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是裴簡
他是裴簡
“可是有段時間沒見了,我先生還念叨着要再和你吃頓飯呢。”嬸嬸和他禮貌地握了握手。
“我随時都有時間。”他的聲音溫柔又謙和。
直到湊近,他的臉更加清晰了,濃顏系的五官宛若一把鋒銳的刀,讓人一見就過目不忘。
“這位是遠東集團總裁裴簡。”會長笑着介紹。
裴簡……
他是裴簡……
賀辭如遭雷劈,血色霎時間褪得一幹二淨,一股沒來由的寒氣從頭蔓延到腳,讓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這位是鼎信新任董事長,賀辭。”會長還沒發覺賀辭的情況不對勁。
裴簡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對賀辭伸出手,“幸會。”
“賀董!”程藍咬着後槽牙拽了賀辭一下。
“幸會。”賀辭立刻反應過來,只是對他微微一笑,卻沒跟他握手。
裴簡劍眉一挑,很自然地将手收了回來。
“小賀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嬸嬸看他臉色有點兒不好。
賀辭神情恍惚,卻下意識回道:“沒有,我沒事。”
“聽說賀老夫人八十大壽結束後你就忙着工作了,國內不比國外,壓力很大也要注意休息。”會長拿出長輩的語氣教育道。
賀辭讪笑兩聲,“近年下公司忙,習慣習慣就好了。”
就知道他倆早晚要見面,程藍在心裏嘆了口氣,按理說這種場合她是沒身份參加的,奈何賀老夫人叮囑過,賀辭去參加大場面身邊一定要有人跟着,而她是最好的人選,為此賀老夫人甚至提前跟她透露了賀辭的感情史,就是預備今天。
所以她不錯眼地盯着賀辭的表情變化。
“沒辦法,要同時兼顧國內外兩家公司呢,”嬸嬸說,“不過啊,你們年輕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能幹,裴總更是白手起家,深得于董的信任,不僅年輕有為,還婚姻事業都美滿到讓人羨慕啊。”
“婚姻?”賀辭敏銳地抓到了關鍵信息。
程藍心下一沉,該來的還是來了,她悄悄伸手抓住賀辭的袖子,已經做好了随時跟衆人告辭帶賀辭跑路的準備。
“是啊,人家早就結婚了,你也得抓緊了。”嬸嬸笑着說。
裴簡朝不遠處勾了勾手,“晗晗過來。”
一位穿着酒紅色絲絨長裙的大美女走了過來,臉蛋精致漂亮,身資曼妙,往裴簡身邊一站,簡直就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賀辭頓時感覺自己的心好似漏風了,涼嗖嗖的。
“叔叔阿姨好,”顧今晗笑起來溫柔又甜美,她看了賀辭一眼,問裴簡:這位是?”
“鼎信董事長賀辭。”裴簡低頭望向她,眼神是如水般溫柔。
“你好,”顧今晗同樣對他伸出手,“我是裴簡的妻子。”
妻子……
賀辭喉口泛酸,猶豫了片刻才跟她握了握手,“你好。”
“算起來,咱們上次聚一起的時候晗晗才懷上吧,哎呦,這都顯懷了。”嬸嬸溫柔說。
賀辭心口一震,目光看向顧今晗隆起的小腹。
這裏面有一個孩子,是裴簡的孩子……
“已經六個月了,醫生建議多活動活動,她又吵着要來我就帶她來了。”裴簡下意識伸出手護着顧今晗的後腰。
“那預産期豈不是在四月份,春天可是個好日子,但是月子不好坐,快入夏了。”嬸嬸說。
“不會,我們準備去香港待産,她也喜歡在那裏逛街。”裴簡輕聲道。
開口閉口都是她。
賀辭難受得說不話來,胃開始痛了起來,他張了張口,猛抽了一口氣。
程藍一個激靈,趕緊在會長耳邊說了幾句話,會長連連點頭,低聲關切道:“嚴重嗎?”
“沒事,我們先失陪一下,真不好意思。”
程藍說完,連忙挽住賀辭的胳膊往洗手間走。
洗手間裏沒有人,賀辭一進去,就捂住肚子撐在洗手臺上,眉頭擰的死緊,眼中是化不開的悲傷。
“是胃又開始疼了嗎?”程藍緊張地問。
賀辭沉重地點點頭。
不止胃疼,哪兒都疼,尤其是心,疼得讓他感覺自己好似活過來了一樣。
“咱們回去吧,我已經跟會長說過了。”程藍安慰道。
賀辭站直了身子,轉身正要跟程藍一起離開,迎面就跟裴簡撞上了。
前任相見分外眼紅,不過程藍看了下當前的狀況,覺得可能眼紅的是賀辭,人裴簡倒是一臉無所謂呢。
“出什麽事了?很嚴重嗎?”裴簡沒問賀辭,而是直接看向程藍。
“就剛剛接了個電話,公司出了點兒情況,現在回去處理一下。”程藍拼命維護賀辭的臉面。
“哦,那告辭。”裴簡說完,徑直從他們面前走過準備進衛生間。
“你什麽時候結婚的?”賀辭忍不住了。
“我結婚都三年了,”裴簡停在原地對他微微一笑,“早就發過朋友圈了。”
“我沒有你微信……”賀辭喃喃道,他們那個時候年代有什麽微信吶,就算有也還沒普及呢。
“身體不舒服就趕緊回去吧,上海這個點該堵車了。”裴簡挑眉。
賀辭垂下眼簾,“都不知道你結婚,也沒來得及給你送份禮。”
“不需要,”裴簡漫不經心地說,“口頭祝福就可以了。”
賀辭擡起頭,扯出一抹艱澀的笑,“祝你婚姻美滿,兒孫滿堂。”
裴簡欣慰一笑,“借你吉言,你既然沒結婚,有對象嗎?德國那麽遠,一個人多孤單啊。”
“有對象了,他工作忙,在德國來不了。”賀辭機械地說,好像在前任面前假裝自己過得好已經是大衆潛移默化的行為了。
“哦,”裴簡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照你這麽說,你不會在國內久留?”
賀辭搖搖頭,“過段時間要回去了。”
“你這個對象帶給賀老夫人看過嗎?她接受了?”裴簡淡道。
“他對我很好,我奶奶也就沒說什麽。”
“那感情好啊,最難過的長輩這一關都過了,以後還有什麽坎兒過不去的,好好過日子,祝你幸福。”裴簡溫柔地說。
賀辭也回給他一抹坦然的笑,轉身離開了。
華燈初上的夜晚,上海邁入紙醉金迷的奢侈橋段。
收拾完家裏的衛生,陳姨取下圍裙,鬓角已經花白的頭發在燈光下格外明顯,她又洗了一盤水果,端着準備送進書房,走到客廳才發覺該待在書房裏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眺望不遠處的江景。
窗外燈火璀璨都無法将屋裏的黑暗照亮,他的身影在黑暗中烙下一道寂寥的剪影。
陳姨默默走過去,将果盤放在他手邊的桌子上。
燈光太暗了,她只能看見賀辭高挺的鼻尖,“這是早上送來的櫻桃,養胃的,你吃一些。”
陳姨不常去德國,而賀辭的胃病又延續了十幾年,雖說一直精心養着,但是架不住眼前這人糟踐自己的身子,方才給他熬了小米粥,他也就喝了小半碗。
心情不好就吃不下任何東西,賀辭從小就這樣。
“乖乖,都這麽多年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啊,”陳姨嘆息一聲,“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人,沒有誰有義務一直等着誰。”
“我哪兒有什麽資格讓他等我,看他娶妻生子事業有成,其實我打心眼裏為他高興,”賀辭頓了頓,“我就是,心裏難受,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你走吧。”
現在這種情況,陳姨不太敢走,賀辭情緒起伏太大的時候身邊不能沒有人看着,“這怎麽行,我就在這裏,你有事就叫我。”
“你走。”賀辭冷冷出聲。
陳姨轉頭看了下牆角的監控,“行吧,你自己待一會兒,早點休息,別太累着自己。”
她穿上衣服,拿上自己的東西,剛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麽,隔着空曠的客廳轉頭問了一聲:“你吃藥了嗎乖乖?”
良久,屋裏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陳姨蒼老的眼中聚滿心疼,搭在門把手上的手不自覺垂了下來。
這讓她怎麽敢走。
忽而,椅子上的人動了動,仿佛被吵醒了一般,咳嗽了兩聲,“吃了。”
陳姨松了一口氣,打開門,前腳剛走出門,後腳又傳出了賀辭的聲音,他喃喃道:“吃了,我吃藥了……”
陳姨愣了愣,心疼到不忍再看,轉身離去了。
城市繁華,到處都是人類存在的痕跡,賀辭垂下眼眸,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
眼前的手上慢慢浮現豔紅的血,他急忙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搓。
一直搓得手指生疼,他才驀然回神。
關于往事,最清晰的一段記憶就是手被鮮血染紅的樣子,其他的,全都模糊了,譬如裴簡的樣子。
裴簡的變化很大,已經褪去了當初的稚嫩,氣質也在日積月累的金錢堆積中變得優雅成熟。
難怪幾天前見到他時沒認出來。
回來的路上,程藍對他說了些裴簡的事。
無非就是他是從小地方走出來的,白手起家成為國內知名企業的執行總裁,由于遠東集團的于董年事已高,加上喪子的打擊導致他一蹶不振,裴簡已經成為集團的實際掌權人了。
裴簡雖然才能出衆,可由于他是從小地方出來的,早些年在江城時又跟着一位從緬北出來的大老板辦事,手黑又狠,就連把他帶出來的老大哥都死在他手裏。
當然,對方的死沒有證據證明是裴簡下的手。
但是外界心知肚明,表面對他恭敬,背地裏沒少吐槽他,說他靠女人上位,跟于董的私生女一樣的低劣不堪。
因為六年前,裴簡就是因為和顧今晗在一起了,才跻身集團權力中心。
上流社會的人眼紅起來才不管別人的能力,只會拿出身诋毀對方。
賀辭特意問了一下顧今晗。
程藍說人家是個好姑娘,原本在小城市過着安定的生活,直到于董的兒子死在了國外,他老爹才想起還有這麽一個私生女,于是要她回來繼承家産,當時顧今晗有愛人,但是于董看不上,硬是棒打鴛鴦讓倆人分開了。
恰好那年裴簡代表江城的企業參加宴會,和顧今晗一見鐘情,談了三年後就結婚了。
倆人在一起整整六年,可比與賀辭的大半年要長久多了。
按照賀辭最初的設想,若是他回國要為父母向遠東集團報仇,他的對手應該是遠東集團的少東家于捷。
他怎麽也沒想過會是裴簡。
想想以前,裴簡跟父母住在破舊殘敗的小屋子裏,家徒四壁,靠着自己打拼出一番天地,他甚至比當年白手起家的于董還要年輕。
想起顧今晗懷孕隆起的肚子,那是裴簡的孩子呢。
賀辭為他高興的同時,心中的難受也是真的。
因為這個人,已經不屬于他了。
在德國的十幾年,他不敢打聽裴簡的事,也沒有人會告訴他,他害怕聽見裴簡任何不好的事,也害怕聽見他身邊有了別人。
就像不敢去握住他伸出的手,賀辭害怕跨出那一步情緒就崩潰了。
與其得到,不如不擁有,以前的錯不能再犯。
宴會結束,一輛賓利緩緩駛離酒店。
一上車,裴簡就繃不住了,眉頭緊鎖:“好難受,硌死我了。”
“怎麽了?”顧今晗緊張地看着他。
“裏面的扣子,”裴簡脫掉大衣,解開上衣扣子,歪着腦袋看了眼自己的腰,“流血了。”
“我看看,”顧今晗拽開他的手臂,将西裝裏面的一層暗扣一解開,果然在緊實的腰側看見了一道血痕,她上半身探到前座,在副駕駛儲物箱裏翻出創可貼,“來,我給你貼。”
“我自己來,”裴簡接過創可貼,撕開包裝貼在自己肌肉蓬勃的腰側,“你在哪兒定制的衣服啊,手工活這麽次。”
“外表看着不挺好看的嗎?”顧今晗捂着嘴偷笑一聲,“你看,賀辭看見你,眼珠子都不會轉了,他對你可賊心不死呢,心思都挂臉上了。”
不知道是誰,說過一句話,賀辭的臉上藏不住事。
這麽多年了還這樣。
裴簡輕哼一聲,“你可別亂說昂。”
“我可是你老婆,關于我的情敵,當然要調查得一清二楚。”顧今晗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裴簡寵溺一笑,“是嘛,那我親愛的老婆,你都調查出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