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內部消化”
第30章 030 “內部消化”
“女士們, 先生們,我們的航班已經抵達目的地楠豐機場……感謝您選擇乘坐本次航班的頭等艙,希望我們的服務能夠讓您感到滿意, 祝您旅途愉快……”
航班廣播響起提示音。
睡夢中的溫廉纖被韓佑輕聲喚醒:“到楠豐了。”
她摘掉真絲眼罩, 吃力地睜開雙眼, 定了定神:久違的字眼莫名令她感到溫暖, 暫時忘卻了窗外已是隆冬。
溫家的司機馬叔已經在機場外等候多時。
兩人取了行李, 滿心歡喜踏上回家的路。
示意車裏備好了點心和甜湯, 馬叔又特意交代:“溫總和韓總都在玉玺公館。”
溫皓白在楠豐有好幾處自住的豪宅,這幾年一直和莊青裁住在玉玺公館, 韓家咬牙跟買了同一棟樓的下疊, 兩家又當了鄰居。
溫廉纖無意間撞見過韓奕找自家老爸說要預支年薪和分紅買房子, 想來, 添置這樣一處房産對韓家而言, 多少還是有點吃力的。
馬叔很喜歡和年輕人閑聊,這一路嘴巴沒有閑過,說完股票,又說起楠豐的房價最近又有回彈。
停了停,忍不住多嘴:“當初買玉玺公館那房子, 韓總也是蠻有魄力的。”
是有魄力而不是有遠見。
溫廉纖明白對方這話裏的暗諷:其實在很多人看來,韓奕硬着頭皮買豪宅, 只是不想斷了和溫家的這層鄰裏關系, 一來, 方便自己第一時間掌握公司動向;二來,好讓兒子可以順順利利入贅豪門。
外面的風言風語很多,她不信韓佑沒有聽過,于是, 第一時間扭頭望向身邊的男人。
好在,韓佑并沒有多想——也許有多想但他并不生氣,甚至笑吟吟地應了馬叔的話,生怕他尴尬似的,一個絲滑轉場,聊起了楠豐最近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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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廉纖嗔怪自己多心,悄悄握住丈夫的手。
玉玺公館位于楠豐新城區的黃金地段,緊鄰幾個核心商圈,鬧中取靜,整個小區都是歐式古典建築風格。
越過四季常青的綠化帶,就是心心念念的家。
自電梯間出來,溫廉纖立刻甩開韓佑的手——因為急于刷指紋鎖進屋,也因為擔心兩人太過親昵的舉止會被父母揶揄。
韓佑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後,無聲地笑了笑。
推開大門,擡眼就看見四位家長正坐在客廳裏打牌。
恰巧是溫皓白的輪次。
他丢掉手裏的牌,連眼皮都沒掀:“回來了。”
溫廉纖“嗯”了聲,自顧自在玄關換上了自己那雙毛茸茸的卡皮巴拉拖鞋,微眯着眼的水豚腦袋上還頂着兩只小橘子。
接着,又去給韓佑拿鞋。
莊青裁一直會給韓佑準備居家的拖鞋,而且都是和溫廉纖一模一樣的款式,只不過,沒能買到頂着小柚子的卡皮巴拉,她便買了雙頂着金元寶的。
趁小夫妻兩人換鞋之際,溫皓白才側目,用帶着審視意味的視線觀察兩人,像是要以此來判斷女兒這段時間有沒有受委屈。
所幸,結論令人滿意。
他推了下銀邊眼鏡:“我們也暫停吧,先吃飯。”
年輕時沒有近視的困擾,上了年紀,愛看書的溫總鼻梁上倒是多了副眼鏡,也添了幾分洞悉事世的睿智和淡然。
韓奕笑吟吟地沖廚房裏招呼了一聲,說是可以起菜了:知道兩個孩子來得及回家吃飯,他特意叫了米其林餐廳的廚師團隊上/門/服務。
莊青裁正兒八經地算清了桌面上的籌碼,不忘把贏來的死死護在懷裏,生怕被誰偷走幾個似的:“韓佑,纖纖,你們把行李放好就過來歇着吧。”
席初晚打着呵欠給莊青裁轉了賬,随即望向韓佑,問他有沒有帶些隆濱的特産回來,一點沒給親兒子留顏面:“你這段時間沒欺負纖纖吧?我怎麽感覺纖纖都瘦了,是不是你偷懶,沒給纖纖好好做飯……”
熟悉的家庭氛圍,溫廉纖小幅度揚了揚唇角: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也對。
自己和韓佑結婚屬于“內部消化”,當然什麽都不會變。
*
許是為了讓兩家人都自在些,莊青裁沒有讓負責家政的阿姨過來。
吃完飯,韓佑很自覺地收拾碗筷。
溫皓白站在一旁搭了把手,随後,沖溫廉纖遞了個眼色,又叫上韓奕,三個人去書房裏聊起覽星文投運營方面的問題。
溫皓白和莊青裁都是喜歡看書的人,因此,溫宅的書房面積很大,兩面牆都做了胡桃木的立式書櫃,還有木梯靠在書架旁,方便取閱高處的精裝書籍。
或許彌漫在空氣中的木頭與紙頁香味無端顯得清冷,溫廉纖坐于灰色天鵝絨的扶手椅中,總覺得後背涼嗖嗖的。
好在,對于溫皓白的考驗她早有準備,回答起來還算流暢,只是在聊到最近的合作時被“過來人”抓到了漏洞:“為什麽不找個經驗更豐富的律所?”
溫廉纖老實回答:“因為德勝律所的創辦人是我認識的一個學長,我信得過他。”
無論是工作還是結婚,她更信得過熟悉的人。
這個答案并不能讓溫皓白滿意。
但他沒有直接否定溫廉纖的做法,畢竟,女兒也在生意場上歷練過一段時間、有自己的行事風格,不一定事事非得向他的“不近人情”看齊。
韓奕也在旁打圓場:“法務咨詢而已,只要對方盡心盡責就好,其他的都不是大問題——覺得不合适,合約到期換掉就是。”
溫廉纖點點頭。
閑聊間,韓佑敲門送進來三杯剛做好的飲料。
隐隐聞到了咖啡香味,溫皓白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對待女婿的态度并不算熱情:“我不喝咖啡。”
韓佑将其中一杯擺到他手邊:“媽說你最近胃不舒服,我泡的普洱。”
溫皓白應了聲,低頭抿茶,算是對他的細心給予肯定。
韓奕則擰起眉頭:“我不喝茶。”
韓佑還是遞過去一杯:“參湯。”
“那肯定很苦吧?”
“席女士吩咐的。”
搬出席初晚,韓奕便沒轍了。
他苦笑着接過來,又看了眼木質托盤裏留給溫廉纖的那杯飲料:“你給纖纖準備了什麽?”
韓佑将瓷杯端給妻子,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笑:“蘋果美式,熱的,加了一點肉桂粉。”
無可挑剔的體貼。
溫廉纖輕聲道謝,喝着合乎心意的冬日暖飲,耳尖泛紅。
韓佑語氣平靜:“不客氣。”
聽起來生疏的字眼卻承載着拉扯不斷的情絲,連兩位家長都看不過去。
溫皓白輕咳一聲。
韓佑及時收斂目光,離開了書房,并沒有留下旁聽的意思。
然而。
溫皓白卻不是這個意思。
他盯着女婿快步離開的方向,轉而囑咐韓奕:“……下次讓韓佑過來一起聽吧,都已經是一家人了,不用避諱,正好,他也能學着點。”
韓副總被參茶苦得五官皺成一團,連連咋舌,還不忘說好。
溫廉纖卻睜大眼睛:讓韓佑來聽他們聊生意場上的事?莫不是,父親真有讓他以後進閱川集團做事的打算?
她內心疑惑,卻礙于韓奕還在場,沒好意思将話挑明。
書房外。
給家裏三位“大忙人”送完飲料,韓佑也沒忘記坐在沙發上刷劇聊天的莊青裁和席初晚,折返回廚房做了兩份阿芙佳朵。
席初晚用小叉戳着浸沒在咖啡液裏的冰淇淋,不滿撇嘴:“怎麽只有一球冰淇淋啊?”
韓佑嗔怪道:“你少吃點兒冰淇淋吧,不然下次體檢,血糖又要高了。”
席初晚的真愛是冰淇淋,每每丈夫和兒子都不在家,她連飯也不好好吃,一個人窩在沙發上吃完一大桶家庭裝冰淇淋……這兩次體檢查出了一點小毛病,也依舊管不住嘴。
對于兒子的勸誡,她不以為意:“你少管我,我和你爸會相互監督的。”
韓佑無奈嘆氣。
憋笑半天的莊青裁插了句話:“我有時候覺得,你們家沒有韓佑得散。”
甫一擡眼,女婿已經在自己面前坐下,從口袋裏摸出一份長長的清單,上面詳細列出了婚禮儀式上各項禮品的數量和品牌:“媽,我們再确認一下伴手禮?禮盒是定制的小皮箱,裏面有瑞士進口手工巧克力四顆、永生玫瑰、高定香水和一封感謝信,對了,外地賓客還要加送旅行套裝,其中包括……還有現場抽獎的禮品……”
莊青裁不喜歡也不擅長這些,暈暈乎乎聽完女婿的“彙報”,只給出毫無建設性地答複:“你覺得沒問題就行。”
“那我要去和爸确認一下嗎?”
“算了,你問他這些東西,他只會覺得不夠體面,然後亂花錢。”回憶起不少往事,莊青裁眉頭緊蹙,唇角卻不自覺地揚了揚,“你爸那人就是擦粉進棺材——死要面子。”
天底下敢這麽怼溫家家主的,恐怕也只有莊青裁一個人。
席初晚抿着唇直樂。
韓佑則給她喂了一粒定心丸:“放心吧,每一筆開銷我都算過賬了,體面,也不會超過預算。”
出身市井、惜財如命的溫家家主夫人這才松了口氣,繼而又尴尬地沖席初晚一聳肩:“沒有韓佑,我們家也得散。”
*
溫廉纖從書房裏出來的時候,韓佑第一時間叫住了她,說是爸媽們還要繼續打牌,讓他們找地方去睡覺。
啊,大白天就睡覺……
難道在變相催生孩子?
溫大小姐原地愣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爸媽們應該是讓他們睡個午覺養足精神,不然,上回聽到她說“中獎了”也不至于會是那樣的反應。
韓佑瞄了眼大門:“正好,到我那兒看看戒指?”
溫廉纖來了興致,催促他趕緊下樓。
比起凡事講究板正的溫家,韓家的裝修風格明顯更加現代化、也更具有藝術氣息,只是沒有韓佑在家收拾,難掩淩亂。
溫廉纖看着茶幾上沒來得及丢掉的零食包裝袋和堆疊在沙發上的外套,忍不住幫忙收拾,韓佑破天荒沒有阻攔,而是轉身走進自己的卧室,再出現時,他的掌心裏多了只四方形的黑色絲絨盒子。
溫廉纖興沖沖地打開,只一眼,期待的神色便凝固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凝視着丈夫:“這戒指不便宜。”
是陳述句而非疑問句。
翻找出盒子底部的鑒定書,溫大小姐倒吸一口冷氣:按照這個品質,這個克拉數,這戒指少說也得八位數,如果是拍品,恐怕還要往上走。
別說琴弦拉冒煙了,韓首席他就是把琴弦拉斷了也賺不回來啊!
溫廉纖登時警覺:“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給我買鑽戒?”
見韓佑笑而不答,她開始大膽猜測:“你爸媽的養老錢?”
“不是。”
“你家把玲珑華府那套房子賣了?”
“沒有。”
溫廉纖沉思片刻,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終于尋到了靠譜的答案:“我知道了,是不是韓淩松買給我們的?”
“其實……”
韓佑欲言又止,想了想,輕輕颔首:“就當是吧。”
溫廉纖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情打量那顆超過10克拉的全美方鑽,繡園的珠寶室裏也有不少昂貴的首飾,但這枚戒指,絕對足以在其中擁有一席之地。
沉醉于鑽石的璀璨光澤,她喃喃感慨:“确實是好貴重的禮物啊,我們得好好感謝韓淩松……我以後得跟着你管他叫‘淩松叔’,唔,也不知道他人好不好相處?”
她小聲重複了幾遍這個陌生的稱呼。
饒有興致地打聽起連城韓家的産業:“我聽說連城地磐天集團……”
韓佑握住她的手,柔聲打斷:“戴上試試。”
溫廉纖回過神來:“啊,好。”
韓佑捏着戒圈,為她戴戒指的動作倏地一頓。
眨了眨桃花眼,男人毫無預兆地單膝跪下:“這樣才對。”
他噙着笑,眼神堅定而炙熱,将戒指緩緩戴在她的無名指上,仿佛是在彌補兩人間缺失的求婚儀式。
溫廉纖眸光微動,紅唇微張:“韓佑……”
壓在心底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一聲仿佛自帶“延遲效果”的誇張驚呼便從頭頂傳來:“這麽麻溜就跪了……還挺會的……以後讓纖纖……家裏……買搓衣板……”
斷斷續續,模模糊糊,但能聽出是席初晚在說話。
韓佑:“……”
溫廉纖:“……”
兩人一跪一立,不約而同朝天花板望了一眼。
溫廉纖面露驚恐:“樓上什麽情況?”
韓佑俨然比她更迷惑,迅速起身走到院子裏:“你們在幹什麽?”
兩家人最便捷的溝通方式就是“喊話”,連電話都省了。
溫大小姐跟在他身後,眼睜睜看着樓上陸陸續續探出四顆腦袋。
回答韓佑的是席初晚:“沒事,你們繼續……忘了告訴你,你爸怕我偷吃太多冰淇淋,你走以後在客廳裏裝了監控,我們剛才打牌無聊,随便開視頻看了一眼……”
這是看了一眼?
這分明是看了一段!
溫廉纖只覺得腦子裏暈乎乎的,雙頰染上緋紅,捂着臉迅速溜進了屋。
客廳肯定是沒法待了。
她四下一張望,當機立斷拐進了韓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