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秘境

秘境

夜色已經降臨,四周灰蒙蒙的,但是兩個人的着裝在這樣的夜色裏卻非常搶眼。

謝娴身上的瑣碎的銀飾在夜色下顯現出異常的明亮,而陸無雙的白色長衫本就足夠兩眼。

“別生氣啦,下次再來吃。”謝娴笑嘻嘻道。

“明天就要回宗門了,這段時間又忙的抽不出身。”陸無雙摘下了鬥笠,聲音十足的憤恨,“到底是誰吃了我的那份蒸餃。”

吃了蒸餃的本人·符予初:“……”

謝娴道:“但是後來又出了鬼,就算是那份沒被吃,你現在來了也吃不到。”

陸無雙:“也是。”

她似乎是認命了,但是只安靜了兩秒,兩秒後又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吃……”

這次帶了點委屈和難過,語氣是十足的不可置信。

“我就這點愛好,居然連這點小心願都要有人來打岔。到底是誰這樣可惡竟然讓我和掌櫃的安排作廢……”

她絮絮叨叨抓着謝娴的領子,謝娴沒她高,後頸被勒得難受。

她掙紮着想要甩掉陸無雙的手:“再也不讓你喝酒了!再讓你喝我就是狗!”

符予初沒忍住,笑了。

這一聲倒算不上多大,只是在陸無雙和謝娴這種修為程度下,根本不能不被聽見。

符予初心叫不好,只要兩個人打聽一下就能知道下午是自己吃了那份蒸餃。

趕緊随便向天地借了點靈力,把自己藏起來了。

兩個人并未多疑,或者說陸無雙喝多了失去懷疑的能力,而謝娴滿心只想着被陸無雙拽着的領子,一時間抽不出空。

符予初只是看見陸無雙向這邊扭頭,遠遠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拽着謝娴的領子邊哭訴邊前進。

符予初卻在看見陸無雙的面容的時候愣住了。

世人向來喜歡歌頌仙人,用那些天花亂墜的繁複形容,各種手法和描寫通通用一遍,四字成語一串一串的成篇累牍,最後還要矯正平仄對仗,從而顯示仙人之姿彰顯仙人之威望。

而人又向來追名逐利,喜歡被人誇贊,于是大能修士又紛紛為自己捏造年輕貌美的面容。

吳霜算得上是其中的異類,他那張臉在流水線捏造臉龐中顯得格格不入。

符予初問原因的時候,他只是淡淡道一聲無聊。

于是人們在講起吳霜的時候便找不到合适的詞語,只會返璞歸真的,樸素的言語描述。

符予初第一次聽人們講述的吳霜是這樣的。

眉眼硬朗倔強,嘴唇很薄,常常生硬的抿起,整個人像是一叢勁竹般,無論如何都不能折斷。

但是這樣的五官卻配上了一雙含着菩薩慈悲的眼睛,硬生生化解了大半五官帶來的銳利。

讓整個人像是一塊上好的美玉。

這些形容太不常規了,太不符合人們對仙人的認知。

而後來符予初認識的吳霜一直都是嚴肅端正的,也沒有體會到人們描述的那種“化解”的味道。

或許是短暫的脫去了那些“仙人”“神人”的外殼和規則的束縛,剛剛的酒醉吳霜呈現出了一種罕見的柔軟和鮮活。

符予初沒見過這樣的吳霜。

哪怕是在以師徒相稱的十幾年中。

哪怕是在以宿敵相稱的幾十年裏。

符予初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消失了蹤影。

——

考試辰時開始,符予初和何鳴峥卯時來的時候,這周圍就已經圍得水洩不通了。

何鳴峥一邊贊嘆這些考生的積極性,一邊拽着符予初打算向前面擠一擠。

符予初積極性不高,他畢竟是能躺下絕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的人。

何鳴峥道:“往前點,不然聽不清。”

符予初道:“不用。”

經過昨天那一遭,他對符予初有一種詭異的信任感,聞言真的沒再往前擠,只是問了為什麽。

符予初道:“前面耳朵痛。”

何鳴峥的不解,很快就消逝了。

因為百花谷的掌門用千裏傳音整頓紀律。

站在前面的人在捂耳朵,站在後面的人在伸耳朵,符予初則是放下了耳朵。

因為他聽到今年的考題和當年并無區別,依舊是生存。

這種大型考試的考題基本分為兩種,一種是比殺死的怪獸數量,另一種是比存活的時長。

所幸,百花谷掌門并不是喜歡唠叨的類型,他介紹好了規則,就進入了下一項。

每個人被分到了一塊靈石,在危急時刻可以捏碎這塊靈石,從而達到從困境裏脫身的目的。

來考試的大多都是普通學生,萬花谷這片森林中已經提前對裏面的妖獸鬼怪進行了控制和分區。

即便是沒有修煉入門的學子,也可以通過聰明才智或者強健的身體來保全自己。

何鳴峥把那塊晶石塞到兜裏,問道:“予初兄,咱們兩個要合作嗎?”

他雖然不清楚符予初的底,但是這樣的人強大的實力宣告着一個道理:他絕對不會死。

符予初卻是狐疑的看着他:“你怎麽知道我們是不是志同道合。”

何鳴峥道:“怎麽不是志同道合?我們的目标不都是活下來嗎?”

符予初道:“你如果是這個目标的話,可以和我一起。”

何鳴峥得到了肯定答案,飛快的跟在符予初身後,想着,跟在這樣強力的隊友旁邊,自己一定也會順便被其他前輩看見。

當然,他很快就後悔了。

尤其是在看見符予初來到一個山洞裏面,調整好身子準備睡覺的時候。

何鳴峥震驚:“你第一天就打算這樣睡覺了?”

符予初糾正:“不是第一天,是每一天。”

何鳴峥:“你就這樣懶惰懈怠考試?”

符予初:“什麽話,找到這樣的一個山洞可是很不容易的,我這哪叫懈怠。”

何鳴峥:“……”

符予初道:“你要是想躺着,不要摘洞口那幾個靈蒲,摘了洞口漏風。”

那幾朵靈蒲的葉子可是天然門簾。

何鳴峥:“……”

符予初最後道:“我是在養精蓄銳,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就自己出去。”

何鳴峥思考了一下。

何鳴峥躺下了。

倒也不是別的,主要是這次的比賽本身就是生存時長。

符予初這方法雖然看起來有點沒下限,還有些坐享其成,但是從本質上來講是不錯的。

他是想給考官們留下一點好印象的,但是第一天他也不着急。

山洞裏昏暗異常,洞口方向透進來外界的陽光,勉強照亮了裏面。

他問:“你說的養精蓄銳,是準備什麽?”

符予初言簡意赅:“打人。”

“打人?什麽人?”

“賤人。”

符予初慢悠悠道。他聲音拖得長,看起來就快要睡覺了,實則也是要睡了。

“我要睡覺。”

何鳴峥反問:“你想睡便睡,和我有什麽關系?”

“太晃眼了,”符予初道,“你脫了你的外袍。”

何鳴峥看着衣服上繡着的金線,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最後他還是把那件衣服脫下來又反着穿到了身上,果然如符予初所說,山洞裏瞬間昏暗了不少。

何鳴峥被自己對光線的發現氣笑了,一扭頭,符予初年輕人身體好,倒頭就睡,把自己在邊上一扔,趕本不理會。

……要不還是起來修煉一下吧。

他盤腿坐了起來。

——

“晉源長老,你怎麽看今年的考題?”百花谷掌門儒化道。

晉源長老盯着面前由靈力幻化出來的鏡面,一言不發。

這鏡面并非照映的是衆人的面貌,而是在萬花谷秘境中的一衆考生。

這邊晉源長老沒發話,但是有人接過了儒化的話。

“要我說這個孩子不錯,”缥缈宗宗主杜茹桦擡手,指向正在和一星靈獸肉搏的少年,“凡人之軀就可以抗住一星靈獸。”

儒化點點頭:“确實不錯。”

丹鼎堂的堂主武骞倒也笑道:“我覺得這也是個好苗子。”

他說的是一個在秘境覺醒靈根的少女。

儒化看過去:“絕處逢生,心理素質過硬,煉丹再合适不過。”

“儒掌門這話說得,”南藥門門主的揶揄聲從邊上飄過來,“心理素質過硬的學什麽不合适啊。”

儒化面色一邊,笑着道:“章門主說的是,是我說辭不嚴謹了。”

章矩哈哈一笑,“我乃開玩笑,儒掌門何必道歉。”

衆人:……

儒化倒是不氣惱,反而詢問道:“章門主可有看好的人才?”

“自然,”章矩道,“就在乾玄洞。”

衆人的視線終于來到左上角最不起眼的角落裏,在這裏大家看見了……兩個擺爛的少年。

外面已經亂成一團天翻地覆了,這兩個人窩在洞穴裏倒是歲月靜好。

儒化道:“他們兩個在這裏多久了?”

“兩日有餘。”萬劍峰宗主謝無岩開口了。

他向來是活絡的性子,他一開口,周圍的其他人也不住地問詢。

武骞道:“謝宗主倒是很關心這兩個人?”

晉源長老也道:“莫不是時隔一百年,又要收徒了?不知道是哪位小子有這樣的運氣啊。”

謝無岩哈哈大笑,身上帶着的飾品彼此輕輕碰撞,發出些細小的聲響。

“非也非也,是我師弟吳霜看中了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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