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旗袍 “你身上确實挺香的
第44章 旗袍 “你身上确實挺香的。”
316宿舍的五個人是錄制加更版《星途有戲》的第一批練習生, 錄制時間早在多日以前。
彼時顏西因的過敏尚未痊愈,錄節目不能戴口罩,只能上妝遮住紅疹。
錄制地點就近選在雁陣山半山腰處的一座別墅。
按照節目設定, 本期故事發生于民國時期,主人家姓孟, 很有生意頭腦, 經營多年,家底殷實。
孟老爺除夫人外, 還娶了幾房姨太太, 共育五子, 皆是青年才俊。
歲月不饒人, 孟老爺身體每況愈下, 五個兒子盯着偌大家業蠢蠢欲動。
在此緊要關頭, 幺子孟效晖大學剛畢業, 正到要參與家中生意之時,卻于某夜裏暴斃, 死因未明。
練習生們的任務便是找出孟效晖的死亡真相。
兇手未必在玩家之中, 但若劇情将兇手設置為某位玩家,那麽其餘人查不出真相, 他才能勝。
為保證游戲的趣味性,不得以明示或暗示方式告知他人自己是不是兇手。
孟家別墅內, 化妝師給顏西因下巴小紅疹處點塗遮瑕液,以粉撲輕輕拍開。
顏西因翻開自己的劇本。
【角色名:顏小西】
【年齡:十七歲】
【人物經歷:孟家藥鋪小夥計, 男生女相,美而近妖,因生辰八字相合,為孟老爺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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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師瞥了眼, 劇本下一頁應該就是劇透角色關鍵點、例如是否是兇手之類的,顏西因匆匆掃了眼便合上。
她饒有興致道:“小玫瑰,你是兇手嗎?”
顏西因正色道:“當然不是。”
化妝師心想也是,兇手是重要人物,節目組哪舍得把重頭戲交給沒背景的小玫瑰。
她随即笑道:“民國時期年紀輕輕的小老婆,節目組不會給你準備了旗袍吧。”
……一語成谶。
奶油色,上等蘇羅質地,觸感柔滑細膩,如肌膚,如流水。
更衣室裏,顏西因雙手拎着的肩部,目光從襟口處繁複的琵琶扣開始緩緩向下移動,最終落到裙擺處。
他陷入沉思。
這旗袍……是否腰收得太細、衩開得太高、長度又有點過短了?
同時,這旗袍腰部還有條細細的銀鏈,在後腰綴了一排綠豆大的小鈴铛,裙子稍稍一動,便發出“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怎麽,他初舞臺戴了小鈴铛,節目組便以為他喜歡小鈴铛嗎?
顏西因一面腹诽着,一面将裙子套上。
他身材纖瘦,腰身又分外細窄,是以盡管腰圍收得緊,于他而言也是稍有富餘,絲毫不覺得勒。
反倒是,反倒是另外兩個位置……
顏西因垂眸掃了眼,心道節目組準備服裝時為何不量體裁衣呢?
他拽了下衣衽與裙擺,手伸到背後。
琵琶扣只是擺設,襟口打不開,這旗袍的開關還是背後的拉鏈。
指尖捏住拉鏈鎖頭,顏西因正要往上拉,左右手腕驀地一緊。
他反射性肘擊背後之人。
然而他這點三腳貓功夫委實不太夠用,對方不退反進,鐵鑄般的臂膀橫過他腰際,将他整個人都扣在懷中。
“以後碰上別人,不要想着自己動手,”對方掌心裹着他細俏的肘部,道,“要喊哥哥來。”
顏西因立刻指責他道:“都是你沒有好好教我格鬥防身。”
事實上是小貓嫌打打殺殺費體力,是以不愛學。
厲原北每每要教他,要麽他便伸手要厲原北背着去訓練房,一上厲原北的後背,他便說自己恐高症發作了,頭暈得學不了格鬥,還要額外吃一顆冰淇淋球才能好,要曲奇香奶味的。
要麽他便幹脆就近躺倒,虛弱地說自己這裏不舒服那裏不舒服,可憐地蜷縮成一枚貓團。
家裏傭人曉得他裝病,但都愛寵着他、配合他,他一入戲,便一同圍上前噓寒問暖,哪有人舍得逼他學什麽。
因此這麽些年下來,他也只會肘擊和踹要害。
厲原北更是全盤認罪,道:“是哥哥不對,回去就認真教你。”
顏西因後腰一動,是厲原北在給他拉拉鏈。
他樂得省事,順便指示貓奴道:“你既然在,那你就應該在我穿之前就給我系好,這樣我剛剛就不會煩惱那一分鐘。”
厲原北照單全收,拉好後将他轉過來面向自己。
粗砺指腹觸及他下巴,收着力道摸了摸那幾顆紅疹。
顏西因微蹙眉尖,不滿道:“都說了不要摸,說不定就是這幾天你一直碰這裏,才好得很慢。”
厲原北悶不吭聲,卻漸漸向他傾身。
顏西因立刻捂住自己下巴,警告道:“又來?!”
厲原北這兩天總擺出這樣要把嘴唇貼到他下巴上的架勢。
可他曉得厲原北嘴唇溫度很高,某一些……需要纾解的時刻,顏西因都受不太住這種溫度。
負傷的下巴就更不必了。
顏西因不覺得擦了遮瑕的下巴有什麽好舔的,推了把厲原北——沒推動。
他道:“馬上錄制開始,你要破壞我工作嗎?”
厲原北盯着他柔白頸側與玲珑曲線,又看了眼那短得不像話的裙擺,以及裙擺下那雙白得晃眼的腿,沉沉道:“不要出去。”
“你覺得我會聽你的嗎?”
顏西因原本也覺得有幾分不習慣,可厲原北這樣一說,他立刻接受了這身旗袍。
小貓蹬上搭配的乳白色尖頭小羊皮鞋,翹着尾巴開門,後腰的小鈴铛晃得與主人一般招搖,“叮鈴鈴”地歡快叫起來。
陸再思、周既權、岑從野、藺君冕分別扮演孟家其餘四位少爺,西裝革履、人模狗樣。
顏西因出了更衣室要下樓,才走下一階,便接收到四人直勾勾的視線。
顏西因:“……”
他立在高處,短短一截裙擺越發無濟于事,從樓梯下方仰望他,什麽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盡收眼底。
甚至會令人産生恍惚之感……這樣仰視着,實在像是鑽進了他的裙底。
讓人很想跪下來,在這旗袍的掩覆之下做些什麽。
但顏西因毫無所覺,只是板起小臉,亮爪子威脅道:“看什麽。”
……這哪裏是小夥計,分明就是被綁架的公主。
還是父母的心頭肉掌上珠、被整個國度一起寵着捧着長大、看追求者像看一粒塵土的那種。
藺君冕咳了下,道:“小玫瑰……你、你這是旗袍啊。”
顏西因:“……不然?”
顏西因赤着一雙比人命還長的腿,不疾不徐下樓。
受了一路的注目禮,腰後小鈴铛也響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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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西因這沖喜劇本,有一點明顯的弊端。
那便是“孟老爺”完全不信任他,他沒有權限單獨進入別墅的房間,必須跟另外四人中至少一位結伴而行。
他望向藺君冕,問道:“我能相信你嗎?”
他顯然是要聽完完全全的真話,藺君冕提醒道:“已經開拍了,這個是違規的。”
顏西因聞言扭頭便走。
藺君冕立刻跟上去,磕磕巴巴道:“可以,可以。”
他又禁不住道:“你也有繼承權,也有動機,萬一你就是兇手呢?”
顏西因提醒道:“顏小西嫁進來的時候就被要求簽了協議,放棄所有繼承權。”
藺君冕立刻被說服,颔首道:“我就知道你拿的是好人卡。”
顏西因偏頭看他,滿眼純良無助道:“那如果後面出現我是兇手的證據,你會投給我嗎?”
這樣最初級的茶藝,因為顏西因長得太漂亮、眼神又到位,而産生了頂級效果。
藺君冕腦子一熱,登時道:“不會的!我只相信你說的。”
開放區域為客廳、書房及孟效晖的卧室,卧室上了鎖,屍體便在其內。
顏西因與藺君冕先往書房去,試圖找到孟效晖卧室的鑰匙。
走到樓梯中部,一回頭卻見其餘三個也沒有要留在客廳找找的意思,反而與他們同路。
顏西因看向身後攝像苦哈哈的模樣,道:“分開找更有效率。”
周既權微笑道:“相比人來人往的客廳,書房這種半私人空間更可能有死者房門鑰匙,直接看屍體或許會更快。”
岑從野道:“跟藺君冕這種傻小子組隊,他會拖你後腿。”
藺君冕:“?”
最終還是一行五人湧入書房。
好在空間足夠大,五人一起找也不顯擁擠。
書房中,每位少爺都有自己的幾排書架,側面貼着姓名。
從書籍分類來看,不難推出幾人所從事的領域——大少到四少分別投身重工、金融、醫療、法律行業。
至于孟效晖……
最壯觀的便是厚厚的52卷《本草綱目》,還是明代癸巳年版本,其餘書籍也都與中醫藥相關。
藺君冕道:“這麽說,雖然都要争家産,但岑從野這個老三從動機上來說最強,畢竟他本來同時抓着中醫和西醫,孟效晖要直接分他的蛋糕。”
岑從野嗤笑一聲:“你腦容量也就到這裏了。”
顏西因取下《本草綱目》其中一卷——這當然是節目組道具——低頭嗅了嗅。
藺君冕也學着他低頭去嗅。
但如此一來兩個人的距離便近在咫尺,藺君冕沒嗅到書上有什麽味道,只嗅到顏西因側臉耳垂頸項周圍萦繞的香氣。
顏西因正翻閱那一卷,可耳畔那熱意遲遲不散,他只得輕蹙着眉偏頭望去。
藺君冕“騰”地站直身體,脖頸漲得通紅。
顏西因:“……”
他又掃了眼那書頁,而後合上放回原位。
正要察看其他書籍,忽然被什麽東西晃了下眼睛。
顏西因順着望過去,而後:“。”
一把黃銅鑰匙,擱在書架最頂部。
顏西因身高不矮,手臂也長,可那書架比他擡手能夠到的高度又高一大截。
其餘人也瞧見那鑰匙,藺君冕馬上挺直腰背,笑道:“我來拿吧。”
顏西因認真道:“我拿得到。”
藺君冕猶疑道:“你這麽小個子怎麽拿?”
顏西因:“。”
他可是比全國同性平均身高足足高了八厘米,怎麽會是“這麽小個子”,分明是這些人長得過高。
顏西因退到身後那面書架邊緣,距離仍然很近,但足夠了。
他向前跑兩步,陡然跳起。
下一瞬,黃銅鑰匙便出現在他指間。
藺君冕目睹全過程,瞠目結舌道:“小玫瑰,你……你是小兔子嗎?”
他們幾個常年打籃球的,彈跳力也強。
但他們是靠自身力量,無法像顏西因這樣輕盈靈巧,小腿和踝部跟裝了彈簧似的,仿佛他本身就不受地心引力桎梏。
舞蹈專業彈跳力好一些有什麽稀罕的,顏西因只覺他大驚小怪,兀自拎着鑰匙走出書房。
孟效晖卧室門口,顏西因正要開門,周既權忽而道:“先等等。”
陸再思也道:“小西因你退後,屍體不定什麽模樣呢,小孩不能先看。”
顏西因:“……屍體當然是模型而已,而且藺君冕比我還小将近兩歲。”
小貓的抗議無效,還是被四堵牆擋在後頭,最後一個才進房間。
大戶人家,一間卧室比普通人整間房還大,孟效晖的“屍體”橫亘在地毯上。
節目組貼心地準備了屍斑程度與死亡時間的對照圖,可以推斷孟效晖的死亡時間應在零時許。
他身上存在多處傷口,較為明顯的是左胸口的槍傷與頭部的鈍器傷,但未知時間先後或是否致命。
除了孟老爺之外,孟家與槍丨支密切接觸的,唯有負責重工、為軍中供貨的大少,也就是陸再思的角色。
而鈍器傷則範圍較廣,暫時無法鎖定嫌疑人。
顏西因蹲下,察看孟效晖屍體的其餘位置。
畢竟不是真演戲,血跡也不必逼真,顏西因都嗅到了甜味,想來節目組可能是用焦糖漿之類的充作血。
但周既權還是為他挽起袖口,又給他攏了攏裙擺,避免他沾染上。
顏西因偏頭望去,周既權朝他微笑了下,又問:“裙子這麽短會不會不方便?我把西裝外套脫下來給你遮一下吧。”
岑從野外套也搭在肘間,聞言道:“還是穿我的吧,免得傳染上精神病。”
盡管顏西因喜歡周既權,但他還在上升期呢要克制對周既權的感情,此刻當着鏡頭,更不能表露出來。
故而他搖頭道:“圍着不好看。”
跟拍攝像:“……”
從顏西因蹲下以後,這幾個人便暗暗将顏西因圍起來,他根本拍不到。
這是什麽新型搶鏡頭策略嗎?
顏西因翻着翻着,便發現孟效晖手臂有一處色澤有異。
他定睛一看,俨然是一枚極細小的針孔。
“這麽看只有我和你沒跟他動手,”藺君冕道,“一個開丨槍,一個打藥,那個鈍器傷大概就是周既權幹的,說不定他們三個都是兇手。”
顏西因轉向身後,趕人道:“你們不去搜證嗎?”
其餘幾人一動不動。
顏西因這裙擺都快遮不住……那什麽了,他們怎麽走?
直至顏西因起身去翻閱孟效晖書桌上的信件,他們才各自去翻找其他位置。
沙發旁的地毯下藏着票號印章,一角染血;
馬桶水箱裏藏着道具彈殼,7.63毫米彈頭,底部刻字表明其正出自孟家的軍丨工廠;
花盆土中埋着廢棄注射器,尾部檢出道具仿氰丨化丨鉀。
正如藺君冕所言,除了他與顏西因,每個人都試圖殺死孟效晖。
顏西因問道:“你們有沒有聞到香味?”
藺君冕離他最近,臉色赤紅,盯着他道:“什麽香味……?”
顏西因:“。”
他問愚蠢男高:“你那是什麽表情?”
藺君冕赧然地稍稍低頭,撓了撓耳根,道:“你身上确實挺香的。”
顏西因:“。”
他瞪了藺君冕一眼,道:“我不是說我自己,我說這間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