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肅清
肅清
此時,溫斯頓身上散發的氣息非常詭異,那是只有殺過很多人的家夥才會有的氣場,仿佛在威脅每一個企圖靠近他的生物……我有點茫然地和他對視,然後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差點打中我!”
我氣憤地瞪着溫斯頓,他到底怎麽想的?麻瓜的槍比魔杖的準頭差遠了,那麽遠的距離,而且還是兩槍!那兩發子彈只要偏一點,就會打中我的腿,或者更糟糕的部位……我張嘴剛要再數落他幾句,可我沒想到的是,溫斯頓竟然不耐煩地打斷了我——
“你為什麽讓他們碰你?”
我被他問得一愣,眼睜睜看着他來到我跟前,拉過我的手臂,十分不滿地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種眼神,就好像我是一件屬于他的財産,卻不懂得自我保護,自己把自己暴露在危險裏……對了,好像上回溫斯頓教我用遙控器時,戒指也是這麽看我的。
“溫斯頓……”
“回答我的問題,湯姆。你有魔法,為什麽不阻止他們?”
大概是看我還算完好,溫斯頓眼中的不快稍稍消散了一些,他放開我,為我掖好弄亂的衣領。我撇了撇嘴,不想老實告訴他我需要節省魔力的事,一方面我對他還有點不爽,另一方面……這聽起來很沒面子。
“怎麽,就允許你碰我?”我抱着手臂,故意沖他輕佻地一笑,沒想到這一招對他特別管用。只見溫斯頓剛放晴了一點的臉馬上又陰了下來,張開嘴想說什麽,卻被裏屋一連串尖銳的步圜槍掃射聲打斷了。
"Boss! 您在哪裏?我們需要支援!"
溫斯頓回頭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一群廢物”,然後一把拉住我的手,不等我抗議就拽着我往裏面走。這時的我太在意溫斯頓把我當小孩的舉動,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忘了我還在戰場上,所以當下一秒,一梭子彈穿透牆壁朝我們傾瀉過來的時候,我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瞬間籠罩的死亡陰影把我帶回了一個多月以前,帶回了泰圜晤圜士河畔。我可以找借口,說我還沒有适應麻瓜的戰鬥方式:子彈和魔咒不一樣,它們不會發光,不會給我提供預警;而且麻瓜們沒有魔力限制,想開多少槍都可以,每一槍都是一條阿瓦達索命,只有經過特殊訓練的人才有能力躲避。但不管怎樣事實都是——現在只要幾個麻瓜拿槍包圍了我,我就會被殺死。
和我的遲鈍不同,幾乎在槍聲響起的一瞬間,溫斯頓就迅速摟着我的腰,把我壓到一張沙發下面躲避。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從聲音判斷出子彈穿透了沙發軟包,打碎了牆上的鏡子,碎片像驟雨一般四散迸濺,劃破了我的臉。溫斯頓見狀,把我的頭摟進他的懷裏,手指穿進我的頭發,在我耳邊警告我不要擡頭。
頭頂瘋狂肆虐的子彈像一場暴風雨,讓我沒法思考任何事,只有感官變得異常清晰,不斷給我傳遞着各種信號:噪音、煙塵、硝煙,身下冰冷的地板和身上溫暖的軀體……等一切終于平息下來,我從溫斯頓懷裏掙脫,貪婪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後看向他,眯起眼睛,“你能起來了嗎?”
溫斯頓笑了一聲,好像被我的模樣逗樂了似的。我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糟透了——窘迫地躺在地上,伸不開手腳,臉上還被鏡子碎片劃破了幾道,一副慘兮兮的樣子。
“你們麻瓜的戰争一直這麽野蠻嗎?”當我爬起來,發現自己的風衣上滿是灰塵,後背還撕開一個大口子時,我皺着眉抱怨。
“是的,基本上每次都會報廢一身衣服,做好心理準備吧,”溫斯頓舉起槍,拉了一下套筒,沖我勾起唇角,“好了,你應該發現在這裏只靠魔杖和咒語是沒用的——跟緊我。”
他沒有走大門,而是直接跨過牆上的破洞走進裏面的房間。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比我好不到哪兒去,後背同樣蒙着一層浮塵,細小的鏡子碎片嵌在裏面,閃閃發光。我猶豫了一下,在聽他的話和堅持自尊之間權衡一陣,最後老老實實地跟上去。
裏面是個打通了兩層樓的大廳,正在進行激烈的交火。有了之前的經驗,我迅速找到一座室內噴泉雕像作為掩體,躲在後面靜觀戰局。溫斯頓回頭看我一眼,确定我的安危以後便投入了戰鬥,我則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用魔法封圜鎖了這片區域,順便給幾個想悄悄溜掉的人補上一個阿瓦達索命。
這場戰鬥的激烈程度超出了我的想像,和巫師幹脆利落的戰鬥不同,麻瓜的戰場無比肮髒和血腥——每個意想不到的角落都有子彈打過來,在消滅敵人的同時還會擊碎吊燈、牆壁、室內裝潢,把這裏搞得像被一打爆破咒轟炸過似的。完整或不完整的屍體也散落在每個你想像不到的位置,原本光潔的地板塗上了一層粘膩的血液和腦漿,看得我一陣陣反胃。
為了防止自己也變成地上那堆屍骸的一員,我給自己架上一層護盾,站在風暴中心悠閑地看戲,過了一會兒,我的目光移向了溫斯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戰鬥,即使在混戰裏,他的身影也很好辨認——當別人不顧形象地跌打滾爬躲避子彈的時候,只有他像在花園中閑庭信步一般,從容地擡槍、瞄準、射擊,子彈似乎打不中他,只有敵人不斷地死在他的槍下。看來剛才是我多慮了,溫斯頓的槍法很好,從來沒有失手過,他甚至還能計算彈道方向,誘騙敵人開圜槍圜殺死他們自己的人。
等我意識到自己看着他走了神的時候,我感到很驚訝,除了他,我只在挂墜盒的身上見過那種藝術一般的戰鬥……不,或許還有主魂。
陡然想到的這兩個人令我的心情沉重下來,但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槍聲稀稀落落起來,最後完全平息了。我從雕像背後走出來,關閉了護盾,消耗的魔力剛剛好停留在我的極限上。舉目望去,我不禁咂舌,原本金碧輝煌的大廳變成了一片慘烈的廢墟,前兩天我浏覽過一些海灣戰争的照片,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現在我時不時會覺得,也許我們低估了麻瓜的破壞力……
我向溫斯頓走去。他和他的手下站在一起,圍成一個半圓形,把另一群人包圍在中間。那幾個俘虜跪在地上,一個個雙手抱頭作投降狀,幾把槍圜支散亂地扔在他們腳邊,已經沒有絲毫用處。其中,一個看起來像頭領的男人跪在溫斯頓面前,仰起蒼白的臉看着他,冷汗涔圜涔。
“對不起,首領……我、我們都以為你已經……”那男子操着斯拉夫口音,結結巴巴地說,溫斯頓冷眼俯視着他,一腳揣在他的腹部,男人慘嚎一聲,捂住肚子以頭搶地。
“以為我已經死了?”溫斯頓帶着病态的笑容踩住他的腦袋,碾壓兩下,“沒錯,這的确是個背叛我的……充分動機……”說着,他把槍在手上轉了一圈,俯下圜身,指住那男人的腦袋,“你了解我,阿西夫,我這個人……最讨厭叛徒。”
我能看出來,溫斯頓的虐圜待欲正在興頭上,所以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微小的紅點在他的馬尾辮上閃爍了一下,又像星星一般消失了。一陣腎上腺素湧上,我瞬間想起了那天在泰圜晤圜士河邊極為相似的一幕。
“溫斯頓!”
我幻影移行到他身後,在溫斯頓錯愕的目光中,舉起魔杖對準紅光射來的方向就是一道索命咒。刺眼的綠光像閃電劃破廳堂,電離了空氣,精準地擊中了二樓的狙擊手。伴随一聲刺耳的槍響,子彈走火射中了吊燈,和殺手的屍體一起落進下面的噴泉,池水濺起好幾英尺高,淋了我一身。對此我已無暇顧及,我勉強維持在極限上的魔力終于徹底透支,伴随胸口一陣劇痛,我跪下來,咳得喘不過氣,黑暗從我的眼角不斷蔓延過來……
“湯姆?”
我的身後傳來幾聲尖銳的槍鳴,然後是屍體撲倒在地的聲音。溫斯頓從後面扶住我,他好像很意外,又有點慌亂,這從他手臂的輕微顫抖可以感覺出來。
“我沒事,”我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調整了一下呼吸以後,我重新開口,“老毛病,一會兒就過去了。”
“出了什麽事?”
我笑了笑,抹去嘴角的血跡,搖搖頭。溫斯頓低頭望着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