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8
chapter28
2025年12月31日,美國紐約。
街邊堆着前兩天下的雪,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前幾天多了,也許大家都選擇在舊年的最後一天陪伴在家人愛侶身邊,店鋪裏的聖誕樹還沒有撤走,整個城市都在期待着新的一年到來。
除了葉音。
這是葉聲離開的第八年,也是他來到美國的第二年。
他想不明白,美國就這麽大,從洛杉矶到舊金山,從芝加哥到費城,從華盛頓到紐約,他從西部開始一個州一個州地找,怎麽就找不出來一個人呢?
今年再找不到,他就不找了,回國,葉聲愛死哪兒去死哪兒去吧,他不管了,他放棄了。葉音想。
不過這個想法只存在了三秒鐘,就被葉音惡狠狠地掐斷。
不行!再怎麽着他也得先揍葉聲一拳才行,他還真就不信了,美國總共不到五億人,他還找不出一個葉聲來。
一邊想着,葉音進了一家咖啡館,習慣性地點了杯不加糖的美式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
他這兩年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随時随地觀察周圍的人。
他總是天真的對這個糟糕的世界抱有一絲僥幸心理,他想,萬一呢?
咖啡在這個時候被端了上來,葉音從兜裏摸了張五刀的鈔票遞給服務員,自顧自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熟悉的苦味漫上舌尖,葉音單手拖着腮,看着窗外來往的路人,亞裔倒是能看見幾個,只是都不是他想找的那個人。
葉音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喝不加糖的美式的,可能就是喜歡給自己找點苦頭吃吧。
“你好,介意一起喝一杯嗎?”一個身材高大的亞洲面孔用中文向葉音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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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音正心煩意亂着,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個陌生的男人,淡淡道:“介意。”
男人好脾氣地笑笑,同時又沒皮沒臉地坐在了葉音的對面。
葉音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幾秒那個男人,斷定這人耳聾,他懶得跟聽障人士計較,默默地喝自己的美式。
許是對面的人令葉音一點兒好感也沒有,葉音加快了喝美式的速度,打算早喝完早走人。
“你好,敝姓……”還未等男人說完,葉音就已經站起身準備拿腿走人了。
他今天晚上高低跟方霁吐槽幾百句,真是上哪兒都能碰見神經病,他是精神病又不是神經病,沒有物以類聚這一說。
本來找不着男朋友就煩,還有個不長眼的在這兒自我介紹,葉音真的很想打人。
還沒走兩步,左胳膊就被人一把拉住。
“話都不聽人說完嗎?”那人緊緊箍住葉音的胳膊,曾經挨了十多針的地方又開始隐隐作痛。
“松開。”葉音緊皺着眉,火氣已經快壓不住了。
“脾氣這麽大?多少錢一……”葉音聽着那人嘴裏的下流話,都他媽快惡心得吐出來了,直接一拳揍上了那人的臉,用物理方式打斷了那人繼續狂吠。
“嘴放幹淨點。”說完,葉音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沒料到那人力氣還挺大,臉都被打到一邊兒去了還死死抓着自己,他死活也扯不開。
“松手。”葉音咬牙切齒道。
那人不聽,反倒變本加厲,甚至打算上手摸。
葉音差點兒沒惡心得暈過去,這個時候咖啡館沒幾個人,連店員都在開小差,估計也不會管。
啧。
“松手。”葉音剛打算再次揮手給男人一下子,一道令葉音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就從旁邊響起。
那人一臉不耐地沖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說:“少多管閑事。”
下一秒,手腕被掰斷的聲音便響起,葉音的左胳膊終于得到解救。
“什麽叫我多管閑事?你剛才抓着的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什麽男朋友?他上哪兒來的男朋友,現在只有一個不告而別還沒找到的。
葉音一臉懵逼地看向剛才幫他的男人,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他用力眨了兩下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葉聲。
葉音有些尴尬,七年多過去了,他再次找到葉聲竟然是葉聲給他解圍。
方才騷擾葉音的那個男人罵罵咧咧地走出了咖啡館,緊接着,葉音就被葉聲拉着出了咖啡館,上了一輛陌生的車。
“你怎麽在這兒?”葉聲一邊撸起葉音的左邊袖子檢查他有沒有受傷,一邊問他。
葉音沒說話,默默握起右拳給了葉聲一下子,卯足了力卻又沒使勁。
“第一個問題,為什麽不告而別?”葉音看着眼前這張他找了兩年的面孔,平靜又突兀地問。
葉聲手上動作一頓,沉默了幾秒鐘。
“對不起,小音。”葉聲沒回答,只是道歉。
八年前他也是在道歉,只有道歉,葉聲怎麽就這麽喜歡道歉?還是除了道歉不會說別的話了?葉音想。
“我、不、要、你、道、歉,告、訴、我、為、什、麽。”葉音一字一句道。
“回答我,葉聲。”
葉聲拗不過他,如實道:“媽讓我別和你聯系了,她說那是她的遺言。”
葉音眼睫輕顫:“第二個問題。”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葉聲愣了一瞬——他以為葉音會再次質問他什麽。
“不要再騙我了,葉聲。”
葉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不太好,事業還算順利,但是很想你。”
他很少這樣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心意。
葉音悶悶地“嗯”了一聲。
“第三個問題,”葉聲代他說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複合嗎?”
葉音眼眸浮上了水光,沒吭聲。
許久,他才再次開口道:“不,我有男朋友了。”
葉聲手上動作一頓,松開了葉音的手臂,低聲問:“什麽時候的事?”
葉音盯了他的眼睛半晌,那雙深棕色的眼睛他失去了八年,他緩緩道:“2018年6月27日晚11點59分。”
“葉聲,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們分手了,你在這兒求什麽複合。”
“異地八年你默認分手了嗎?我問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的時候你也沒答應啊,怎麽,你默認了?”
葉聲搖頭否認:“沒有,只是覺得……你可能認為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沒這麽認為過。”葉音直視那雙深棕色的眸子,眼中閃爍着水光。
八年,從17歲到25歲,從煙臺到紐約,他一上大學就拼了命的打工兼職,像這輩子沒見過錢一樣,畢業工作一年攢夠錢就飛來美國,從本土西部往東,美國本土的每一個城市他都踏遍了,這一路來他走得太痛太苦,病情一天天惡化,時至今日,他幾乎是靠着本能走過來的。
“葉聲。”葉音輕聲叫他的名字。
“嗯。”葉聲緊緊抓住他顫抖的雙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葉音突然笑了,眼神中竟多了些許茫然,他喃喃道:“看來我是真的該吃藥了……”
幻覺都會說話了,他是不是要被铐進精神病院?是不是要被迫吃很多很多藥,做很痛很痛的電療?
是不是要被迫把葉聲給忘掉?
不行!
這輛車是來把他關去精神病院!葉音驚恐地想,猛地把葉聲推開,着急忙慌地想要下車,一邊擰車門把手一邊自言自語:“不要……我不要去精神病院,我不要吃藥,我不要吃藥,我不要被電擊,我不要忘記葉聲,我沒有病,我沒有病……”
門把手怎麽也擰不開,葉音一邊哭一邊拍門:“放我出去!我不要去精神病院……”絕望驚恐的淚水順着臉頰淌下,滴到車座的皮革上。
“小音,是我。”葉聲從背後抱住掙紮着想要逃走的葉音,不停地安撫着懷裏躁動不安的愛人:“是我,葉聲,沒有人要送你去精神病院。”
葉音滿臉淚光,不停捶打着身後的人:“你放開我!我不要去精神病院!”
葉聲任由葉音打,只是絲毫沒有松開的打算,葉音短短的指甲把他的手背都抓出了血,滴到葉音的手上,滲進葉音的指縫。
葉音餘光瞥見抹紅色,他定睛一看,是血。
血還在不停地從傷口中滲出,葉音漸漸平靜下來。
理智終于再次奪回了主動權,葉音的眼神不再那麽驚恐,他轉過身來看着葉聲,一股自卑和羞愧感不自覺地湧上心頭。
他想要逃走。
“小音,是我,是哥哥。”葉聲把葉音擁入懷中,安撫般地親吻他的發頂。
“我知道。”葉音剛剛哭過,聲線帶了濃重的鼻音。
葉聲什麽也沒說,只是緊緊地抱着葉音,心中思緒萬千。
一別數年,葉音的病已經嚴重到出現幻覺了嗎?
他又錯過了葉音将近八年。
“葉聲,我剛才……”葉音欲言又止,心中的羞愧感越來越強烈。
他還是沒能做到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站在葉聲的面前。
他又失敗了。
葉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寒冬臘月,窗外吹刮着刺骨的寒風,車裏暖氣開得很足,明明很暖和,可葉音覺得好冷,骨頭縫裏好像結了冰,凍得他好疼好疼。
葉音把腦袋擱在葉聲的肩膀上,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淌,烏黑的眼眸閃爍着水光。
“葉聲,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兩年,這兩年除了阿拉斯加和夏威夷,美國所有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你怎麽這麽難找?”
“嗯,小音,你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