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沉船
在穆潛已經适應劇組的壓抑氣氛, 和秦深的關系也慢慢緩和的時候，許雲芝又宣布要拍船上的戲了。
穆潛确定了，自己确實和別人的劇本不一樣, 因為在自己拿的劇本中，完全看不出要有要拍船上戲份的端倪。
飾演穆潛和秦深母親的兩位女演員的情緒也非常飽滿, 這幾天基本除了拍戲吃飯其餘時間都沉默着在醞釀情緒。
又等了一天，等到風雨欲來的時刻，許雲芝拍板--上船拍戲！
闵戚的母親汪煙柳在休養幾天之後, 終于做出了決定, 帶着闵戚離開，至于劉海陽，則由他自己決定去留，若是願意跟着她回家，那麽她帶着兩個孩子回去，若是不願意，汪煙柳也表示理解, 會給予劉海陽金錢上的幫助。
王琴知道這個事後, 害怕自己不僅失去了親生的小兒子，還會失去一手養大的劉海陽，于是聲淚俱下求着劉海陽不要離開。
在一個風雨欲來的天氣裏, 汪煙柳執意要乘船離開金沙島，劉海陽勸說可能有遇到暴風雨危險, 汪煙柳看着接下來半個月都不适合出航的天氣, 卻等不及了, 她實在不想再留在這個讓她難受的島上。
沒有人願意載她們出海，最後劉海陽妥協，決定開着自家的船把汪煙柳和闵戚送到岸上，王琴擔心自己的兒子跟着走了，于是偷偷的也上了船。
整個劇組上船之後，大風之下整個船都有些晃悠，還沒開拍就出問題了，飾演王琴的演員因為不适應船上搖晃的環境，有些吐了。
這就必須得停下了，要是汪煙柳不适應船還好說，王琴的人設就是在島上長大的，怎麽可能不适應。
“還好嗎？”秦深看着穆潛也是嘴唇蒼白有些擔心，到現在他也懶得考慮許雲芝什麽不能表達關心，什麽離遠一點的吩咐和告誡了。
穆潛強壓住惡心感，無力的搖搖頭：“深哥，我沒事，應該只是有些不适應。”
秦深沒有言語，直接脫下自己的衣服把穆潛包住，然後抱在自己的懷裏，再坐到背風的地方。
旁邊還有工作人員，穆潛先是愣了，然後想到在拍攝環境下，掙紮着動了動，說道：“深哥，不，不用，我沒事。”
他以為自己拒絕的聲音挺大，其實因為頭暈和惡心，說出來的聲音就和病弱的小動物哼哼沒什麽兩樣。
像是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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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秦深裹得更緊了，直接說道：“別管這些了，閉上眼睛休息。”
話語強制，還不安分的穆潛于是乖乖的不動了。
聞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穆潛昏昏沉沉的想，反正大家也看到了，現在出去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如就順從自己心意的睡吧。
于是穆潛就這麽心安理得的閉上眼睛困過去了。
秦深感受到穆潛在自己懷裏清淺的呼吸，難得感受到安寧的情緒。
有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跟孫虎龍閑聊：“哎，秦影帝和潛哥關系挺好哈？”
孫虎龍面上笑着答應說是朋友，內心裏暗道，他倆還住一屋勒，沒想到吧。
不過也沒不長眼的去拍照，許雲芝的劇組基本都是跟着他一步步走過來的老人，能留下來的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兩個小時過後，穆潛被叫醒的時候神清氣爽，可能是剛剛秦深舉動讓他安心一些，心理作用下覺得船都沒有搖的那麽厲害了。
之後拍的過程也很順利，天氣很好的一直保持在将落雨未落雨的樣子，許雲芝導演的臉完全和天氣不一樣，他覺得自己這次拍戲如有神助，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來來來，大家再堅持一下，最後一幕了，一鏡到底！”
相比他的狀态，演員的狀态就不那麽好了，兩位飾演母親的女演員剛剛神情激動的吵過了一場，現在還保留着神情，深呼吸互相不說話，等着下一場來。
最後一場開始了，一直演到穆潛劇本最後的地方，但是很快接下來的事情就超出了穆潛的預料。
因為他劇本裏沒有的場景出現了。
兩位女演員在船頭争吵的越發激烈，甚至開始動手，臉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異常可怕，哪怕穆潛知道她們倆拿的劇本和自己不一樣，陡然看到劇本裏沒有的事發生，又是這樣激烈的場景，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攝像機還拍着他，他作為闵戚理應上前做些什麽。
汪煙柳大聲喊着：“就是你，你這個愚蠢惡毒的下層女人，你害了兩個家庭。”
這句話徹底刺痛了王琴。
她錯在哪裏了！她只是想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好點的生活啊！憑什麽她汪煙柳命就那麽好，出身優渥，在家父母兄弟護着，嫁了人老公也寵着，她王琴就什麽也不是，早早出來做保姆，與兒子丈夫分居，最後一起長大的丈夫溺水的時候，她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她的命怎麽就這麽苦！
心裏悲痛，手下就沒有輕重，她用力一推，汪煙柳就像是輕飄飄的落葉一樣，腳底一滑，直接仰倒着落下了海。
穆潛才剛剛醞釀好情緒，在這樣陰沉的環境下，撕開闵戚這個角色，徹底的進入，感知，就看到汪煙柳墜入海中。
她的臉上猶帶着憤恨的表情，和着滑落時的驚恐組成異常扭曲的神情，像是僵硬的冷掉的油畫，一點不複平時的溫柔。
她還沒好好看幾眼劉海陽這個自己的親兒子，她還沒來得及給自己的丈夫說出真相，她，還沒有看到闵戚奪獎和娶妻生子，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
闵戚甚至還來不及做出驚恐的表情，直接就是奔到船頭，跳下去。
“媽！”
一聲呼喊很快的淹沒在日漸變大的海浪聲中。
雨，落了下來。
把握航向的劉海陽，察覺到不對，走到船頭，就看到她媽僵硬的站在那裏。
“媽？闵戚和汪夫人呢？”
王琴像是回過神來，猛地轉頭，崩潰一樣的坐在地上：“海陽，闵戚跳下去了啊，戚戚跳下去了啊！你快去救他啊，他不見了啊！”
劉海陽神情震驚，來不及分辨他媽的話，看着洶湧的大海，二話不說直接脫掉衣服，縱身一躍。
坐在地上的王琴僵硬的神情恢複過來，想起什麽似得又喊道：“不，不，不，海陽你不能下去，不能下去！”
她跪着行走，拿起劉海陽脫下的衣服，眼淚奔湧而出。
嘴裏念念叨叨含糊不清的說着“不，不，要救，不，”
穆潛是學過游泳的，這個在開始時就和許雲芝講過，他剛才跟着跳下來完全是角色感情的慣性使然，海水冰涼刺骨，他感覺自己小腿有些抽筋了，汪煙柳還是不見影子。
緊接着他看到有個人影直直的沖着自己過來，一把攬住自己的腰就往上游。
“你知道有多危險嗎？！”劉海陽大聲斥責。
闵戚的臉上滲出淚珠，眼睛通紅着說：“媽，媽還在海裏。”
劉海陽神情震驚，随後閃過一絲複雜，咬牙道：“我們先上船！”
船沒有了人的操控，一個浪就晃到很遠。
闵戚卻像是完全不慌張自己的情況，表情是麻木與悲痛。
只跟着劉海陽機械地往前面游。
船近在眼前卻仿佛遠在天邊。
闵戚的小腿抽筋越發嚴重，軟着聲音沙啞的說：“海陽哥，我游不動了。”
劉海陽看着直往下沉的闵戚，馬上撈住，命令道：“闵戚！你給我振作一點！起來趕緊游！”
闵戚只能就着劉海陽的手艱難的滑動。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因為淚水，因為體力不支，因為精神崩潰。
“海陽哥，怎麽那麽遠啊！我腿抽了不行了啊”
“海陽哥，我活着沒有意思了啊！”
“海陽哥，我就是個錯誤啊！”
“海陽哥，別管我了，你要好好活着。”
劉海陽奮力的劃，終于觸到船外面，他也沒說話，腳登着船外面直接抱起闵戚就往上一扔：“闵戚，代我活着，你給我，好好的活！”
闵戚整個的被扔在船上，肌肉觸及實面發出沉悶聲。
渙散的精神重組，他如夢初醒，顧不上喊疼，直接沖到船舷旁邊大喊：“海陽哥！哥！哥！”撕心裂肺。
“你回來啊，哥。”他身體軟倒，面朝大海跪下。
“你回來啊，哥。”聲音很輕，狂風暴雨中沒有人能聽清。
闵戚的黑發完全貼在臉頰上，暴雨肆意的打在他身上，船飄飄搖搖，他雙眼通紅的望着大海，臉色慘白，鹹的淚水和着暴雨一起灌進他的心裏，嘴裏喃喃：“你回來啊，你回來啊，”
“你回來啊，深哥。”最後一句響在心裏，幾不可聞。
秦深趕緊就着工作人員的手上船，甚至來不及擦幹身體，直接大步走到穆潛那裏。
一把把跪在那兒的穆潛抱住，手不停的擦着他臉上的淚水。
“我回來了，別怕，”
“錢錢，別怕。”
“我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