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妹控 “今天喜歡我了嗎?”
第1章 妹控 “今天喜歡我了嗎?”
西城區酒吧衆多,“問月”不過是其中最普通的一間。
室內燈光五彩斑斓,音浪嘣嘣咚咚響徹雲霄,無數年輕男女蹦得正起勁。
對比之下,則襯得後門出口處愈發幽靜,甚至有些冷清。
然而美人總在燈火闌珊處。
缥缈月光傾瀉而下,門後做了玫瑰花牆,花瓣白如脂膏、粉如胭脂,影影綽綽,俱融化在霧氣一般的月色中。
牆邊擺了張可供半躺的小藤椅,躺椅上的人閉着眼。
那是個柔軟雪白、好似羊脂玉雕成的人,五官卻秾麗潋滟,右眼尾一點鮮紅的胭脂痣,遠勝身後繁花似錦。
他上衣短,下擺露出一痕緊丨致腰腹,窄似新月。
将明媚鮮妍之美诠釋到極致的皮相骨相,眼波流轉間生機盎然,像一朵……溫室裏嬌養的小玫瑰。
二十年來,誰第一眼見到顏西因,都會當他是女孩子。
他與厲原北一同出門,總有人對厲原北誇他妹妹漂亮可愛。
厲原北也從不澄清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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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再度響起,顯示陌生號碼。
顏西因只瞥了一眼便挂斷,想了想幹脆直接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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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男人一手執筆,一手托着他的手,仿佛不經意般問道:“誰打來的?”
顏西因擡手蓋住眼睛,道:“讨厭的人。”
——前男友太多且個個死纏爛打,顏西因拉黑後他們還會換號再打來,令人困擾。
終于放暑假,顏西因幹脆關機斷聯,每日只開機一小時。
脫離手機能做的事,諸如閱讀、旅行、網游、各類游玩項目、各類晚宴酒會茶會……他幾乎都嘗試了個遍。
掌中手背瑩白剔透,隐約可見纖細的藍紫色血管,如同一塊柔軟的羊脂玉。
季向晁執筆的手頓了頓,才落下去,同時問道:“真的要去選秀?選秀期間訓練強度那麽大,隊友還未必都好相處,你哥哥直接幫你安排solo出道不是更好嗎?”
顏西因靜了靜,重複道:“我哥哥?”
季向晁颔首,道:“上個月,你要拍畢業照的那次見過。”
顏西因恍然。
上個月自己打算追一個大四學長,對方要穿學士服拍畢業照,他便也要穿上一起拍,找了季向晁做跟拍攝影師。
可是他書包一開、學士袍一披,卻發現少了垂布。
這下不倫不類的,自然拍不成合照。
學長問還拍嗎。
顏西因有強迫症,無法接受少了垂布的奇怪學士服照。
他搖了搖頭,就倚着樹自己生悶氣。
等學長走後,顏西因當即一個電話叫厲原北滾過來。
厲原北走近時,季向晁就站在顏西因身側。
從衣着與行為舉止來看,來人明顯比他們年長,身上一絲學生氣也無,成熟、沉穩、內斂,目光頗具壓迫性,明顯久居上位。
但顏西因公主脾氣比天大,擡手便打他一巴掌。
而厲原北皮糙肉厚,臉上連一絲指印都瞧不見。
他給顏西因揉手心,還十分自然地親了親顏西因打得泛紅的手指,面不改色道:“哥哥忘了放了,小西別生氣。”
顏西因顯然不信,甚至近乎篤定道:“你故意不放的,你不想讓我追他。”
厲原北不再否認,道:“他配不上你。”
顏西因讨厭他這副控制狂的樣子,偏要道:“但我就是喜歡他,你又不是我爸爸,你有資格管我嗎。”
什麽鍋配什麽蓋,當着外人的面,顏西因也照樣打厲原北的臉,而厲原北……臉上不僅毫無愠色,還莫名笑了一下。
顏西因:“……”
厲原北帶着他坐到旁邊長椅上,把他腿搬到自己腿上,輕輕給他揉腳踝。
顏西因其實不太理解季向晁為何還杵在旁邊,照理說他該和那個學長一起離開才是。
于是顏西因禮貌道:“謝謝你向晁學長,今天沒拍成,下次有機會我再找你約拍。”
季向晁只得離去。
厲原北給人揉着腳踝,問道:“晚上做不做?”
顏西因幹脆利落地拒絕道:“有考試,不做。而且我正要追別人呢,跟你做算什麽。”
此處背靠幾棵百年老樹,位置隐蔽,四下也無人。
厲原北湊近他,呼吸急促到詭異的程度,如同某種急性瘾症發作。
他一直嗅顏西因,粗聲道:“……寶寶。”
這病也怪,只對顏西因發作,只有顏西因能緩解,但無論如何治愈不了。
顏西因對此深覺苦惱。
他總是要談戀愛的,有心儀對象或者男朋友時,他就不給厲原北啃他的機會。
然而厲原北這病發作得實在頻繁且無規律,顏西因推開他,他便好似快爆體而亡。
顏西因不得不權衡。
喜歡的人,與哥哥相比,孰輕孰重?
雖說他總是把哥哥當奴才用……但還是哥哥更重要一點吧。
于是他不得不多番忍痛割愛,先将厲原北這病緩過去再說。
正如此刻,顏西因心中已有決斷,但他卻只是眄着厲原北,良久不語。
直至厲原北灼熱的嘴唇蹭了蹭他脖頸,顏西因才終于大發善心,環住他脖頸,臉枕在他頸側,道:“那好吧,那我不喜歡他了,哥哥的病更重要。”
這個姿勢,厲原北目光可以無比便捷地落在他頸後。
纖細柔白的一段,香氣幽微,牢牢攫獲男人所有感官,使之頭暈目眩。
厲原北眸光晦暗,他粗重地嗅着,僅停頓了一秒,便合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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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西因緩緩道:“他是我哥哥,可我不想靠他出道。”
季向晁道:“你不靠你哥哥,也不簽公司,選秀的水深得很,沒有背景的話,想出道難如登天。”
顏西因偏頭望向他,問道:“那你覺得我可以嗎?”
季向晁并未遲疑,篤定道:“當然可以。”
把顏西因丢進人堆兒裏,只需0.000001秒便能找出來。
明豔耀眼至極的人,天生屬于舞臺和鏡頭。
不難想象,一旦在公衆面前曝光,顏西因的熱度會高到何種程度。
唯一的阻礙,或許也就是他身體不太好。
顏西因最近一直斷斷續續發低燒,酒吧內人員密集、空氣不流通,方才他只是坐在吧臺邊喝了一點點飲料,便有些哮喘發作的前兆。
季向晁一見他呼吸困難,将人帶出來通風緩解,才會來到後門這裏。
“選秀就像升級打怪,”顏西因半點不覺得憂慮,從容道,“我只是選了個難度高一些的副本來挑戰一下。”
“有人偷拍。”
季向晁驀地出聲。
顏西因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他重新閉上眼,懶洋洋道:“是我哥哥找來的,不用理會。”
頓了頓,又小聲咕哝道:“讨厭的狗。”
他才不管厲原北在外有多威風凜凜令人聞風喪膽,在他面前,厲原北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召之即來。
盡管揮之不能即去,但殺傷力仍然為零,所有兇悍的時刻都在床上。
他知曉厲原北家中頗有些背景,只是二十年前碰上了些棘手之事,因此掌權人将獨子寄養在他家。
此後風波解決,厲原北将家業做得越發烈火烹油……那又怎樣,是厲原北自己說要給他當牛做馬,他不要,厲原北還求着他要呢。
“畫完了。”
思緒回籠,顏西因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立刻蹙起眉,嫌棄道:“這麽醜。”
他要的是小玫瑰,季向晁畫得像手撕面包。
“我不會畫畫。”季向晁悶聲道。
顏西因伸出左手腕,道:“這邊畫只小蝴蝶。”
季向晁照做。
畫着畫着,頸側抵上來柔軟的觸感,似沾着滿牆薔薇的花露香,又似是這觸感的主人自身的香味。
顏西因足尖點了點他下颌,又往上挪了挪,不輕不重地踩了下他的臉。
顏西因邊踩着他,邊問他:“今天喜歡我了嗎?”
季向晁喉結滾動,但他搖頭道:“還沒。”
顏西因頗覺遺憾,望了望夜空,道:“明天就滿一個月了。”
他喜歡過很多人,喜歡就會追,但一個月是最長期限。
他的性單戀傾向十分嚴重。
因此一旦追到,他會迅速生出抵觸之感,并離對方遠遠的;
倘若沒追到……目前還沒出現這種情形。
別人會覺得他這哪裏是追人,簡直是把男人當他的貓玩具——他動動貓耳朵、翻翻小肚皮、翹着長尾巴、喵喵叫兩聲,勾得人死心塌地了,他卻毫不留情一腳踹開。
但顏西因覺得這是誤解——他喜歡人時,的确是全然真心的。
喜歡他的人多如牛毛,假如他只想找貓玩具的話,何必自己追。
顏西因自己也困惑:為何這些男人如此沒有定力,至多一個月便繳械投降?
季向晁似乎與他們有不同。
顏西因讓他做什麽,他都照做,唯獨不肯松口回應顏西因的喜歡。
但顏西因近日卻漸漸有預感,這段喜歡同樣無法長久。
因為季向晁為人木讷寡言,顏西因起初喜歡這種安穩平靜的感覺,可相處一個月都無波無瀾的,顏西因便覺得他着實無趣。
顏西因想找下一個喜歡的人了——一個既不會反過來喜歡他、又能讓他保持新鮮感的人。
他的腳窄小而雪白,線條輪廓流暢優美,看上去細瘦,卻很柔軟,踝骨處萦繞着幽微的薔薇香。
季向晁讓他赤足踩着,鼻端離纖細足踝只是咫尺之遙。
一偏頭便會吻到他的腳背……季向晁有些難以保持平靜。
動了動嘴唇,季向晁正要開口,忽然聽到一點窸窸窣窣的響動。
他霍然回身,與此同時顏西因也道:“看夠了嗎?夠了就走吧。”
道旁側柏樹後走出另一個人。
顏西因:“……”
剛分手的前男友。
他閉上眼,吩咐道:“季向晁。”
季向晁心領神會,拿出一副墨鏡,展開,給他戴上。
顏西因不喜歡看醜男人。
他眼裏的“醜”不僅包括相貌,還有儀容儀表、精神風貌和生活習慣。
不講衛生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的、私生活混亂當種丨馬的,他看到就想吐——不僅指心理反感,他是真的會反胃,還會呼吸不暢。
對面人看起來整體還算幹淨整潔,但狀态憔悴,眼冒血絲形容枯槁,無端滄桑了好幾歲。
因此,顏西因要戴好墨鏡才能直視他。
他不解道:“家良學長,你藏在樹後面做什麽?”
宋家良一個月不見他蹤影,放假了他人不在學校,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也不回,好容易才找到他人在哪,卻看到他拿腳踩別的男人。
宋家良艱難道:“……小西,你這就喜歡上別人了?”
顏西因喜歡宋家良時,覺得他無一不好;現在愛消失了,便覺得他不過爾爾。
他幹脆摘了墨鏡,閉上眼躺回去,不再看宋家良。
而後他微一張唇,季向晁便跟伺候多年的仆人一般心領神會,端起旁邊的水晶碟,将洗淨的、新鮮的可食用玫瑰花瓣喂給他吃。
門內燈影斑斓,越發襯得門外昏暗。
顏西因眉眼輪廓本就嬌豔,在這昏昏的夜色裏不疾不徐地吃花瓣委實有些妖冶,簡直是精怪勾魂來了。
可他表情其實并無半分勾人的意願,甚至細看之下是冷淡的——如此姝麗的容貌配上疏離的神色,反而更令人神魂颠倒,讓人想撲上來脫他的衣服。
他嚼了嚼花瓣,漫不經心同宋家良道:“我記得,我已經在微信裏說了分手呀。”
言語間有花香從他齒頰處漫開,季向晁微微垂下頭,兩人距離縮短些許,但顏西因并未察覺。
宋家良急聲道:“但我還沒答應!”
顏西因頗覺奇怪道:“分手并不是協議離婚,還需要雙方都同意,只要我已經不喜歡你了,我們不就可以分開嗎。”
宋家良仍欲再說,顏西因耐心卻已告罄,起身道:“好困,回家吧,不然我哥哥又要說個沒完。”
這樣一站起來,愈發能直觀看出他身材比例極佳,腰細腿長,又因身着短上衣與短褲,更可見裸丨露在外的腰腿雪白細膩,簡直瑩瑩生光。
上蒼偏愛他太多,不舍得任何瑕疵出現在他相貌或身體上。
可是他不僅有色相,更有靡麗誘人的神韻,哪怕遮上臉,也能誘得人心蕩神搖——男男女女私底下皆稱他為小玫瑰,不是沒有道理。
小玫瑰恃靓行兇,耍男人像耍狗。
季向晁想到方才那學長丢了魂的慘狀——一旦承認自己動心,就會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順着顏西因的話道:“你剛才說讨厭的狗……”
顏西因似笑非笑地望過來,輕飄飄打斷道:“那是我哥哥。”
小貓只許自己放火,不許別人點燈。
他說厲原北是狗,厲原北會高興。
但倘或認識的人公認厲原北是他的狗,那厲原北會加倍高興。
……他不想讓厲原北太高興,暫時還只想給厲原北一點點高興。
顏西因在腦內寫亂七八糟的《貓奴高興論》,沒留意原本正在偷拍的人已經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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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高懸,男人沿着地圖所示,将微型攝影機交到雇主指定的地點。
這雇主鐵定是弟控晚期無藥可救。
雇他去拍,分明按圖索骥更方便,卻又不肯給照片,只有酒吧名字和文字描述。
——“淺粉色頭發,淺瞳色”。
以及“全場最好看的那個”。
酒吧燈光五顏六色,哪裏分得清頭發粉色白色黃色。
酒吧裏一半人都戴了美瞳,如何分辨瞳色。
“最好看”就更難界定了——審美本就是很私人的,年輕人打扮打扮不都挺好看。
沒有照片為證,大概率這哥哥是對自己弟弟有十八層濾鏡,才覺得弟弟“最好看”。
卻不料……
想到方才見到的那個漂亮到極點、比起弟弟更像妹妹的美人,男人忽然理解雇主為何要這樣病态地監視對方。
他剛放下微型攝影機,微信便提示新消息,是雇主發的。
【Y】:簡單複述一下你看到了什麽
【路哲銘】:有人在你弟弟手上畫畫,你弟弟踩他的臉,之後好像是前男友來死纏爛打,你弟弟就站起來要走
【Y】:你看見我弟弟的腳了?
男人:“……”
不僅看見了你弟弟的腳,還看了你弟弟的腰你弟弟的腿。
但他只能腹诽,對一個神經質妹控……不是,弟控說這些,他怕半夜被人割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