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冷 “你脾氣不小,爪子還尖,但心又……
第51章 不冷 “你脾氣不小,爪子還尖,但心又……
“砰!”
他倆背後那桌忽然發出一聲巨響, 旋即餐桌被掀,餐盤直沖顏西因而來。
這桌練習生大抵也在控制飲食,餐盤上并無肉菜, 唯有一格藜麥飯與一碗綠豆湯。
但那湯是剛煮好的,還冒着騰騰熱氣, 淋到人後果不堪設想。
電光石火間, 周既權猛然擡臂一攬,将顏西因護到自己身前, 用肩背擋下了那餐盤。
湯碗傾灑, 灼熱甜湯浸透夏日偏薄的衣料。
但周既權眉頭也未皺一下, 立即問顏西因:“燙着沒有?”
顏西因教他護得嚴嚴實實, 身上一滴也未濺到, 遂搖搖頭道:“沒有, 你要去找醫生處理一下吧?”
食堂工作人員見狀拿着兩個冰袋上前來, 問周既權需不需要去後廚沖冷水應急,又有幾位去隔壁桌調停。
周既權搖頭, 只接過冰袋, 帶着顏西因起身,道:“不用, 回宿舍再沖,也有燙傷藥, 回去擦一下就行。”
身後那幾位練習生從爆發那一刻開始便開始争吵。
其中一個幾乎咆哮道:“練習練習練習,你第十二我第五十七, 你當然能義正詞嚴地說風涼話!二公的時候我還去了自己最不擅長的定位,不可能逆襲了!我要被淘汰了我還練什麽?”
他對面的練習生反駁道:“PD不是說過嗎,竭盡全力做舞臺,哪怕要離開也……”
但率先開口那練習生情緒愈發激動, 道:“PD沒做過練習生!他能感同身受嗎?如果要淘汰我,我的鏡頭大概率就只剩排練部分,而且六十個人,每一期總時長那麽有限,後期剪輯不可控,我又沒有大公司兜底,說不定正片裏我連一秒都沒有!”
這位崩潰的練習生,長相中上,實力其實也尚可,只是運氣十分不好。
Advertisement
初舞臺和再評級都被評為B,舞蹈實力稍弱,然而一公時卻成了倒黴的、無人選擇的人——其他組全部完成組隊,他帶着五名F班表演一首舞蹈動作偏難的曲目,未能實現逆襲,于是從前三十掉到五十七。
而二公又要按排順位選曲,進了最後僅剩的dance組,編舞比一公還要難,且只考驗舞蹈,結局可想而知。
要說他跳得有多麽糟糕,倒也不見得,只是想進前三十五,僅僅是“不糟糕”遠遠不夠。
偏偏他還不錯的vocal和rap又無處發揮,兩次公演都在暴露弱項,還越暴露越多,外貌也不到足以彌補缺點的程度。
蝴蝶效應的可怕之處即在于此——倘若一公有人選他,今日情形大抵會截然不同。
他的三公曲目倒是偏vocal,這四天拼一把,努力到突出的程度,或有剪入正片被粉絲看到的機會。
但走在淘汰的鋼絲上,選秀氣氛又如此緊張,人便會覺得壓力重若千鈞,維持不了清醒也無可厚非,甚至會歇斯底裏、變成完全陌生的模樣。
顏西因與周既權從座位走到門邊這一過程中,這一組的争執始終持續。
他頻頻回望。
周既權問道:“怎麽了?”
顏西因唇瓣翕動,輕聲道:“有點感慨。”
後背狀況看起來十分不容樂觀,周既權卻露出微笑,道:“你脾氣不小,爪子還尖,但心又很軟。”
顏西因疑惑道:“你沒有感覺嗎?”
周既權注視着他,語焉不詳道:“剛剛這碗湯這麽燙,如果我不擋,燙的就是你。”
答非所問,顏西因沒聽懂,問道:“然後呢?”
周既權只是微笑道:“沒什麽,我們回宿舍吧。”
出門那一剎,周既權餘光越過顏西因,遙遙望着那幾個人。
目光漠然如同一潭死水,不含絲毫情緒的溫度。
--
平時看周既權體型高大,他脫去上衣之後,顏西因才發現他還非常結實。
整個背部肌肉塊壘分明,三角肌後束拉絲,岡下肌大圓肌小圓肌明顯,背肌最難練,都能練到此種程度。
同時,周既權脊梁上還有不少傷疤。
看起來年歲都比較久遠,顏色已與膚色無異,只是凹陷下去,有幾條還頗深。
留疤到這種程度,彼時傷勢必定嚴重。
第一秒目睹時,假如不看發型,顏西因差點以為這是厲原北的後背。
可厲原北身份特殊,過得兇險也就罷了,周既權一個尋常富家大少爺,哪來這麽多猙獰的疤痕?
周既權燙傷不輕,已經沖過三十分鐘涼水,右肩井處赤紅一片。
這個位置其實他擡手對着鏡子也可以獨立上藥,顏西因見他手中拿着燙傷膏,便站在離他兩步開外的位置。
傲嬌小貓就是這樣。
兩腳獸出問題時,能站在不遠處安安靜靜看着已經是小貓最高程度的重視了。
顏西因看了幾秒,考慮到周既權是給自己擋的,道:“我可以幫你塗。”
這可是貓貓神的恩賜,周既權左手登時一頓,旋即笑道:“那我太榮幸了。”
他這樣站着,顏西因上藥還要擡高手臂,會有些累。
于是周既權改為坐到床上,顏西因立在他身後。
顏西因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小手帕都沒自己搓過一條,指腹肌膚異常柔軟細膩。
而背部分明是沒什麽日常摩擦的部位,周既權脊背肌膚質地卻頗有些粗糙——至少顏西因感受到的是這樣。
故而揉了一會子,顏西因指腹有些微癢。
瞧見周既權拉過被子、蓋住腰腹以下,顏西因随口問道:“冷嗎?不然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或者你把被子拉高一些。”
他更不明白,周既權光着的分明是上身,為什麽反倒從褲腰處開始蓋。
周既權等了幾秒才回答,嗓音不知為何喑啞得很:“不冷。”
莫名其妙。
顏西因懶得追問,只道:“我手的力氣一般,所以你要多等一下才能塗勻。”
周既權尚未回應,門口處陡然傳來男人微冷的嗓音。
“你們在做什麽?”
顏西因偏頭望去,只見岑從野陸再思藺君冕三個人錄完備采回來堵在門邊、
三人視線都落在他與周既權這邊——更确切地說是落在他按在周既權背脊的手上,面上神情各異,方才發問的是岑從野。
擦得差不多了,顏西因收回手,道:“剛剛在食堂有人吵架,灑了熱湯,周既權幫我擋了一下,所以受了燙傷,我幫他塗個藥。”
316宿舍塑料一般的室友情在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剛回來的三個人沒有一個對為保護室友才成為傷員的周既權致以關懷,反倒都緊張顏西因,紛紛詢問他自己是否有燙到。
顏西因曉得自己沒有——以他的痛阈值,哪怕濺到一點湯星子,感受都會非常強烈。
但另外幾個人卻并不相信,非要将他來來回回轉着檢查幾圈,直至看到他額角鼓出生氣符號才消停。
岑從野雙眉緊鎖,道:“什麽人吵架還摔盤子摔碗?”
顏西因遂将原委講了一遍。
岑從野聽罷當即冷嗤道:“他有情緒就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發洩,拖別人下水幹什麽,燙着了人他拿什麽賠?”
顏西因聞言并未做聲,只是摸了摸鼻尖。
——他雖然不燙人,但他有時候不順意,也會把厲原北拖下水折騰一頓。
陸再思輕笑了聲,道:“不僅如此吧,今天食堂裏看到這事的練習生估計不少,哪怕沒被燙着,情緒上或多或少也會受到影響。”
“比如有只小貓,”他摸了摸顏西因唇角,道,“從回來開始就心事重重的。”
顏西因看向窗外,道:“他情緒這麽激動,會不會像杜浦榕一樣想不開?”
“正因為有過先例,節目組對這事敏丨感得很,”藺君冕道,“所有人沒事兒都要輪流接受心理輔導,何況他大鬧一場,節目組早就去找他了。”
“行了,說點別的,”岑從野将手中食品盒遞給他,道,“買了點條頭糕,天熱別放壞了。”
顏西因登即拒絕道:“我不吃,我要減脂。”
岑從野沉聲道:“你瘦得這一點點減什麽脂,那些沙拉沒滋沒味的怎麽吃?”
顏西因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蛋白棒,道:“你不是也不胖,這些難道就有滋有味嗎?”
岑從野說:“我對食物口味沒什麽要求。”
顏西因:“。”
厲原北也說過類似的話,還真有人不喜歡吃好吃的?
“馬上第二次順位發表了,”陸再思道,“《契闊》這十二個人肯定是溢出的,這幾天練習沒發現誰實力明顯跟不上,內部投票的時候我們就按第二次順位投吧。”
其他幾人也沒意見。
短暫相聚之後,幾人又要各自去忙,周既權這傷至少得明早才能好,因此顏西因自己去練習室。
出門前,顏西因忽然回身,看向坐在床上的周既權。
周既權并未一直赤丨裸上身,早已套了件簡單柔軟的T恤,顏西因望過去時,發現他也正看向自己這邊。
顏西因眉梢一揚。
他不喜歡周既權對自己表露出類似關注的傾向。
是以對上周既權的目光,顏西因略一停頓。
而後,他用力瞪了周既權一下。
周既權一怔,神情仍是微笑,只是眼神暗了暗,直直注視着他。
顏西因并未瞧見他的眼神變化,瞪完人便立刻轉回身去,施施然打算出門練習。
可門一開,一陣疾風穿過走廊上的窗子俯沖過來,顏西因冷不丁被撲了下,呼吸道登時泛起強烈的收縮不适感。
他一把扶住門把手,壓不住的咳喘從唇瓣中溢出。
身後頓時傳來急促的足音,周既權用身體撐住他,端詳了下他的面色,當機立斷道:“我去找醫生。”
顏西因按住他手臂,搖搖頭勉力道:“……我想喝水。”
周既權扶着他去沙發上坐,顏西因蓋着毛茸茸的毯子,望向門口。
參加選秀之後,他越來越容易咳喘了。
他也清楚自己得好好地去看一下醫生,否則有積重難返的風險。
小貓郁悶地扁扁嘴。
大概那燙傷還是不太能受衣物摩擦,顏西因只見周既權又把上衣給脫了,光着膀子晃來晃去。
他暫時也沒力氣去練習,便問周既權:“周既權,你後背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傷呢,看起來很久遠了,而且傷勢不輕。”
周既權并未避諱,坦然道:“小時候家裏欠了很多錢,債主打上門來。”
顏西因頗覺意外。
周家……多年前經歷過這樣的危機嗎?周既權的父母甚至連孩子都保護不了?
小貓視線落在周既權背上,暗中觀察。
但周既權似乎背後也長了眼睛,忍俊不禁道:“我皮糙肉厚的,挨打也無所謂,你不要受傷就好了。”
顏西因揚了揚下巴,舉起爪子做了個龇牙的動作,道:“那當然,沒有誰敢打我,因為後果會非常嚴重。”
他輕輕阖上眼,打算再休息五分鐘便去練習室。
室內一時阒寂,兩人都未再出聲。
但顏西因心頭仍有個疑影。
他要找個機會問一問厲原北,周家……真的曾經債臺高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