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質疑纣王
第17章 017 質疑纣王。理解纣王。成為纣王……
将喻娴送到機場後, 溫廉纖徑直回了禦月庭。
比平時到家更早一些。
彼時的韓佑正站在陽臺上拉小提琴,線條流暢的琴身置于颌下,肩背下沉, 右臂擡起, 随着琴弓緩緩起落, 悠揚的音樂聲流淌而出, 沖刷着內心深處的堤岸。
溫廉纖沒有打擾他。
她站在玄關聽了許久, 直到一曲完畢, 才拍了拍手。
韓佑的聲音遠遠響起:“回來了?”
溫廉纖邊換鞋邊問:“是什麽曲子呀?”
聽起來有點陌生。
韓首席将小提琴放進琴盒:“德拉斯基進行曲,愛羽樂團那邊下周末要表演的曲目。”
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松香味, 應該是剛剛保養過琴弓, 溫廉纖這才知道, 韓佑下午已經去愛羽樂團“報到”了, 明天就開始參加排練, 為下周的樂團演出做準備。
到底是芳華樂團力捧的小提琴首席,到哪兒都很搶手。
韓佑觀察着溫廉纖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會協調好時間,盡量多留在家裏。
她卻搖頭:“既然你做了這個決定,那就要全力以赴, 我會支持你的,不過, 這周末的時間記得空出來——我們要拍婚紗照了。”
韓佑應聲。
瞥見的妻子腳邊那只鼓鼓囊囊的紙袋, 他上前将它拎到餐椅上:“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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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喻娴送的。”溫廉纖如實回答,“她今天回楠豐了,下午來我公司坐了會兒,臨走前塞給我的, 非讓我回家再拆,還讓你幫我一起……”
最後幾個字,打着旋兒消失在風中:韓佑手腳麻利,已經将一只紙盒的外包裝拆開了,裏面是一盒印有“情侶飛行棋”LOGO的桌游。
溫廉纖歪了歪腦袋:“你玩過這個嗎?”
韓佑神色微妙:“見過。”
盯着桃粉色的“情侶”兩個字,溫廉纖莫名感到很不舒服,沖丈夫抛去審視的目光,決定刨根問底:“在哪裏見過?”
韓佑移開目光:“從玲珑華府搬走收拾東西的時候,在家裏見過類似的桌游。”
溫、韓兩家一直是鄰居。
只是一處地方待久了,難免想要改變,溫廉纖上高一那會兒,兩家人又商議着買了玉玺公館的洋房疊墅,依舊是樓上樓下。
搬家也趕在了同一天。
溫廉纖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不是和其他女孩一起玩的就好。
她打開棋盒研究了一會兒,眉頭越皺越緊,又犯了老毛病:自己思考問題之前,習慣性問一問韓佑。
“六十九是什麽意思?”
“傳教士又是什麽意思?”
“觀音?老漢?”視線在花花綠綠的棋盤上亂飄,溫廉纖愈發糊塗,“這些都是什麽啊,飛行棋還分角色嗎?”
韓佑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唯有感慨,溫大小姐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很少接觸到那些超綱的知識。
當然不會接觸到——若是哪個不長眼的男生敢在她面前聊這些,他第一個不會放過對方。
直到看見了幾則能夠通過字面理解的“懲罰”和“獎勵”措施,閉塞的思路終于緩緩打開,溫廉纖低頭用手機搜索完那些晦澀難懂的詞彙,猛地将那張“不堪入目”的棋盤紙塞回紙盒裏,繼而漲紅了臉。
一路紅到耳朵根。
赫拉克利特說,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而她,卻接連踏入三次、四次、五次……
好吧,她已經淹死在同一條河流裏了。
後知後覺,溫廉纖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你爸媽年輕的時候玩這麽花?”
韓佑頓了兩秒鐘:“在你家看見的。”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爸媽年輕的時候玩這麽花?”
想到現在的家庭關系,韓佑糾正:“是咱爸媽年輕的時候玩這麽花。”
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最後,是當女婿的打起圓場:“……也許是我看錯了。”
溫廉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肯定是你看錯了。”
韓佑勾了勾唇,沒再說話,繼續拆另外幾個盒子:是同類型的情侶互動撲克,抽簽卡,還有配套的小玩具。
最後一個拆完,身邊的溫廉纖已經快要“熟透”了。
但又難掩好奇。
只見她探着身子,睜圓的淺咖色眸子亮晶晶的。
在注意到韓佑的視線後,故作抱怨:“喻娴她也真是的,送我這些東西幹嘛,又用不上。”
說着,迅速将所有新奇玩意兒放進紙袋。
韓佑接過紙袋:“那我都扔了?”
溫廉纖揚聲阻止:“別……別扔!”
看見丈夫微挑的眉,她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急忙找補:“畢竟是喻娴送給我的,還是留着吧,萬一哪天她想起來又問我要回去呢?”
“那我先把東西放次卧?”
“放主卧吧。”
韓佑的表情略顯玩味:“嗯?”
溫廉纖現編出一個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理由:“我是在想,你現在有演出了,得需要一個地方練琴吧?我們把次卧改成琴房,怎麽樣?”
她緊張地望向當事人。
誰料,韓佑立刻調轉腳尖的方向:“……都聽纖纖的。”
行動先于言語。
他抱着紙袋,步伐輕快地走向主卧——生怕慢一步,她就會反悔似的。
*
謊話說出去以後,就得圓。
吃過丈夫精心烹制的晚餐,溫廉纖在社區平臺軟件上找了一些琴房布置的案例,開始動手改造次卧。
聽韓佑的意思,愛羽樂團這邊比較注重團成員的商業價值,希望他能開通短視頻賬號,攢一攢粉絲。
這不奇怪。
當年楠豐電視臺也要求主持人經營個人賬號,莊青裁做的“生活/省錢小竅門”系列就很受歡迎,不過,網友們似乎更愛看“溫總不經意砸錢秀恩愛”系列。
溫廉纖由衷希望韓佑做賬號的時候不要挑選過于小衆的賽道……
忽地想到什麽,她指了指某人的鼻尖:“不許擦邊。”
韓佑:“……”
因為沒有買床,二十平米的房間一直閑置在那兒,在溫大小姐的指揮下,韓佑将房間裏的雜物收拾出來,又将原先放在衣帽間的全身鏡搬了進去。
溫廉纖對照着手機裏的網絡圖片指點江山:“這裏放譜架,對着鏡子方便你調整姿勢,我再給你買一張羊絨地毯,赤腳踩上去也很舒服!對了,這面牆可以挂一副油畫或者裝飾品,韓佑,你有特別喜歡的畫師嗎,或者,我們哪天去拍賣行看看?”
說罷,又補充道:“我出錢。”
說來奇怪。
她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恨不得家裏只放一張床墊,如今多了個韓佑,反而開始熱衷于布置房間。
韓佑摘掉手套:“空着吧。”
迎上妻子的目光,他難得堅持自己的想法:“以後放婚紗照。”
溫廉纖嗔怪:“你怎麽總想着放婚紗照?玄關也放,琴房也放,家裏到處都是婚紗照,不奇怪嗎?”
準新郎笑而不答。
兩人花了将近一個小時才将琴房收拾出來,韓首席嘗試着練習了幾支曲子,溫廉纖則舒舒服服地陷在沙發椅裏聽他演奏,手裏還有半杯醒好的波多爾紅酒——這也是韓佑特意為她準備的。
香醇的酒水順着喉嚨一路向下,暖進心坎。
身心徹底放松的溫廉纖托着腦袋,淺淺打了個呵欠。
見時間不早,韓佑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示意妻子該睡覺了。
無意間看見琴身上刻的花體字W,溫廉纖好奇詢問:“這把小提琴是你媽媽給你的吧?我記得,好像要六十幾萬?”
“差不多。”
“這也能算是古董琴了吧?”
“一百年左右的琴。”韓佑輕撫着愛琴,“但在我媽的收藏中,它已經是最有年頭的一把了。”
作為小有名氣的小提琴演奏家,席初晚離開芳華樂團後,也曾指導過不少後輩,只是她性子比較古怪,收學生也很挑剔;後來韓佑開始學琴,她便一門心思撲在了親兒子身上,從最開始的“只要他能在學校文藝彙演時裝個逼”就行,一直教到“總不能哪天在外人面前表演節目給纖纖丢人吧”。
最後,韓佑順利繼承了母親的衣缽,還繼承了幾把價格不菲的小提琴。
溫廉纖曾陪他們母子聽過幾場管弦樂演奏會,知道很多名家都鐘情于古董琴:“總覺得,越舊的琴越好聽呢。”
韓佑沒有否認:“因為制作小提琴的那些木頭,比如雲杉、楓木一類的,時間越久,越契合度越高,音色也更加穩定。”
頓了頓。
若有所思地看了溫廉纖一眼:“畢竟度過了那麽漫長的磨合期,自然好用。”
男人低沉的聲音回響在密閉的琴房裏,像是沾染上了紅酒香似的。
醇厚。
醉人。
咂摸出一點弦外之音,溫廉纖詫異地睜大雙眼。
她想,這個道理似乎并不難理解:就像自己選擇和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竹馬結婚,很多事都不需要擔心,他們磨合了二十多年,契合度極高。
高腳水晶杯裏還剩了小半杯紅酒。
韓佑合上琴盒:“纖纖如果喝不完,就留給我。”
溫廉纖“嗯”了聲,随手遞過酒杯。
誰料,韓佑并沒有接過去,而是蹲身在沙發前,雙手撐在身側,仰起脖頸用唇含住杯沿,一點一點往下壓。
酒液晃晃悠悠,溫廉纖的呼吸也被打亂,擔心他喝不到,又擔心他弄髒衣服,不得不仔細控制好酒杯的傾斜角度。
百密一疏。
盡管小心翼翼,嫣紅的液體還是自韓佑的唇角漏出一縷,順着流暢至鎖骨的下颌線流淌,眼見着就要打濕襯衫前襟……
溫廉纖想要拿開酒杯,卻被他死死抿住,男人間或一掀桃花眼,傳遞出名為“不用在意”的暗示。
沒看錯的話,剛才分明是韓佑自己牽動了唇角……
他是故意的。
确認這一點後,溫廉纖撇了撇嘴,只因有酒精作祟,才看不出面上逐漸加深的緋色:可就算知道韓佑是故意的,那又怎樣呢?
他也不過是想方設法來讨好她、讓她高興而已。
根本沒有責怪對方耍心機的意思,溫廉纖如同睥睨臣子的女王般,八風不動地坐在那兒,舉着酒杯繼續“喂”,任由滴漏的酒液在韓佑那件白色襯衫上氤氲出一大片污漬,透顯出布料所覆蓋的緊實肌肉。
男狐貍精……
溫廉纖忍不住默默腹诽,下一秒卻對美色投降,鬼使神差地擡高杯腳。
質疑纣王。
理解纣王。
成為纣王。
韓佑冷不防嗆了一口,卻始終沒有動手擦拭潑灑在身上的紅酒,直到咽下最後一滴,才略帶無奈的嗔怪:“酒漬很難清洗啊。”
溫廉纖捏着空掉的高腳杯,語氣裏夾雜着一絲愧疚:“……明天送去幹洗店吧,你手上的傷還沒好透呢,沒事別總沾水。”
韓佑乖順地點點頭,依舊保持着半蹲的姿勢,撫上溫廉纖的腿:“既然纖纖都這麽說了,今晚也來幫我洗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