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洩密

洩密

“我…我打算做六個。”我聽見自己稀裏糊塗地說,大腦還呆滞着。等過了兩秒鐘我反應過來以後,才意識到糟了。

緊跟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我盯着白巫師冷峻的臉龐,兩眼直發暈……我都做了什麽!

電光火石間,我就意識到了這僅僅是個開始。

“六個……意想不到,但也在情理之中。我知道你不會只做一個魂器,但你的瘋狂依舊超出了我的想象,湯姆……”

我咬牙切齒地怒視他,十指死死地摳進椅子扶手,哪怕指尖傳來尖銳辛辣的疼痛也渾然不覺。我渾身顫抖着,和鎖鏈搏鬥了一陣,魔力制成的鏈條如烙鐵燒灼着我的皮膚,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警告着我……我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殺了我……”我嘶嘶地說,緊接着狂吼出來,“殺了我!!”

桌旁的幾個人吓得朝椅子裏瑟縮了一下,但是,那個可恨的老頭根本不為所動。他半是冷酷半是憐憫地俯視着我,繼續着他的逼問。

“你把它們藏在哪?”

“呃………”我開始劇烈地抵抗吐真劑,結果是災難性的——我的胃開始在腹腔裏翻騰,帶來潮水般的惡心;大腦一陣陣地轟鳴着,翻攪着,就像有千萬口巨鐘在鬧腦中齊齊鳴響。我緊咬嘴唇,試圖阻止我的秘密鑽出腦殼;鮮血不斷順着下巴流下來,綻開在雪白的襯衫上。

盡管我使出全身力量對抗了,依舊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撬開了我的下巴……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不受控制地湧出——我的身體背叛了我自己。

“有一個……在小漢格頓…但不知道具體位置……我是第一個被造出來的,只知道這麽多。”我筋疲力盡地、透過汗濕的頭發瞪着鄧布利多,想用目光把他碎屍萬段。

此刻我開始由衷地慶幸自己是日記本而不是其他幾個,否則鬼知道還會洩露多少情報給我的敵人,這将徹底扭轉戰局……到了此刻,我才發現內心深處我還是想要主魂贏……也許我已經沒救了,但他會幫我複仇的。

果然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聽完我的話,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陷入一陣沉默。房間裏再次回蕩着鐵鏈碰撞聲和我的慘叫……

“殺了我……”我再一次祈求道,“你只會耍這種卑鄙無恥的把戲嗎?鄧布利多?有種就和我光明正大地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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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我得提醒你,你已經輸了……”他無情地指出,“這就是你坐在這裏的緣故。”

我頹然地癱在了椅子上,心中糾纏着的憤怒和恥辱好像要殺了我自己……不,你得冷靜下來,湯姆·裏德爾……別讓他從你這裏知道更多,試着誤導他,你一向很擅長這個……

“那麽……你總該有一些猜測,如果是你,你打算把魂器藏在何處?”

聽完他的話,我的心狂跳起來,這個狡猾的老狐貍……他知道我們是一個人,我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說不定就有歪打正着的。

“這是你現在該關心的事嗎?”我冷笑着說,“你要我把魂器的秘密公布在整個歐洲面前?我當然願意告訴你,可你怎麽保證在場的人裏沒藏着幾個心思活絡的小人和叛徒呢?”

說完我仔細觀察着白巫師的表情,緊張得大腦一陣陣發暈。謝天謝地,他似乎被我說動了——

“我稍後會私下詢問你,湯姆,”我松了一口氣,可還沒高興多久,他就緊逼道,“成為魂器以後,你是否和另一個伏地魔保持着聯系?”

“沒有,我一被造完就扔一邊了,他今晚的行動和我無關。”

“很好……”他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這樣他就能毫無後顧之憂地除掉我了,反正主魂也不知道這事兒,damn it.

“你把蛇怪藏在哪了?”

我打了個激靈,簡直毫無防備——

“Fuck...小姑娘是無辜的,你們這些殘忍的殺人犯!”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這個瘋子,他怎麽敢把心思動到巴茲裏斯克的頭上!

不過我知道,這話由我說好像沒什麽說服力。

“我很抱歉,但你口中的‘小姑娘’是個殺人的怪物,湯姆。”

“告訴你又怎樣?你們會蛇佬腔嗎?”我垂死掙紮着。

“你很清楚,哪怕是蛇類的語言,只要模仿出發音就能達到目的,”他輕輕地說,我看見爐火的光芒從他背後閃耀出來,“我在第一天就說過,你或許有些特別的能力,但并非聞所未聞……”

他的話就像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傳來,每一個發音都顯得滑稽可笑。我陷在椅子裏,望着橫桁交錯的天花板,靈魂早已不在這裏。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叫嚣着疼痛與疲憊……這個晚上我已經出賣了太多,現在一切終于要結束了;這将是最後一次背叛,但也是最令我感到痛苦的……

我仿佛能透過腳下的重重樓板,聽見巴茲裏斯克對我的呼喚。我依稀記得五十年前和她的約定,那已經是我還是人類時的記憶了——

“湯姆你怎麽了?怎麽慌慌張張的?”我一來到密室,巴茲裏斯克就纏了上來,但我絲毫沒有和她玩鬧的心思。

“別鬧了,好好聽着,這段時間我不能再來了……”

“為什麽?”她驚訝地問。

“還不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教授……但我已經想到了辦法,就算我不能親自過來,我會派另一個人來接你。”我拍拍她的腦袋,想到自己逃離死亡的計劃,胸口升起一股難耐的興奮,壓過了所有的不安和擔憂,“所以記住,不論多久我一定會回來,你只要乖乖藏在這裏就行了……”

“好,湯姆,我等你……”

她幾乎是立刻相信了我,後來我在日記本裏也一直沒忘記這事,第一次獲得操控金妮的能力後就去密室找到了巴茲裏斯克。可現在,就連主魂交給我的這麽一件小事,我都完成不了……

如果他是我,肯定不會被一瓶吐真劑放倒吧?……我該向他求助嗎?可我剛才親手斬斷了我們的鏈接……

……想什麽呢,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來救你。你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叛徒了。

“你只要對斯萊特林的雕像說…對我說話吧,斯萊特林……”随着每個發音的吐出,我感到最後一絲控制權也在不斷流失,關于我的身份,我的驕傲,我的一切,“四巨頭中…最為偉大的一個……”

這是我一生中說得最漫長的句子。然後一切都結束了,我徹底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一個空殼。我已經不配稱自己為Lord Voldemort.

兩個教授朝我可敬的校長點了點頭,被派出去解決巴茲裏斯克了,我不忍地閉上眼睛……

然後我聽見哈利怯生生地問他們準備拿我怎麽辦,是不是要殺了我。

都到這時候了他還在同情我,真是個白癡……

“我們會給他熬制一瓶魔藥,不會有痛苦…然後或許…在霍格沃茨後面找一片土地……”

喂喂喂我可還好端端坐在這裏呢,你們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活着的死物沒有人權……前不久我自己說過的話回蕩在耳邊。

“那……他會得到一塊墓碑嗎?……會有人帶鮮花去看他嗎?”

我幾乎笑出聲來,這都是什麽邏輯混亂的鬼話?你要是不想我死就給我求求情,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麽?死了就是死了,我才不在乎死了以後怎麽樣。

與其死了以後被緬懷,我寧可活着的時候被所有人仇恨。

不過我也想知道我的确切日子……于是我睜開眼睛,緊張地看着他們。

“……請容我提醒一句,鑒于他的身份,黑魔王恐怕不會輕易放棄……”

“你是說用他來威脅伏地魔,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微微點了點頭,“我會把這個因素考慮進去,何況……”

“哈,這你們的算盤可就打錯了,我只是個N.E.W.T.s都沒過的肄業生,現在連他的魂器都不是了,對他能有什麽用?可能他比你們更想讓我死,好給他閉嘴。”

他們不說話了,都回過頭看着我,我愣了愣,然後才發現放棄抵抗後吐真劑惡心的副作用,竟然能讓你把心裏想的話也全部說出來,shit.

“殺千刀的鄧布利多,敢不敢來點正面的,欺負我一個小魂器算什麽本事,有種你去打主魂啊?”我開始把思緒轉向另一個方向,一連串咒罵脫口而出,他們也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我,把我當成了背景音。等到那真尴尬緩解以後,我找了個時機停了下來,灰心地坐在椅子上。

此刻我才發現,喉嚨幹得好像要燒起來了…我記起從複活到現在,我一口水也沒喝過…那甲蟲怎麽還沒死,仍舊在我頭上飛啊飛,飛啊飛,飛得我火一陣陣地往上冒……好想殺人啊…殺光這裏的所有人…

“……這不行,”忽然,一個我沒見過的教授擡高嗓門說,“他知道的太多了,我們要馬上殺了他,以防他回去給伏地魔通風報信——”

“我才不會幹那檔子事。”我啐道,感覺被侮辱到了。

“為什麽?”

為…為什麽?我愣住了,當我感受到喉嚨裏即将翻湧而出的答案有多麽恥辱時,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如果我還是沒喝吐真劑的我,我還能裝一裝,扯兩句我比他更牛逼之類的糊弄過去,但我現在已經失去了撒謊的能力。

答案就要噴湧而出,我用了全身的力氣想把它咽下去…我緊抓着扶手,面目猙獰,千瘡百孔的舌頭都要被我咬斷了,滿嘴都是血腥味,但我還是沒能忍住。

“因為我恨他,要不是他,我怎麽會被困在日記本裏五十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日記本裏的每一天,我都在詛咒他……”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

“就算我想信任他,他還是不會放過我,他會……殺了我。”

說完這句話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如果說出賣巴茲裏斯克的時候我好像失去了對一切的掌控,那麽現在連尊嚴也失去了。但現在我完全确定這吐真劑是會騙人的,我知道我不恨伏地魔,恨産生于對期待的背叛,而我對他一開始就沒有期待。

然後詭異的一幕又發生了,這已經是在場的人第幾次對我顯示出莫名其妙的同情了?我才不要他們見鬼的憐憫,我希望他們馬上給我個痛快。

“他本可以有任何一種人生,卻最終選擇了殘忍…”鄧布利多站了出來,想替大夥兒緩解一下罪惡感,但聽起來像在給我做臨終訃告一樣,“他的悲劇不是由于任何人,而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我想,現在他至少學到了某種形式的教訓。”

教訓?我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當初不該偷懶,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覺也要研究一下吐真劑的抵禦方法。

還有學兩條比鑽心咒更厲害的黑魔法。

後來發生的事很混亂,我有點記不清了。我和小巴蒂克勞奇兩個人被帶出了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可能覺得我沒有感情也沒有心,所以當着我的面處死了他。當他的靈魂被那惡心的怪物吸出體外的時候,我感覺胸口的傷痛了一下……可惜了這個好孩子。

看着他的軀體化為一具空殼的時候,我知道我也結束了。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想要微笑。

該做的嘗試都做了,不是嗎?我奮戰到了最後一刻,也一度脫離日記本重獲了生命,沒什麽可遺憾的了。我會失敗是因為依舊太弱小,太沒用,一點力量也沒有。沒什麽可抱怨的。

關于死亡,我曾經幻想過很多,也挑戰了很多次,現在我和它的戰鬥終于結束了。此刻我竟感到了一種釋然,我再也不用仇恨任何人,再也不用謀劃任何事,只要平靜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沒有人說過魂器死了以後會去哪裏,我唯一擔心的是這個。

我的死亡甚至不會被他們稱作死亡,是一件物品的毀滅,一個幻影的消逝。

至于我,連個名字都不會留下。我不是伏地魔,不是湯姆裏德爾,我只是個魂器。

他們把我帶到了一個空房間,然後一道魔咒擊中了我。疲勞像潮水一樣湧向四肢,我軟倒下去,意識又一次背叛了我,無情地離我遠去。身體貼到了冰冷的地面,然後是額頭……

陷入昏迷前我感覺到一絲不合時宜的憂慮,我現在理應沒力氣産生這種感情,連動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了;緊接着,我的心髒也抽疼了一下,那應該不是我的情緒,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了……

“不!湯姆!”

一個聲音從腦海深處呼喚我。是誰?那聲音好熟悉……他不知道現在已經太遲了嗎?

我沒能繼續想下去,墜入了一片比日記本裏的五十年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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