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閑言碎語

第十九章閑言碎語

早上九點,一個電話把袁九沐給打醒了。

他窩在被子裏摸了半天,什麽都沒發現,最後才在房間那頭找到自己的手機,袁九沐套着拖鞋抓着頭發睡眼朦胧地走了過去,而後把充電線一拔。

【袁九沐!】

黑大胖的聲音震耳欲聾,袁九沐的睡意瞬間就被吼了一半去了,袁九沐捂着眼睛,無比疲憊地問。

“又怎麽了?”

【你他媽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黑大胖在電話那頭急得直跳腳,【我來找你人都不在!】

“迷路了,大半宿才回來。”

說到這裏袁九沐回過神來,他微微瞪大了一點眼睛,看了一眼房門,關了。

而後他再看了一眼自己手機通話頁面。

電充滿了。

袁九沐抓了抓頭,四下回首發現那小崽子不在,往門口走了幾步,這才發現沈祚走的時候似乎還幫自己扔了下垃圾。

算有良心。

【你在聽嗎?】黑大胖幽幽來了一句。

“哎,在呢在呢,”袁九沐回過神來,點開擴音鍵,“你剛說什麽?”

電話那頭的黑大胖明顯是嘆了一口氣。

【先說鋼鐵廠那件事。】

“哦哦哦哦哦,”袁九沐揉了揉眼睛,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起了泡面,“你說。”

【也沒多大事,就那地方之前不是一直要拆遷嗎?鬧了好多年,可算上面透了口風出來,說是要拆了。】

“嗯,”袁九沐夾着手機點了點頭。

【就這,】黑大胖哼了聲,【最近最大的新聞不就這。】

“慢着,”袁九沐回過神來,“那我昨天去的時候怎麽大家火氣都那麽大?”

【這不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鋼鐵廠片地方,這些年違建的房子都不知道多少了,之前拆不成功,就是因為這些違建的算不算在賠償裏。】

“不算,”袁九沐嘟囔着道。

【那你等把人房子拆了人住哪裏去呢?】

黑大胖嘆了口氣,眼瞅着這話題要越拉越長,袁九沐一邊接水一邊喊住。

“停停停,不是為你這事的,你直接說那邊到底怎麽了?”

【不就……】

以黑大胖的性子,估計本來就是想一句話把這事給總結了的,可想了半天,還是一句話說不了,他于是深吸一口氣,慢慢和袁九沐說了起來。

要說鋼鐵廠那片小區,準确地說,全國大部分老社區都遇到過這種情況。

那就是一個地方說要拆,折騰了幾回又不拆,拉拉扯扯,中間各方利益糾纏在一起,各方勢力互相battle老半天,結果一紙文書下來,又不拆了的事十分常見。

項旭日他們家那片就是這個情況。

【一般遇到這種事吧,真落地之前有關系有口風的提前都會告知下面的人一聲,趁着戶口要求不嚴審核不苛刻的時候,把那些什麽邊邊角角便宜買下來,過個戶。】

袁九沐的筷子僵在半空中,他皺着眉,泡面冉冉升起的熱氣把他手掌都潤濕了。

“過個戶?”

黑大胖哼了聲,【鋼鐵廠那房子都快成危樓了,價格又不高,現在拆遷政策是國家原面積外加裝修補助一套,你說這生意會不會虧?】

泡面的香氣在房間裏湧動,袁九沐拿着筷子挑了挑。

“合着是這樣,我明白了。”

筷子一放,他心裏瞬間敞亮了大半。

“怪不得那天我去的時候人家脾氣性子那麽大,是不是有人把這事捅出來了鬧大了,結果政策卡死了,一群人算盤都落空了?”

黑大胖無聲地在電話那頭點了點頭。

而後他才記起來袁九沐看不見,于是嗯了聲。

袁九沐好奇,八卦心一起。

“怎麽把事情鬧大的?有人說漏嘴了?”

【聽說是有個娘們把私下聊天記錄發群裏去了,鋼鐵廠那邊當天就炸了,那場面,熱鬧得很呢。】

袁九沐坐在桌邊。

他默默地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嘴面條。

黑大胖在電話那頭哼唧了下,【怎麽,和你現在這事有關系?媽的,你不會惦記上人家那兩母子的拆遷款了吧?】

“我他媽還沒那麽廢物!”

袁九沐狼吞虎咽地咽下面條,他拿起手機,咬着筷子問。

“怎麽出的事?聊天記錄怎麽發出去的?”

【誰清楚,】黑大胖喃喃來了句,【反正就鬧挺大,聽說聊的內容也不是什麽好事,總之還上社會新聞了。】

袁九沐歪了歪頭。

他記起來在項旭日腦海中看到的畫面,對方格外在意的不是那個洗澡的倩影,而是桌面上的手機。

水杯裏的水波光粼粼。

袁九沐嘀咕了句,“不會是什麽水杯打翻了剛好觸碰到什麽手機屏幕按鍵給發出去了吧?”

黑大胖來了句,【估計是呢?】

袁九沐心裏給出了一個結論,但也沒和黑大胖說,他坐在那裏,用筷子把一些零碎的方便面渣子撈出來,又糾結着碗底下那幾塊碎胡蘿蔔。

挑着挑着,袁九沐發現黑大胖電話還沒挂斷。

“咋了?”袁九沐頭也不擡,盯着碗底問,“還有事?”

【關于沈少爺的。】

黑大胖難得語氣嚴肅。

【人少爺是不是叫沈祚,家是本地的?】

袁九沐一愣,擡起頭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窗外榆萌萌正在抖翅膀,榆萌萌轉了個身,好像是遇見了什麽朋友。

“确實是叫這個名字,”袁九沐的注意力放在了外面,“其他我不熟。”

【把那個委托給我推了!】

黑大胖如此嚴肅,倒是袁九沐第一次遇到,這一句話把他的注意力徹底吸引了回來。

袁九沐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手機,他盯着手機屏幕‘啊’了聲。

“可是不是你說的要我好好工作嗎?”

【沈家少爺的事你摻和什麽?沈家的事情你個塔裏出來的你沾邊都得……】

“慢慢慢慢!”

袁九沐一把按住手機,大聲呵斥。

“黑大胖你悠着點啊,別又犯之前那種老毛病,我的工作是你挑的,我的工作也是你拒絕的,這沒問題啊,沒問題,但是你要把前因後果說清楚!給老子說清楚!”

黑大胖啧了下。

【袁九沐,你個傻子!沈祚,沈小少爺的耳朵是聾的。】

袁九沐,“我知道啊,他那狀态看着不像啊?治好了啊?”

黑大胖大怒,【就你們塔裏的人給弄聾的。】

袁九沐,“這我也知道啊,宋越說了。”

黑大胖估計是被氣的差點咬到了舌頭。

【他們家是海濱市首富,你知道什麽概念嗎?】

袁九沐歪歪頭,什麽概念?

估計是袁九沐這油鹽不進的态度讓黑大胖心都碎了,那家夥在電話那頭深吸一口氣。

【那他爸為了他,就差把自己斷子絕孫了這事你不知道?】

下午袁九沐約沈祚在河邊見面的時候,袁九沐的神色明顯有些不好。

“又怎麽了?”沈祚隔得老遠就問了句。

蘆葦叢随風搖蕩,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而袁九沐站在那兒,差點聽不清沈祚剛剛到底說了些什麽,他一個正常人聽不清這世間萬物,可沈祚的聽力卻好到出奇,至少比他這個向導要好。

“沒多大事,就早上吃的不消化。”

袁九沐随口回答了聲,而後盯着沈祚的雙耳不放,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沈祚到底是怎麽把聽力又找回來的。

黑暗哨兵五感敏銳,代價是過于敏銳了,你要說沈祚做了手術,可光是異物植入都會讓他時時刻刻生不如死。

看了半天袁九沐才記起來自己得避嫌,于是他摸了摸鼻子。

“白朔今早上去找榆萌萌玩了?”

“你還不許?”沈祚反問。

“沒有,就問下。”

河風冰冷,袁九沐從橋沿邊往下走了幾步,又回頭深深看了沈祚一眼,沈小少爺這些年也不是白幹的,對方估計一眼就看出來袁九沐心裏有事。

“到底怎麽了?”沈祚問。

“你那耳朵到底怎麽治好的?”袁九沐比劃了自己的雙耳下,“黑暗哨兵那麽敏感,你年紀又那麽小,手術應該承受不了吧?”

沈祚嗤笑一聲,并不回答。

袁九沐還沒察覺到異樣,笑着道。

“說下呗,請什麽好醫生治好的?”

這個少年看向袁九沐,神色頗有玩味之意,他別過頭,插着口袋盯着江面看了許久,而後緩緩重新看向袁九沐這人。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袁九沐嗤笑一聲,“我知道什麽了?”

沈祚目光如冰。

“斷子絕孫。”

那一刻袁九沐心中咯噔一下,一個不好的念頭浮上心頭。

“你?該不會……”

袁九沐踩着河堤一個踉跄,他擡起頭,“今天早上白朔來找榆萌萌的玩的時候,他偷聽我和黑大胖的電話了?”

沈祚不回答。

袁九沐進一步意識到了什麽,“白朔不是專門來找榆萌萌玩的,他是特地來聽我和黑大胖聊了什麽的嗎?”

沈祚依舊不回答。

那一刻,一種被人偷聽了的憤怒以及說人閑話被抓到把柄的羞恥感一股腦湧上了袁九沐的腦門。

“你!”

他擡起手來剛想指着沈祚說些什麽,卻瞬間感受到了種威迫感,那種壓迫感如此之緊迫,是他身為頂級哨向多年戰場厮殺才培養出來的保命符,袁九沐猛地一回頭。

白朔不知何時已經聳立在了他的身後。

白狼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

袁九沐心中一緊,忙回頭問。

“沈祚想幹什麽?”

少年微微擡了擡下巴。

“我說過,我想看你的進階能耐。”

“不可能!”袁九沐直截了當。

“不可能?”

沈祚十指交叉,戒指碰撞發出咔咔聲響。

“凡事總有可能的,就賭你昨天看重的那個小向導,昨天的比賽不是還沒分出勝負呢,袁九沐,我們比比看誰先把真相找出來。”

“你別鬧!”

袁九沐的精神絲線就像雨滴一樣沖向沈祚,在觸碰到對方的那一刻沈祚繼續。

“你們不是覺得我嫉妒他,想要抹殺他的天賦嗎?”

“……”

精神絲線和聲音同時停了下來。

沈祚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他媽才不需要你們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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