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拍戲
“卡！謝江月神情不對。”
“卡！走位，左邊走位錯了”
“再來！謝江月你是壓抑的憤怒，是壓抑。”
這一幕已經重複拍了第八次，劉導的眉越皺越深，謝江月的扮演者--林花柔也急的幾乎要哭出來。
拍的是林花柔扮演的女主，謝江月在教室中被校園欺淩的戲碼，但是林花柔表演一直不對勁，憤怒的情緒像是貼上去的，穆潛在遠處都能感受到這位的無措與茫然。
進組已經兩天，現在正在拍的是集中在學校裏的戲份，而且因為林花柔的檔期很趕，拍這部戲中間還得去另外一個仙俠劇組裏客串，所以這兩天主要是在拍林花柔的個人戲。
穆潛就跟在導演旁邊看着。
昨天倒是站在旁邊看，今天看到導演那裏人少，就端了杯茶，把從家裏帶來，秦深很喜歡的那種茶磚孝敬給了導演一塊，今天就在監視器前面坐着了。
然後看了監視器的畫面。
·······這位小花林花柔美是很美的，但是這戲演的，尤其是表現痛苦的這幾幕，看得旁邊人都替她累。
太端着了，穆潛想，這位小花可能并沒有體會過那種痛苦夾雜着屈辱的感受，再帶上女主謝江月需要表現絕不屈服的硬挺氣質，感情太複雜，難度更高了，而且很明顯需要演員真正領悟才行。
導演肯定也知道這一點，都沒有費心思去教戲，而是一遍遍的讓這位小花在不斷的卡中自己體味。
林花柔是最近花線傳媒力捧的小花，等着接替花線傳媒一姐的位置，粉絲別號小花仙，之前演過好幾部大熱劇的女三女二，因為劇裏角色好，人又長得漂亮，加上公司花大力氣和資源力捧，現在勢頭很是強勁。
現在接下這部劇的女一號，就是為以後拿一番上位做準備。
穆潛想的這會兒功夫，劉導又喊了幾聲卡，穆潛從監視器裏看到臺上的林花柔眼眶都紅了。
林花柔的經紀人劉易趕緊跑到這邊來：“劉導，您看，花柔這幾天壓力很大，您卡她這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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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導轉頭看了看一身西裝幹練的易姐，又轉過身盯着監視器看了會兒，勉強妥協：“行了，這一幕先放着。”
在劇組這幾天，穆潛除了打招呼很少說話，但是基本把整個劇組的情況摸清楚了。
與許多導演都有固定的一套班子不一樣，這部戲的導演是制作方找來的，導演負責導，其它什麽都不管。因此在選角調度等各方面劉導其實沒有多大權力。
這也是為什麽林花柔的經紀人都能跑過來委婉的“提醒”導演別卡她家藝人那麽多次。
劉導調了調監視器，那邊劉易已經把林花柔扶了下去，一群人呼啦呼啦圍上去，穆潛還眼尖的看到外圍有人在往裏遞冰袋。
劉導轉過頭對穆潛說：“穆潛，上去準備一下。”
“拍第二十九幕。”
穆潛明白過來，這是準備先拍拍他的，讓林花柔緩一緩。
換成其他男藝人肯定得心氣不順，大家都是一樣的檔期，番位也一樣，怎麽就得事事以你為先。
其實從某一方面來講，穆潛也不相信林花柔真就嬌弱的拍不了戲了。
做演員并不是什麽舒服的行當，下水吊威亞連着幾個月熬夜拍戲都不是容易的事，這幾天穆潛也并沒有發現這位小花有用替身的跡象。
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講還挺拼的，譬如被校園暴力吃灰，手拿蟲子這些，全是親身上陣一點都沒退縮。
但是今天這個事，再聯想到這幾天自己一場戲沒演上，還有林花柔的經紀人讓助理買奶茶唯獨沒帶自己那份。
雖然後來有解釋是數量記錯了。
嗯，再加上今天臨時讓自己上去演戲。
這确實是有人要給他下馬威吧。
不過穆潛不太在意這些。
或者說，這種事情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下馬威也好，壓番位也好，或者突然讓他演戲想讓他出醜也好。
這都無所謂，穆潛進這個劇組，只有一個目的，把自己的戲份演好。
這種小動作影響不到他，再大一點的動作估計也沒法對他施展。
現場調度按照指示開始行動.
工作人員開始重新布置場景，把摔倒的板凳桌子扶起來，化妝師跑來給穆潛補了補妝，穆潛坦然的走了上去。
第二十九幕是穆潛轉學的場景。
群演和幾位配角就位，穆潛站在講臺上，調整狀态。
吸氣，吐氣，站在這裏，他不再是穆潛，而是許辰安。
許辰安平靜的望着下面坐着的學生，有的在記筆記，有的趴着睡覺，還有人擡頭奇怪的看着站在臺上戴着口罩的他。
老師在旁邊例行介紹：“各位，我們今天有一位新轉來的同學，現在請這位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大家今後要好好相處。”
許辰安溫潤的聲音在口罩的遮擋下悶悶的響起，有些失真：“大家好，我是許辰安，接下來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處。”
然後轉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臺下有個男生起哄：“怎麽回事啊？戴口罩見不得人啊！！”
很快又有幾個男生跟着起哄，
“對啊”
“就是啊，比姑娘還羞啊。”
“不會是長得太醜了吧。”
随後是一片哄笑，夾雜着嘲諷。
年輕的女班主任不熟練的應付着眼前的情況，聲音慌張的讓他們停下來。
許辰安平靜的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轉身，拉下口罩，一張滿是紅疹的臉出現在整個班人眼前。
劉導讓鏡頭拉近，穆潛的大臉清晰的顯示在監視器上，清俊白皙的臉上滿是由妝造師化上的逼真紅疹，臉上的表情麻木而又淡然。
微雙的眼睜着，眼神平靜宛如一潭死水。
劉導給了穆潛眼神一個大特寫。
“卡，過了。”
穆潛一條過了。
現場有幾秒的寂靜，圍着竊竊私語的工作人員都停了一瞬，就連旁邊裏三圈外三圈圍着的林花柔那邊聲音都停了一瞬。
劉導率先打破寂靜：“下一幕。”
·······
拍了一天，穆潛覺得還行，和影帝在家裏把大場面有重要情緒的戲都過了，現場演起一幕幕戲覺得很順，沒有一絲凝滞感。
而且穆潛之前練舞蹈都是一天一天的練，現在演戲倒是沒什麽身體方面的負擔。
收工回到酒店差不多晚上八點，穆潛洗漱完了躺床上看了看自己做了批注的劇本。
門外響起敲門聲。
“誰？”
“潛哥，是我。”
這個聲音穆潛這幾天聽的習慣，最多遍的還是那句：“你別怕，有我來護着你！”
卡了将近二十遍，劉導始終沒讓過去。
是劇裏飾演男二的孟卓。
穆潛上前把門打開，孟卓站在門前微笑。
“潛哥，抱歉這麽晚來打擾你。”
穆潛自然表示不介意：“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今天看潛哥演技卓絕，想向潛哥請教一下。”
深夜九點，前幾天一直以點頭打招呼的同行突然要進你房和你探讨下演戲的問題。
“我記得我們的對手戲是安排在後天。”穆潛平和應答。
“是啊，但是想提前先向潛哥請教一下。”孟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
穆潛想了想，還是讓出門讓孟卓進了房間。
“哇，潛哥這裏房好大，不愧是男主，制作方安排的房間都豪華一些。”
穆潛看了看自己的酒店标間，再看旁邊人笑眯眯的眼神。
深夜跑來誇贊自己住的酒店标間？
孟卓是最近兩年剛火起來的小生，年紀比穆潛還小兩歲，今年22歲，最開始是演青春校園的網劇出道，營銷上走的是國民初戀暖男範。近期的熱詞是新一代演技小生。
以上全是從孫虎龍的嘴裏知道的，前幾天科普完了劇組的事宜，小孫同志看他身邊還是沒助理和經紀人跟着，自告奮勇，又開始給穆潛叭叭劇組裏演員的事情。
孫虎龍混過幾個劇組，當過群演，還做過化妝師學徒，在劇組這片天地裏闖闖蕩蕩了不少日子，一來二去知道了不少八卦。
穆潛還問過他怎麽這麽不忌諱的跟他講這些。
沒想到孫虎龍一臉認真的給他發了張好人卡：“潛哥，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穆潛哭笑不得，其實他懂孫虎龍的意思，孫虎龍應該是看他的情況，想做他的助理轉行。
孟卓坐在那裏端着一杯水看着穆潛：“潛哥，真的沒想到你演技那麽順，我以為偶像只用唱跳就行了呢。”
穆潛笑了笑，不動聲色，閑适的給自己的那盆多肉噴了噴水，禮貌問道：“那邊小冰箱裏還有牛奶，要喝嗎？”
孟卓搖頭：“不用了潛哥。”
“潛哥，”孟卓遲疑了一下：“你是不是很早就準備這部劇了啊？”說着停頓下來，然後趕緊解釋道：“潛哥，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演得這麽好···”說完一臉羨慕的看着穆潛。
“怎麽會？我也是前些天才拿到劇本，”穆潛還是溫和的态度：“你也很好啊，趙導常誇你戲好。”
穆潛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完全是在客套，而且是謹慎的客套，半點情緒和不該說的話都沒漏。
孟卓捏了捏手，感受到自己袖中錄音筆的觸感，穆潛比他想象的不好對付，這幾句話他連剪輯的餘地都沒有。
“哦，對了，”穆潛笑了笑：“說起我倆的戲，後天開始好像會集中拍攝。”
孟卓放下水杯：“是這樣的，不然潛哥給我講講戲吧？”
穆潛欣然應允：“那我倆現在對對戲找找感覺？”
孟卓愣了愣，否認道：“這位置太小了，潛哥給我講講就行，我想聽潛哥講戲傳授經驗。”
“我倆對戲也不錯，都是文戲，這位置也夠了。”穆潛說着就起身，準備去移動放在那邊的一張椅子。
孟卓看到趕緊制止：“不用了不用了，潛哥，這也太麻煩你了，你今天給我講講戲就成，對戲我明天片場空閑時找你，位置寬敞些。”
穆潛繼續勸道：“我移下椅子，沒問題的。”
孟卓看穆潛一副鐵了心要和他對戲的樣子，趕緊站起身說道：“不不不，潛哥，今天太晚了，明天還得早起，對戲還是明天到片場對好。”
穆潛終于松了口，惋惜道：“那好，今天好好休息。”
他是真的惋惜，不管孟卓目的為何，真能對戲他還是高興的。
孟卓聽了，馬上道：“潛哥也好好休息，不打擾潛哥了。”
穆潛微笑點頭，等孟卓走了，才卸下僞裝，放松的坐在沙發上，他不太明白孟卓的意圖，深夜跑來非讓他口頭講戲傳授經驗，怎麽想都奇怪。
思索了會兒，穆潛決定不想，不管孟卓到底想怎樣，到時候也不過兵來将擋罷了。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過多的憂慮一點頭緒都沒有的事，不過庸人自擾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