀眼快了起來。
只是下一秒,我就低下了頭,因為站在我面前的是韓逸晨,我告訴自己,不能讓她看到我這副樣子,那也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她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了我,我既心存感激,又無地自容。韓逸晨走後,我也沒敢回頭,而是默默離開,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在看我,但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有一道炙熱的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不久,我從陵州七中轉校到師大附中。
沒想到,我又見到了她,這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嗎?我們在同一個班裏,只要上學我就一定能見到她。那天,在殷雲老師的辦公室裏,我說着對自己未來的規劃,突然聽到窗外傳來聲音,雖然沒看清楚人,但直接告訴我,就是江未在外面,她也認出我了吧!我不經意間勾起了唇角,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殷雲老師看到了。那時我就在想,江未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回到家,不出意外,晚上我就失眠了。我的腦海裏全是她穿着校服的樣子,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嗎?可當我想起我的家庭,有緣無分都覺得是一種奢侈,我不知道我想了多久才睡着。
數日後學校有個籃球比賽,當楊菁菁問我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說不了,因為我已經習慣了說這兩個字,但實際上我的內心猶豫了。
我會打籃球,而且打得很好,但對于我來說,在學校張揚,就意味着很容易牽連出我的媽媽,只要我閉上嘴,假以時日那些傳言終會在學生間淡化,因為會有新的故事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裏,所以我只答應了邵一明去給他加油。
只是沒想到,隔壁班的劉昱會因為我拒絕楊菁菁而不高興,我更沒想到,江未又一次降臨,這到底算不算緣分呢?我想了很久,沒有想出答案,我本來想将劉昱揍一頓,但江未出現了,我只得縮回自己的手,默默地退到後面,這畢竟是學校,沒人會喜歡打架鬧事的人。
我想,江未也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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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何乘幫的忙,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但我還是和他道了謝,他說他喜歡楊菁菁,希望我不要離楊菁菁太近,我沒有反駁,只是答應了他,實際上,我眼睛裏能看到的只有江未,不過,我還是不敢讓別人知道。
後來籃球賽,只要邵一明沒上場,我就躲得遠遠的,當我正大光明出現在江未面前的時候,我總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只好找機會偷偷看她幾眼,對我來說,這已經很夠了。如果不是劉昱,這場籃球賽本該是順風順水,但不知道他發什麽瘋,突然把球扔了過來,楊菁菁剛好在旁邊,差點被砸到,還好我攔了下來,不然一個女孩子,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肯定會受傷,我也顧不得何乘會不會多想。
還好,劉昱退出了比賽,何乘也向我道謝。
只是我在場上攔下了沖動的邵一明,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以他的性格确實忍受不了劉昱這樣的人,我做不到他這樣無畏,這樣年少輕狂,我在感嘆自己無能的同時聽到了邵一明對劉昱的強烈不滿,我心裏也萌生出了這樣下去不行的想法。
而且,在瞥眼的工夫,我注意到了江未神色中的關心,我很清楚,那不是對楊菁菁的,是對我的,她是看到我受傷的手了嗎?
一想到此,我被劉昱擾亂的心情一掃而空。
但是回家的路上卻碰到了韓逸晨,心情又有一種跌落谷底的感覺,回到家後,我想了許久,如果劉昱繼續留在學校,不管是對誰都是一種不好的結果,況且,如果劉昱找餘暮麻煩怎麽辦,畢竟那天楊菁菁來阻止劉昱的時候,江未也在場,雖然暫時還沒出現什麽事,但是萬一呢!
于是周末的時候,偷偷跟了劉昱兩天,并将他舉報了,不出所料,劉昱再也不會出現在學校。我到校的時候邵一明應該已經将這件事說給了江未聽,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我能感受到江未那天心情不錯,不管和劉昱有沒有關系,反正她心情好,我也就跟着高興。
期中考的時候,江未請假了,聽說是因為感冒,前幾天下雨特別容易着涼,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淋了雨,不過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也不敢去問她,只能從邵一明那裏旁敲側擊了幾句,聽到了她父母在家照顧,我也就不再多慮,只不過到學校見不到人,就知道她感冒還沒好。
最後考試的時候,她還是有一個早上沒來,錯過了一門,出成績的時候我考了班上第一名,是在班群裏看到的,因為那天我不在,我請了一周假,我又碰到了韓逸晨,身上傷得有些重,去了太容易被看出來。
那天,殷老師給我發了消息,說是江未要來給我送競賽的報名表,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間我莫名有些緊張,她已經知道了地址,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下了晚自習人應該就能到,我到底要不要早早出門去小區外面等着?我想了很久,最後出于私心還是沒有出去,就當是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算準時間洗了澡,遮去身上的藥味,一從浴室出來就看到了她在小區樓底下,正找着我所在的這棟樓,沙發旁邊的垃圾桶裏有我換下的藥,我連忙将東西塞到了一旁,她就算進來,應該也只是坐一會兒說完事情就走了。
我沒來得及吹頭,她就已經到了,聽着門被敲響的聲音,我惶惶不安,停頓了一會兒後我才走上前打開了門問她怎麽來了,如殷老師所說,她是來送報名表的,她感冒好了不久,于是我側過身子請她進來,那一刻,我似乎連聲音都在顫抖,不過看他的反應,應當什麽都沒察覺。
只是,她會進來嗎?我的家破敗不堪,與她的生活天壤之別,她會嫌棄嗎?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神。
我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面前,然後去吹了頭發,再待下去我的狼狽就要顯而易見了。
她會看到那個遺像,會看到這個小房子裏的一切。
吹好頭發,整理好狀态後我才推門出去,她就坐在那裏,神色平靜,有着一絲絲不适應,我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一些,她是那樣美好,我又有什麽資格和她同處一室。說了競賽的事後,她邀請我與她一同前去,我知道她只是找了個借口,不過那個考場确實有些偏,如果她真要一個人,我也是真的擔心,所以,我還是應了下來,不管她怎麽看我,盡我所能護她周全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走的時候,我想送送她,不過被她拒絕了,她說她住在和光小區,我當時就是一愣,那是我常去的一個地方,侯遙迦就住在那裏,我要去給侯遙迦弟弟補習做家教,沒想到如此巧合,如她所說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她似乎非常不想我送她,剛說完再見就拉上門走了,我并不知道原因,但作為普通同學,我也只有尊重她意見的權利。
我站在窗戶邊看着她離去,與此同時我想了很多,能住在和光小區家裏肯定不會簡單,比如侯遙迦,家裏有人從政也有人從商,我只能借此推斷出她的前半生,該是多麽幸福快樂,對此,我也感到高興,我真誠地祝願她一生平安順遂。
周四下午,我早早就到了那個路口等江未,我生怕她來早一點,只能一個人站在風中。
她來的時候心情看上去很不錯,我怕她冷,又怕她剛好的感冒再一次爆發,于是連忙攔下了一輛車,好在車裏很是暖和,我想和她說一些話,可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倒是司機師傅說個不停,說我和她看上去都很自信,我是什麽樣的我不知道,但她就如那明亮的星辰,一點不假。
我心裏千絲萬縷,恍惚間,她好像偷偷看我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一起參加競賽,整個過程都很愉快,分開的時候我總算松了口氣,并且期盼着下一次一起參加競賽的機會。
可是沒想到,韓逸晨又出現了,出現得太不是時候,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明明走了卻又回來了,我所有的不堪都裸露在她面前,我不敢去看她,可她卻要站在我面前護着我,我雖知道韓逸晨不至于對她動手,但也怕她被傷到一分一毫。
媽媽不讓我在外面動手,第一次在學校和韓逸晨打架,讓媽媽受盡了屈辱,從此以後我再也沒動過手,我可以受傷,但媽媽不行,雖然人已經離世了,但我好不容易從七中轉到附中,又有江未在,我又怎麽舍得離開,所以忍耐是我唯一的選擇。
但江未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也知道,不動手事情是無法解決的,韓逸晨的話越來越過分,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我不清楚,我也不想清楚,我只需要知道,我媽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旁人的事,不然,郁郁而終的人就會是另外的人了。
最終,我還是動了手,在江未驚愕的眼神中,她應該沒有想到我打起架來一點兒都不手生吧!那打架的我在她眼裏又是什麽樣子呢?像她這樣在愛裏長大的人又會怎樣看待我的存在?我不敢再去想,只能盡快将她送離,我的狼狽無處遁形,我心底的愛意不敢再去滋長。
我甚至都不敢提及第一次見她的事。
那個時候的我,更是不堪。
競賽結束後,殷老師給我們在班上拍了張照片,無論目的是什麽,我還是要承認,我想要這樣一個結果,和她站在一起,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此後很多年,那張照片都被我小心翼翼珍藏着。
後來,我還是陪她參加競賽,韓逸晨的問題我們沒有人再開口,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我覺得這樣很好,只有這樣,我才敢繼續站在她身邊,她依舊欣喜,我仍然興奮。
我保送了陵大,沒什麽太多的理由,就是因為她在那裏。
我以為我能順順利利和她一起去陵大讀書,可惜天不遂我願,家裏出了事,我只能離開,我怕我回不來,怕我去不了陵大,所以我沒有告訴她,也沒有告訴邵一明,我就像失聯了一樣消失在她的世界裏,那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一輩子就結束了,那些錢根本不是我做家教和零零散散賺點就能掙回來的,我的一生何其失敗,又怎能去打擾她的生活。
所幸,我勝利了,可……我好像還是不配。
她找我了,找了很久,到最後都放棄了,可她為什麽找我呢?是不是把我當朋友?
我只能告訴自己,我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出現在她的生命裏,就這樣,也挺好。
陵大開學的時候,邵一明和我說,池希在打聽我的下落,我猜到是江未,也只能是她。
我又一次動搖了。
或許,我沒有那麽不堪,或許,我也能走進她的生命裏,至于她願意接受我,我可以獻出我的全部,可我只有我自己,想想是多麽可笑。
但我還是去了動漫社,毫無意外地碰到了她,她還是和曾經一樣,是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女,是熟悉的氣息,也是我數月的期盼。
當着她的面,我說我有一個暗戀兩年的人,或許我在她眼裏只是一個有交集的老同學而已,但只要一見到她,我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我想告訴她,我喜歡她,喜歡她兩年了,從見到她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在我單薄的生命裏,她會是我唯一的一束光,一見鐘情這個詞也算是具象化了。
之後,我将她約了出來,告訴她我想和她學畫畫,沒別的,我只是想離她近一點,希望她不要拒絕我的靠近,這是我想出的最好的理由,如我所願,她欣然答應,并且認真教我,我也同樣努力去學,就算她不喜歡我,我也不能辜負她每次的認真,在她的教學下,我的畫技突飛猛漲,和她相處時,也越來越像一對好朋友,我的內心十分安于這樣的現狀,并且打算繼續和她這樣相處下去。
但是楊菁菁和何乘的故事讓我改變了想法。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在年少時觸碰到的愛情也只有一次,我還沒試過,又怎知不行,一旦錯過,就是真正的一輩子。
所以,我想清楚了,我要向她表白,我要告訴她,我喜歡她,我會給她一個很好的生活,我不會成為她的累贅,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讓她變得不好,我一定選擇離開。
她永遠都是她自己,而我,才是她的附屬品。
春節前,我将她約了出來,我希望新的一年,我們能是另外一種關系。
她出現在江邊,随着燈光亮起,我下定了決心,向她坦白一切,江邊的景很好,唯獨就是太冷了,所以說了幾句後我就将她帶到了餐廳,不知道我的布置她喜不喜歡,但看她的樣子,應該已經猜到了我要說什麽。
只是,她會答應嗎?
我告訴自己,只要說出來,就好了。
我說,我喜歡她,就像太陽升起就會落下,一切都是那麽自然而然,是一件非常肯定的事情,就如初見的江邊橋頭,落日餘晖,她一定會阻止韓逸晨找我麻煩一樣。
我不是因為她救了我而喜歡,而是因為她站在那裏我就喜歡,沒有緣由,沒有事件發生的必然開頭,她是江未,僅此而已。
看着她的模樣,我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年少輕狂一次,我要我這一生不會後悔,沒想到,她問了我一句話,問我喜歡她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我告訴她,是無時無刻地思念,又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她卻說,她也有過這樣的想法,覺得她的感情配不上我這樣的人,我知道自己成功了,她對我也有感覺,只是像她那樣明媚的人,怎麽能有如此想法,我說對我而言,對很多人來說,她都是這世上最好的人,誰都能配得上她的感情,只有別人配不上她的份。
說完後,她就笑了。
她笑起來,永遠那樣美好。
我以為事情會按照我所想的那樣發展,可大四畢業那年,我的保研資格因宗睿的舉報而取消,而這還不算一件大事。
梁德正死了,他們一家子人都瘋了。
江未的父母接受我的過去,卻不能接受我的家庭對江未造成傷害,可即便是我,也一樣不能接受,我的路還沒有走出,韓瑩竟然去找江未麻煩了,她被人跟蹤怕我擔心一直沒說,直到我從她父母的嘴裏知道,我清楚,我不能再留在她身邊了。
我的感情給了她羁絆,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累贅,我願做那墊腳石,她終會青雲直上,永遠只做江未。
我開始和她鬧分手,說一些狠話,起初,她自然是不同意的,所以,她父母也出手了,在我和她最後一次吵架之後,她就被父母送到了國外,這明明是我要的,卻在發生的那一刻想要讓她回來,回到我的身邊。
可我不能那樣做,我那樣做會毀了她。
事實證明,我當初的選擇沒有錯,韓瑩在跟蹤她無果後,直接選擇了開車撞我,我命大,沒死也沒受傷,這絕好的機會我自是不能錯過,趁此,我徹底擺脫了韓瑩和韓逸晨的糾纏。
但我的生活還是要重新開始,在沒有資金沒有背景的陵州,我想創業,幾乎是寸步難行。
兩次失敗後,邵一明回來了。
四年後,我在陵州站穩了腳跟,上天也再次賜予我機會。
江未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