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倆什麽關系啊
你倆什麽關系啊
賀辭翻了個白眼,算是看清這是要護犢子護到底了,既然這樣那他也護,“老師,我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自幼就知道官僚資本作風不可長,犯罪可恥,包庇罪犯更可恥……”
話還沒說完,劉老師不屑地哼了一聲。
賀辭不禁眯起眼睛,“老師您是覺得我這句話不對,還是覺得說這話的學生可笑?我身為一個無辜受屈的人,難道要打落牙齒活血吞嗎?我沒有争取個人權益的權利嗎?”
辦公室裏安靜了,賀辭這番話上升到了一個讓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層面。
“他說他鼻子被打斷了,我還說我肋骨斷了呢,要不然咱們去醫院開一個傷情鑒定。”賀辭一臉無所畏懼。
“你在這裏跟老師吵架就是你學到的尊師重道嗎?”劉老師捂住發疼的額頭,“行了,既然管不了了就請家長吧,把你們的家長全部叫來,賀辭你不是北京轉來的嗎?我跟校長打個招呼,把你爸媽叫來,你哪兒來回哪兒去。”
“我爸媽來不了。”賀辭說。
劉老師哼笑一聲,“有什麽事比孩子更重要啊,把你爸媽叫來。”
“他們去世了,來不了。”賀辭淡道。
辦公室裏瞬間安靜了,只剩空調吹出的冷風。
裴簡愕然地看着賀辭,這人已經沒了方才為自己據理力争的桀骜,現在只有淡漠,麻木的臉透出一股可怕的死寂和冷漠,仿佛被抽去了靈魂,給他帶來一種無比陌生的感覺,好像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認識眼前這個人。
“要我看,這件事的根本是一班早戀,故而鬥毆,劉老師你是他們的班主任,你覺得你們班同學應該負什麽樣的責任,”老王轉頭看了一下自己班上的三個孩子,“你們仨雖然是正當防衛,但是防衛過度,也給同學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各自寫一份千字檢讨,事後看對方同學的身體檢查結果,該賠的賠。”
“我憑什麽要賠,是他們自己技不如人。”裴簡鄙夷地看向三角眼。
老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你別不知好歹昂,要是讓校長知道了,就不是私下解決了。”
“你們想要賠償嗎?”賀辭對那幾個人挑了挑眉,“要的話我也要去做個傷殘鑒定,然後索要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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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人立刻不吭聲了。
“你們幾個,跟我走。”劉老師起身把那八個人全部帶回班裏訓話了。
老王松了一口氣,悄聲對自家的三個娃說:“以後能讓老師解決的事就不要私下動手,尤其還是一班的,他們是重點班級,校長看重,真出大事了我都保不住你們。”
“太氣了,沒忍住,我們知道錯了老師。”孫柯連連道歉。
“回去寫檢讨去,孫柯,由于你抄作業,檢讨額外加五百字。”老王又踹了他一腳。
三人正準備回去,英語老師忽然叫住賀辭,“你留下來。”
賀辭走了過去,英語老師拉開旁邊的凳子讓他坐下,在一大堆書裏找出一張試卷。
“靜下心來,什麽都別想,把這份試卷重新做一遍給我看,聽力部分我等會兒把帶子找出來,”英語老師又給他拿了一支筆,“冷吧,我把空調關了,要不你先回宿舍換衣服再做題。”
“不用,衣服沒有全濕。”賀辭沉下心,安安靜靜做起這份他胡亂填過答案的英語試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下課鈴響了,不一會兒上課鈴又響了,卷子做完了。
英語老師拿過去用紅筆批改,紅勾一個一個落在卷面上,改完之後,她嚴肅的面容也有了笑意,語重心長地對賀辭說:“我就知道,這才是你的水平。”
“抱歉。”賀辭低下頭。
“以後這種事情就不要做了,你記着,永遠不要為別人作踐自己,”英語老師把試卷收起來,“你回去上課吧。”
賀辭松了一口氣,起身回了教室。
頭發差不多幹了,回教室之後也沒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舒服,賀辭剛坐下,同桌就把一個本子遞給他,“這是我剛剛在物理課上做的筆記,我成績不好,也沒聽明白,只好把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全記下來了,你看一下能不能用。”
賀辭接了過來,笑道:“有你這樣的好同桌,是我三生有幸。”
下了晚自習回宿舍後,賀辭就不太願意上床,主要是三角眼往他身上潑的水不太幹淨,雖然跟孫柯打了個招呼晚上去他家洗澡,但是為了應付宿管檢查,賀辭不得不強忍不适爬上床。
裴簡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旁邊。
燈一關,賀辭立刻起身,繞過裴簡爬下床。
“你的床不能睡了。”裴簡在黑暗中忽然出聲,髒水在賀辭身上留下味道了,現在還留在了床上。
賀辭愣了愣,“那我去孫柯家睡吧。”
“你現在去他家?”
“嗯,太髒了,不洗我睡不着,你去嗎?”賀辭的眼睛閃着明亮的光。
“不去,你認識路嗎?”
“孫柯說他在路口接我。”
裴簡默默看着窗外的月亮,眸色幽暗無光。
賀辭跟寝室長打了招呼,按照老樣子等宿管阿姨巡完樓就翻牆出去了。
身邊空蕩蕩的,一絲熟悉的味道都沒有,裴簡睡不着,拿出手機給沈寅發了條信息。
過了片刻,沈寅給他回了條信息:
去年八月份,賀辭從加拿大旅游回來過十八歲生日,他父母在去機場接他的路上出了車禍,雙雙死亡,然後賀辭接受不了,性格大變,自暴自棄,才休學了一年,後來他奶奶受不了他繼續頹廢下去,才把他趕回老家,也就是江城。
生日前夕,父母去世,這個打擊真不是一般的大。
裴簡回道:你沒跟席容說是我問的吧?
沈寅:不然呢,那我找啥理由。
真不愧是抽象哥,裴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要是讓賀辭知道他特意打聽他的事,指不定要搞什麽幺蛾子。
手往旁邊摸了一下,又很快抽了回來。
賀辭晚上真的不回來了?之前翻牆回來都能看見賀辭睡在床上,他還從來沒體會過一睜眼就看見賀辭不在的感覺。
天冷了,賀辭洗完澡一推開門又被冷風吹得退了回浴室。
“你準備住裏面啊?”孫柯聽見動靜走了過來。
“我頭發濕的,就這麽睡覺多難受啊,”賀辭面露難色,“你家吹風機在哪兒?”
孫柯走進浴室,在櫃子裏面把吹風機翻了出來,還幫忙把電插上。
賀辭拿着吹風機試探着擡了下手臂,肩頭傳來的鈍痛讓他眉頭擰緊,手臂完全擡不起來。
“那一下磕得太狠了吧,行了,你轉過去,我給你吹,”孫柯從他手裏拿過吹風機,用另一只手配合着将頭發吹開,嘴裏還不忘記吐槽,“你頭發是不是長了?”
“正常長度好不好,”賀辭揉着脹痛的肩膀,目光瞟到孫柯比自己高出一半的腦袋,“你個子還真是高啊。”
“高有什麽好的?”孫柯沉着臉,“小時候因為個子高,沒少挨欺負。”
“啊?”賀辭頗為驚訝,“別人看見你不應該害怕嗎?”
“可能是因為我小時候長得比較憨吧,看上去就特別好欺負。”
“有些小孩子就是欠揍,跟他們的家長一樣。”
“你不在這種地方長大你不知道,這兒的人從小就很奇怪,你長得好看會被欺負,長得醜也會被欺負,哪怕你學習好都會被欺負,他們只能接受和自己一樣平庸的人,我就見過幾個學習好的被欺負到受不了退學的。”孫柯神色如常,就像是在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
“這都什麽觀念啊,人都病态了,”賀辭心酸不已,“那裴簡呢?他是欺負別人的人嗎?”
孫柯晃了晃手裏的吹風機,“他不是,他很牛逼的,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轉過來,因為家庭問題,有個腦殘就在背後說他壞話,撕他作業,在桌子上畫亂七八糟的畫,還趁午睡的時候剪他頭發,哦,我當然也被他欺負過,然後裴簡就把他堵廁所裏了,門一關,拿凳子把他打得嗷嗷叫。”
“那個孩子這樣欺負同學,老師不管嗎?”賀辭簡直不敢相信。
“他舅舅是我們班主任,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敢這麽嚣張,你之前遇到過體罰學生的老師嗎?”孫柯停下手裏的吹風機,感覺這邊的頭發差不多幹了,就換了個方向。
“體罰學生是要挨處分的,你們被體罰過?”
“常有的事,裴簡不是把他外甥揍了一頓嗎,他就打了裴簡,額頭在牆上都磕出血了。”孫柯想起這些過往,一貫歡歡喜喜的臉都笑不出來了。
賀辭瞳孔震顫,“沒告他嗎?”
孫柯無奈地搖搖頭,“他教育局有人,告了也沒用。”
“那……最後怎麽解決的?”
“用拳頭解決呗,裴簡專門在放學後逮着那傻逼打,告一次老師就打得更狠,哪怕他受不了了要家長來接,裴簡也能找到機會把他揍一頓,然後學校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但是找不到證據,那小子樹敵太多,沒人給他作證是裴簡打的。”孫柯說到這裏才笑了起來。
“真是一段艱苦奮鬥的歷程啊。”賀辭感慨道。
“現在想想,要是當時我或者裴簡有你這麽好的口才,也許就不用受這些罪了。”
“算了吧,你們跟我不一樣,我無牽無挂的一身輕松,你們不行,顧忌太多了。”賀辭說。
孫柯悻悻地點點頭,“确實,你今天表現得太棒了,我都想給你鼓掌。”
“不是沒鼓起來嗎?”賀辭哼笑一聲。
孫柯薅了一下差不多吹幹的頭發,拿着吹風機給他鼓了個掌,“大舅子啊,咱倆這會可算是過命的兄弟情了,你可要為了兄弟的終身幸福……”
“打住,”賀辭急忙喊停,“我可不是你的大舅子,你還是去求席容吧。”
“老大,老大行了吧,一中老大,我還幫你吹頭發了呢。”孫柯嘟囔道。
“吹頭發又不是吹簫……”
話說到一半,賀辭忽然頓住了。
裴簡忽然出現在衛生間門口,冷眼看着衛生間裏的倆人。
“你怎麽來了?”孫柯把吹風機放回櫃子裏。
“你們倆幹嘛呢?”裴簡寒聲道。
“給他吹頭發啊。”孫柯淡道。
裴簡銳利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着賀辭,停在他肩頭的時候,沉着臉問:“你手廢了?”
審視質問的眼神看得賀辭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把剛剛的話吃回去,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當着他的面活動了一下胳膊,“差不多吧,右手臂擡不起來。”
裴簡走進來,狹小的衛生間裏擠了三個男人,擁擠得賀辭連寒冷都感覺不到了,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你這叫私闖民宅,裴簡。”孫柯走了出去。
“大門都沒關。”裴簡說完,目光深沉地看着賀辭。
賀辭更尴尬了,他趕緊把毛巾丢回自己的洗漱包裏,準備出去。
“你還帶了洗漱用品專門放在他家?”裴簡緊緊盯着賀辭的動作。
“你不是也放了嗎?”賀辭覺得這人有點兒莫名其妙,是不是看着孫柯跟他關系好起來了,有點兒吃醋好兄弟被搶了啊。
“你什麽時候跟他關系這麽好了?”裴簡語氣不善。
“因為他惦記我妹妹,上趕着讨好我,行了你洗吧,我出去了,”賀辭把自己的東西放好,忽然他又想起了什麽,“你受傷了嗎?”
裴簡舉起自己的手臂看了一下,“有個傻狗咬了我一口,沒破皮。”
“那就好,不然得去打破傷風。”賀辭轉身把門給他關上了。
孫柯站在院子裏,望着走過來的賀辭,他有些發愁,“咱仨晚上睡一張床嗎?”
“算了吧,我等會兒跟裴簡一起回去了,萬一你媽媽晚上怕你踢被子,進屋看見咱們仨睡在一起,你就更完蛋了。”賀辭笑道。
“不會啊,我爸媽挺喜歡裴簡,上次你送的項鏈我給我媽了,她對你也特別有好感。”孫柯特別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