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想你嫁給我(三合一)……
第31章 第 31 章 我想你嫁給我(三合一)……
元獻認真道:“放心, 我不會說出去的,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總想行走江湖?”
“什麽總想?”阮葵嘀咕一句, 坐去一旁的石頭上,“我就是不想在家裏待着, 行走江湖多好, 能到處走到處玩,也沒人管,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外面可沒有那樣安穩,別說你一個姑娘家了, 就是我出門也得多注意, 日後進京趕考也是要和人一起的。”
“所以我要學會了騎馬射箭後再行走江湖。”
元獻在她身旁坐下,笑着将她額前的碎發撥弄整齊:“你若是真想試試行走江湖, 不如等我要進京趕考時,跟我一塊兒去。”
她仰着身子, 捂着額頭躲:“誰要和你一起進京趕考?我要是行走江湖了,就不成親不嫁人了, 我一個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可我喜歡你我想和你成親, 你現在跟我說了,不就走不了了?”
她呼吸一緊:“你想如何?”
元獻笑着:“我不想如何,我只想和你成親而已。我知曉你不信我, 但你可以和我試試,說不定也很好呢。”
“我、我……”她別開臉, “你胡說八道什麽?誰要和你試試?”
元獻不說話,只是含笑看她,看到她臊得有些不耐煩了,又問:“妹妹還要騎馬嗎?快要午膳的時辰了。”
“那騎吧, 騎完去吃飯。”她起身往馬旁去,這回動作麻利許多,腿一伸便上了馬。
跑了幾圈,卻是沒什麽意思了,場子裏沒人,又不能比賽,又不是狩獵,又不用趕路,幹這樣騎沒什麽趣味。
“一個人騎馬沒勁兒,我們下午去做別的吧。”她跳下馬,拍着手上的灰,大步往前走。
元獻跟在她身後:“妹妹想去做什麽?要不我們去釣魚吧?妹妹上回吃醉了酒說要去摸泥鳅,但這會兒大抵是摸不到了,魚應當還有一些。”
Advertisement
“你!”她本想拷問元獻,為何要趁她喝醉了酒抱她,又想起這呆子素日裏理由多得很,又住了嘴,“我下回若再醉了,你直接叫人接我回去就是。”
“我是想送你回去,可你那日不肯回,非要去摸什麽泥鳅,險些跌進湖裏。”
好嘛,她就不該多說。
她瞅他一眼:“行了行了,當我沒說,趕緊去吃飯,吃完了去釣魚。”
莊子裏有一片野湖,湖邊修了房屋,養了些鴨子,有仆婦幾人照看,倒不算荒涼。在湖邊小屋的檐下垂釣,風也吹不着。
“怎的這樣久沒動靜?”阮葵有些不耐煩了。
“釣魚須得靜心,着急是釣不到魚的。”元獻溫聲勸。
阮葵重重嘆息一聲:“我還是适合摸魚,要不是現下天太冷,我便跳下水去,一會兒功夫就能撈一堆。”
“妹妹很厲害,但這水髒,還是莫要輕易下去,對身子不好。”
“和你說話好沒意思。”她放了魚竿,撐着臉,“總是這不許幹,那不許幹。”
元獻心中有些酸澀,偏頭看她:“要摸魚也得等夏日再說。”
話音落,魚竿動了動,他輕輕一收,一條巴掌大的小魚從水裏飛起來。
他收了魚,放在簍子裏,遞給阮葵:“送給妹妹。”
“真能釣到啊。”阮葵笑起來,像是方才沒說那話般,“呆子,你還挺厲害的嘛。”
一句話,叫元獻也忘了方才的事:“我再試試,說不定還能釣一些。”
“行!”她彎着腰,看着簍裏的魚,輕聲道,“我看這條魚也沒多大,我們将它養起來吧?”
“我都送給妹妹了,妹妹想如何處置都好。”
“那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如何?”她轉了轉眼睛,嘿嘿一聲,“叫他小獻吧!”
元獻莞爾:“都好。”
阮葵擡眼,用魚竿戳戳他:“哎,你說,你要是下輩子真變成條魚了可如何是好?”
“那我也要做你手裏的這一條。”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紅着臉,用指尖戳戳他的腦袋:“你說這話,你不覺得肉麻嗎?我看你就是故意惡心我的!”
“妹妹若是覺着惡心,可以用這樣的話來惡心惡心我,好報複回來。”他一點兒不惱,眼中還帶着淡淡笑意。
“我才不呢,我又不傻。”阮葵又垂眼,繼續用垂縧輕輕掃掃簍子裏的魚,一聲聲喊,“小獻,小獻。”
元獻不氣,眼中的笑意還愈發濃厚:“妹妹要是喜歡,以後也可以這樣喚我,總叫表兄挺見外的。”
“我才不喜歡!我也沒叫過你表兄,你少胡言亂語。”
“又有魚上來了,妹妹稍讓一讓。”
阮葵趕緊往後撤了撤,一條魚又飛過來,也落在簍子裏,活蹦亂跳的。
“這條叫什麽?”元獻問。
“這條叫小元。”阮葵彎身又看。
“那我若是再釣一條起來,可就沒有名字可取了。”
“誰說的?”阮葵直起身,“可以叫它呆子,呆瓜,呆木頭。”
元獻止不住地笑:“還可以叫小葵,葵寶。”
阮葵深吸一口氣,氣鼓着臉:“才不許你這樣叫我!”
“不是叫你,是叫魚。”
“那也不許。”阮葵輕哼一聲,抱着簍子置置在水裏,“它們得在水裏面,否則就會死。唉,也是怪可憐的,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吃了,但還挺好吃的。”
元獻一怔,笑得直不起腰來,上鈎的魚都給放跑了。
“你笑什麽?”阮葵有些不滿,喊了好幾聲,沒見他有什麽反應,氣得去捂他的嘴,“不許笑了!”
“沒、沒嘲笑你。”元獻掰開她的手,“我就是覺着妹妹很有趣。”
她将人甩開,起身要走:“我還不知曉?你準是嘲笑我,你這個呆子,壞心思多着呢。不釣了不釣了,回去了。”
元獻轉身看她:“那這條魚呢?”
她又走回來,将魚放回水中:“它們還小,讓它們再多游一會兒吧。”
元獻蹲在她身旁,拿出帕子,将她手上濺的水珠擦淨,扶着她起身。
她瞪他一眼:“你怎的老是動手動腳?你當心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給你擦水而已。”元獻将帕子遞給她。
“算你識相。”她輕哼一聲,腰一扭走了。
元獻跟上:“起風了,回院子裏玩兒吧。”
她用完帕子,塞回他手中:“行,我們去給陶人上色吧?夫子是不是誇過你工筆畫畫得好?我想給那只陶狐貍畫上毛發,可總不敢下手。”
“還可以,我可以試試。”
“你可別給我畫壞了,那可是我第一個燒出來的陶人。”
“好,我會小心些,你可以在一旁監工。”
天有些灰了,屋子裏點了燈,元獻拿着那只狐貍,對着窗子外的光,點了顏料,握着筆鎮定往陶人上畫。
沒一會兒,紅色的毛發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像從陶裏長出來的一樣。
元獻擡眼,雙眸含笑。
阮葵也咧開嘴,生怕驚到了他手中的筆,小聲道:“嘿,還挺有模有樣的。”
“再添些稍濃稍淡的,會更分明一些。”元獻将不同的顏料混在一起,調成不同的顏色,又往陶狐貍上添了幾步,果真,更是層次分明。
阮葵小心翼翼地接過去,心滿意足地盯着:“真好看,跟真的似的。”
“等晾幹了要再燒一遍,只是不知燒完顏色會不會變。”
“行,那等回去了燒燒試試,剛好這別的也都還沒畫完呢。”阮葵轉頭又看他,“诶,你畫得挺好的,明日我們練完騎馬接着畫吧。”
“也好,反正最近也沒有旁的事做。”元獻放下筆,将顏料收好。
阮葵也放下陶狐貍,坐在他身旁,撐着腦袋盯着狐貍的毛發看:“你說,這個拿出去賣,能賣多少錢?”
“你捏泥人原來是為了掙錢嗎?”
“也不能這樣說吧。我還是挺喜歡捏泥人的,只是我想行走江湖,總是需要盤纏的,我又不傻。”
元獻輕笑:“不必擔憂,等我考了功名有了俸祿,我将俸祿全給你。”
“少唬我,你這還有多久才能考呢,都不一定考得上,還說什麽給我。你以為我是好哄的?你一句話我就信了?”
“妹妹自然不是好騙的,但我一定說到做到。”
“哼,誰稀罕。”阮葵起身,往桌子上一坐,“天晚了,你快走吧。”
元獻不慌不忙起身,朝她行禮:“好,那我先走了,明日晌午再來。”
“嗯。”她轉身又盯着陶狐貍看,未轉頭瞧他一眼。
藕香從門外悄聲進來,在她耳旁輕聲問:“小姐在想什麽呢?”
“我覺得他其實也還挺好的。”
“誰?”
阮葵一下驚醒,捧着陶狐貍回到內室裏:“沒誰,我什麽也沒說,你聽錯了。”
她就是覺得,其實元獻也沒有那樣差,有時候還挺好的。讀書好,釣魚好,騎馬好,畫畫好,長得、長得也挺好……
藕香瞧見她在床上滾來滾去、時不時嘿嘿笑一聲,悄悄揚了揚唇,沒進去打攪。只是在一起玩兒而已,又沒做什麽逾矩的事,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這幾日天兒都還不錯,沒有要下雪的跡象,莊子不同于府中,規矩不多,返璞歸真,劃船、放羊、騎牛,好玩兒的多着呢,地方又大,一整日都逛不完。
莊子後面連着一片矮山,山中也有別院,聽人說最好看日出,阮葵天不亮就拉着元獻上山去了。
天早就亮了,只是太陽遲遲不出來,只能看見遠處的半輪圓紅,阮葵都有些等累了。
“原來日出也沒什麽好看的。”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算了,走吧。”
元獻本就是舍命陪君子,自然聽她吩咐,跟着她又往山下去,也不知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行至山腰,便是那別院所在之處。
阮葵蹦蹦跳跳正往山下去,忽而卻聽見別院傳來一陣女子輕吟聲。
阮葵腳步一頓:“什麽聲音?”
元獻微怔,瞬間明了,臉不紅心不跳道:“沒什麽聲音,是不是妹妹聽錯了?”
阮葵一臉嚴肅看着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道:“有鬼。”
他險些笑出來,抓住她的手腕往前:“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鬼?快走吧,妹妹起的那樣早,不困嗎?”
“噢,也是,我或許是太困了,腦子糊塗了。”阮葵跟着往山下走,“你餓嗎?我們回去再吃些東西吧,咱們直接去廚房吃。”
“也好,這會兒還早,正是吃飯的時候……”
“噓!”阮葵食指抵唇,又是一臉謹慎,“你聽,又有聲音。”
那聲音實在不小,一聲接着一聲,元獻微愣片刻,也不好再說瞎話,只急急忙忙拉着她走:“或許是有人住在此處,總歸也不幹我們的事,我們還是快走吧,一會兒該吃不上飯了。”
她不肯走,腳下生了釘子,一動不動:“我們家的莊子,我還不能知曉這裏住的是誰?我得去瞧瞧。”
“那萬一要是些不幹淨的東西呢?妹妹不怕?”
“怕什麽?我長這樣大還沒見過鬼呢,正好去瞧個稀奇。”她昂首挺胸,但抓緊了元獻的手臂,“你跟我一塊兒去。”
“我不去,我怕鬼。”元獻也不動。
阮葵氣得轉頭看他:“大白天的,你怕什麽怕?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他眼中含着笑,不急不慢道:“誰說男人便不能怕鬼了?我真的怕。”
阮葵甩開他的手:“算了,我自己去,膽小鬼!”
他慌忙去追:“別去別去,不是什麽好事。”
“你如何知曉?”阮葵推開他的手,已到了別院門上,要往裏去。
偏裏面的人跟沒發覺一般,聲音還越發大了,元獻一慌,急忙将她抱住,捂住她的眼睛,低聲勸:“不是什麽好事,別去!”
她偏不聽,一口咬在他手上,趁他吃疼松手,跑進了院裏,隔着窗,瞧見裏面的情形,随後像吃了定身丸一般,愣住了。
元獻瞥過一眼窗子,立即收了眼,将她連拖帶拽抱出了別院,匆匆下了山,停在了野湖邊上。
她一聲沒吭,站在湖邊還是一副呆愣模樣,風一吹,冷得她打了個哆嗦,才活過來幾分。
元獻給她攏了攏披風,輕聲問:“吓着了?”
“沒。”她別過身去,眼睫顫了顫。
“就當做沒瞧見,去吃飯吧。”元獻握住她的手,牽着她往前走。
她垂着眼,過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裏面的人好像是二哥,他和丫鬟……”
“噓!”元獻捂住她的嘴,“莫說出來。”
她停下,輕輕掰開他的手,掀眼看着他,輕聲又問:“他們在做什麽?為何不穿衣裳?”
元獻摸了摸她的腦袋:“莫問了,等你長大些就知曉了,也不要和別人說起。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當今日未曾見過,早些忘了。”
“噢。”她呆呆點了點頭。
元獻笑了笑:“去吃飯吧,吃完回去睡一會兒,起得那樣早,這會兒早困了吧?”
“嗯。”她又點了頭,被牽着往前走,直至到了人多的地方,元獻才松了她的手。
早上起得太早,她這會兒腦子的确是昏昏沉沉的,那畫面雖是揮之不去,但記得元獻的話,又睡了一覺,便當做沒看見,照舊每日與元獻一起瘋玩兒。
一晃到了年底,府中派人來催,幾人才依依不舍收拾東西回城裏。
“诶?你們要騎馬回去嗎?”阮葵探出去車門往外看,“我跟你們一塊兒吧?我這些天練得不錯了,能自己騎回去了。”
阮藜拽着馬轉身看她:“你看有哪個大家閨秀會騎着馬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若是二叔知曉,定要打罵你一頓,你還是消停些為好。”
“我就在郊外騎一段,快進城的時候再上馬車,只要沒人說,父親他肯定不會知曉。”
“我不說,你未婚夫婿不說,不代表旁人不說。”
“什麽未婚夫婿?你少亂說。”阮葵罵他一句,餘光瞥了眼車裏坐着的阮蓮,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午時抵達伯爵府,剛進了大門,阮藜又掉頭出了門:“我還有些事,你們先回吧,我出去了,晚些再去給祖母請安。”
他是這堆人裏年歲最長的,沒哪個敢說他,都乘着車又繼續往前去。
老祖宗早在屋裏等着了,瞧見他們全須全尾地回來,笑得開懷,一一問過了話,留他們在院子裏吃了飯。
“葵丫頭騎馬學得如何了?”
“我自個兒覺着還不錯,只是一個人騎沒意思,要是能出門賽馬狩獵就好了。”
老夫人笑着道:“小姑娘家家狩什麽獵?多危險?賽馬、打打馬球還行,不過也不着急這一時,你若是喜歡,改明兒請個會馬球的女夫子教你。”
“多謝祖母。”阮葵歡喜起身行禮。
“好了,祖母要午睡一會兒,你和你表兄去玩吧,過兩日要下雪了,不能出來瘋跑了,恐怕會将你憋壞。”
屋裏的人好一陣笑,阮葵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先捂誰的嘴好,最後紅着臉跑了。
元獻跟在她身後:“去燒陶人?”
“行啊,這會兒還早呢,走。”她蹦跳着往前走,一會兒踩踩地上的格子,一會兒蹦蹦花壇的石沿。
元獻緊緊看着她,生怕她腳下不穩,時刻準備着去扶她:“過兩日便是除夕了,妹妹想要什麽禮?”
“我好像沒什麽想要的,你也別給我準備什麽禮物了,你給我準備,我就要給你準備,送來送去,怪麻煩的。”
“我給妹妹準備就好,妹妹不用給我準備。”
“哼。”阮葵瞅他一眼,“你給我準備,我肯定也要給你準備的,我又不是那樣不懂禮數的人。況且,我又不傻,你幹嘛莫名其妙不圖回報給我送禮物?你肯定有旁的目的,我才不要。”
他垂眸笑了笑,沒有反駁:“的确,我有私心。”
“看,我就說吧。”阮葵得意揚揚下颌,“我就知曉你別有目的。”
“可你不收,我的私心也不會因此不存在。”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愣在了原地。
元獻拍拍她的肩,笑着越過她:“走吧,去燒陶人了。”
她對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一會兒,氣沖沖跟上去:“我告訴你,不管你有什麽目的,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
元獻但笑不語,步子越發穩健。
除夕夜,元獻還是準備了禮物,一直放在袖子裏,沒有機會拿出來給阮葵。
伯爵府人多,禮儀也多,忙忙碌碌一整日,到了下午,才有空閑坐下來說說笑笑。一整屋子的人,說笑的說笑,談天的談天,熱鬧得人幾乎有些頭疼。
“下雪了!下雪了!”
不知是誰跑進來喊了一聲,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朝外面看去,幾個姑娘已蠢蠢欲動,戴上兜帽便要往外去。
丫鬟們笑着去跟老夫人禀告,老夫人笑着擺手:“去吧去吧,将衣裳穿好,莫着涼了。”
“我們也去!”阮葵也裹好鬥篷,小跑着朝外面去。
元獻快速披好鬥篷追上:“要不要拿傘?”
阮葵回眸一笑,兜帽的絨毛飛舞:“不用不用,有帽子呢。”
屋裏的幾個長輩瞧着他們,眼中都帶着笑,沒哪個上前打攪,他們也都沒發覺。
“前面的梅花開了!”阮葵已跑進園子裏,仰頭在梅花枝下嗅嗅,“好像沒什麽香味。”
元獻跟過去,擡手掃落飄在她兜帽絨毛上的雪:“瞧着是剛開不久,過幾日或許就有香味了。”
“欸!上回我不是說學了插花嗎?折幾支回去試試。”
“天冷,我來折,你抱着就好,手暖也莫摘了。”元獻脫了手衣,照着指揮折了梅枝,放進阮葵懷裏,與她閑話,“你今夜守歲嗎?”
她邊跺着腳取暖邊道:“應當不守吧,往年不都沒守過?祖母熬不到那樣晚,快到子時便會去睡了,肯定也會催我們去睡,剩下大嫂子大哥二哥他們會在屋子裏打葉子戲,也不知他們睡了沒,反正早起去拜年時他們都是在的。”
元獻想了想,摸出袖子裏的木雕放在她懷裏的梅花枝上:“送你的新年禮。”
是一只木雕的狐貍,不算特別精細,但那狐貍的神情尤其可愛,像在打瞌睡。
“你做的?”阮葵驚喜看他。
“嗯。”他含笑點頭,“我平日裏會刻些印章玩兒,想來道理相通,便試着做了一個,瞧着還不錯。”
“你還挺厲害的嘛。”阮葵誇一句,垂眸看向那只狐貍時,忽然一凜,“你想我回報什麽?”
元獻原未想這樣多,只是覺着阮葵高興,他便高興,可阮葵這般問,他便忍不住要逗逗她:“我想你嫁給我。”
阮葵簡直氣笑了:“你送個木雕就想讓我嫁給你?你做夢去吧!”
“那我要如何,你才肯心甘情願嫁給我?”
“那當然是要……”她搖頭晃腦已經要開始滔滔不絕,忽然醒過神來,臉羞了個通紅,“呸!誰要嫁給你!你又占我便宜,看我不收拾你!”
她放了梅花,抽了手暖,将那只狐貍塞進袖子裏,便要去抓元獻的衣領。
元獻後退一步,忽而手一伸,摟住她的腰,将她扣在了懷裏。
她一怔,動不了,也不會說話了。
元獻含笑将她帽檐上的雪又掃了掃,輕聲笑着:“下着雪呢,一會兒滾到雪地裏,定要着涼了,莫鬧了。”
“我、我沒鬧……”她鼻尖被凍得通紅,眼睫閃了閃,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教訓我,等明年開春了再教訓不遲。”
“我……”阮葵推他的手,“我沒鬧,你松開我。”
他手臂卻收了收,将她抱得更緊了些。
阮葵一下慌了,又是擡手要打,又是提腿要踢,可她被抱得太緊了,人沒打着幾下,把自己累得夠嗆,急得連聲喊:“你幹嘛!光天化日你要幹嘛!你這個死呆子!快松手!”
“莫怕莫怕。”元獻笑着松開手,雙手卻又松松環抱住她,“我只是想抱抱你。”
“你、你就是想占我便宜,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撇了撇嘴,沒再動彈。
元獻将她又往懷裏摟了摟:“葵妹妹,要是能這樣一直抱着你便好了。”
她躲在他胸膛裏,臉燒得厲害,鼻尖凍得那一點紅全褪了:“你不要臉。”
元獻松了手,這回是真松開了:“雪越發大了,回去吧。”
“我還沒摘夠呢,你再給我折幾支去。”阮葵揚了揚下颌,抱起地上的梅枝,套好手暖,站在一旁吩咐,“我要那幾枝開得最好的。”
“是,小姐。”元獻笑着又折了幾支,“這回夠了嗎?”
“夠了夠了,走吧。”她揚着下颌,驕傲地邁着大步子。回了屋裏,她又吩咐,“去,給我尋個瓶去。”
從他們進門,老夫人就一直瞧着他們倆呢,朝他們努了努嘴:“你瞧你,如何使喚你表兄呢,屋裏不是有丫鬟嗎?讓她們找花瓶去。”
阮葵還沒張口,元獻便道:“祖母,不礙事的,本就是玩兒,葵妹妹不叫我做事,我還不知做什麽好呢。”
“她本就是個小霸王了,你還這樣慣着她,往後不知還要如何膽大妄為呢。”老夫人指了指丫鬟,“槐靈,你帶着獻哥兒去拿花瓶。”
“诶!”槐靈笑着應。
瓶子就放在方格架下的櫃子裏,元獻邊拿邊道:“葵妹妹就是比旁人活潑了些,本性并不壞,哪兒就能慣壞了?”
“你們啊。”老夫人笑着搖了搖頭,起身坐到阮葵側面,“我也來瞧瞧葵丫頭插的花如何。”
元獻也彎了彎唇,笑着抱來幾個花瓶:“這幾個如何?”
“這幾個都挺好的。可以了,不用再拿了。”阮葵擡了下眼,又垂下,繼續吩咐,“诶,來,你給我扶着花瓶。”
元獻在她對面坐下,指哪兒打哪兒。
老夫人瞧着他們倆,臉上的笑就沒停過,槐靈又在她耳旁悄聲嘀咕,惹得她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阮葵正沉浸在插花裏,一點兒沒注意,元獻卻是明了得很:老祖宗哪兒是來看什麽插花的,分明是來看他們倆熱鬧的。
“好看嗎?”
“好看,有一種繁茂的美。”
旁人做減法,她只做加法,一瓶子的花,滿滿當當,比外面樹上開得還旺。
“喲,這花插得挺別致啊。”阮藜進門,脫了鬥篷手暖,彎身在爐子邊烤了烤。
“是吧?”阮葵得意挑了挑眉。
阮藜笑着走過去:“一看你就沒好好上課。”
阮葵瞅他一眼:“誰說的,我這插得不挺好的?”
他沒接話,朝着老夫人拜了拜:“祖母。”
“還以為你今兒不來了呢,又去哪兒鬼混了?一整日都沒瞧見你。”
“祖母哪裏的話?”他笑着在老祖宗對面坐下,“我可哪兒都沒去,一整日都在和大哥在前頭忙呢,您不信,只管問大哥去。”
老夫人輕哼一聲:“我還不知曉你?罷了,我也管教不動你了,等你父親回來,好好收拾你。”
阮藜這才乖覺一些:“父親今年還回來嗎?”
“早前來了信,說是要回來的,被什麽事絆住了也說不準,京城不比徐州這小地方,事多。”老夫人又道,“明兒照舊走親戚,你和你大哥帶上獻哥兒一起。”
元獻和阮葵正在擺弄梅花,聞言都擡起眸來。
“他不小了,該出去走動走動,多認識些人。他也穩重,也不需你們操什麽心。”
“我和他一起上下學,自然知曉他是什麽樣兒的。”阮藜回眸看元獻一眼,“明早來給老祖宗拜過年,吃過早飯,你就跟我們一塊兒出去。”
“是,二哥。”元獻起身行禮。
“總這樣客氣做什麽?不是跟你說過?都是一家人,平日裏就不必端着了。”
“你以為旁人跟你似的?”老夫人笑罵,“獻哥兒一向是端方持重的,你要他跟你似的,他才是做不到。”
阮藜笑了笑,朝元獻投去一個別有深意的笑。
元獻避開眼,當做沒瞧見,繼續跟阮葵一塊兒擺弄花瓶。
往年他是不用出門的,今年或許是因他中了秀才,老夫人才許他一塊兒出門。他倒不是介懷這個,往日一介白身,又寄人籬下,不被重視是正常。他只是遺憾,往年阮葵也不怎麽出門,他有事沒事便往阮葵那塊兒跑,今年要出門去走親戚,便不能和阮葵玩了。
子時前,老祖宗果然要說睡,元獻和阮葵不同路,沒法兒送她,本想着早起見一見,但直到出門,都沒見着她,只能作罷。
伯爵府和徐州名貴多多少少沾親帶故,即便不是親戚,都是高門大戶的,自然也要走動走動,遇到熱情的,吃飯喝酒亦是少不了。
元獻跟着阮藜每日早出晚歸,已經有許久未瞧見阮葵了,早上又出發時,忍不住開口:“二哥,今日我們早些回來吧。”
“嗯?”阮藜掀眼,“想你媳婦兒了?”
元獻垂了垂眼,有些羞赧:“的确有許久未見葵妹妹了,我想今日是十五,人家也是要團圓的,在外面待久了也不好。”
“也是,今晚肯定是要回府吃飯的。不過,即便回去,你也見不着你葵妹妹。”
元獻怔然擡眸:“為何?”
“你不知曉?”阮藜勾了勾唇,“她和二伯母回揚州劉家了,劉家的大哥哥成親,她們回去吃喜酒。”
“原是如此。”元獻又垂下眼。
“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所以你也就別心急了,不如晚上跟着二哥出去消遣消遣?”
元獻連連擺手:“不、不,多謝二哥好意,若是無事,我還是早些回來為好,忙了這陣子,也得休息休息。”
阮藜仰頭朗笑:“瞧你那樣,逗你玩呢,我敢帶你去那種地方,老祖宗不得削了我?今兒是最後一日,往後便不出門了,好好休息兩日又該去書院了,開學肯定要考試的。”
“二哥這些日子辛苦了,也好生休息休息。”
他倒不怕什麽考試,這些日子雖是早出晚歸,但他每日早起溫習一遍課本,晚上睡前再溫習一遍課本,并未将課業落下,開學考得也還不錯。
可都開學好一陣子了,阮葵還沒有回來,他急得都快要去問老夫人了。
“你去打聽打聽,看看姨母她們什麽時候回來。”
荷生一臉懵:“我去哪兒打聽?藕香她們幾個也都跟着去了,您都不知曉的事兒,能指望我知曉?”
元獻嘆息一聲:“我就是怕路上出什麽事兒。”
“若是真出什麽事兒,前面早亂起來了,哪兒輪得到我們擔心,您就将心放回去吧。”
“也是。”元獻喃喃一句,又道,“我只知劉家的那個大哥中了進士,其餘的便不知曉了。劉家還有什麽弟弟妹妹嗎?”
“我也不大清楚,不過這事兒我倒是能替您去打聽打聽,府裏總會有知曉的。”
元獻本就是想問這個,笑着應下,只等着荷生來回話。
荷生雖是他院子裏的,跟着他住得偏僻,但常常與府中的侍女小厮打交道,想要問些什麽不打緊的消息八卦還是不難的。
果然,沒隔兩日,人就将消息帶了回來。
“劉家人丁興旺,考了進士的那個少爺是最小一輩裏最大的那個,下面還有好些弟弟妹妹,與少爺小姐年齡相仿的也有好幾個,只是不知具體姓名。”
元獻心中沉了沉。
他明白,阮葵到了說親的年歲了,老夫人瞧上他,是在他身上下注,劉夫人可不想冒這個險,劉夫人一直都想将阮葵嫁回揚州。
現下,他與阮葵的事算是過了明路,可畢竟沒有正式定親,外面的人并不知曉,即便是又要将阮葵許給旁人,老夫人和劉夫人也不怕,畢竟他現在不過是個秀才,還能鬧翻了天不成?
他心中實在忐忑。
快到三月,恰逢休沐日,元獻正在房中看書,荷生一路喊着跑進門:“少爺!葵小姐回來了!聽說現下正在給老夫人請安呢!”
“真的?”元獻放下書,提着衣擺匆匆往外去,“她回來有多久了?”
荷生有些跟不上:“我也不知曉,但肯定要和老夫人說一會兒話,這會兒應該還在老夫人院子裏。”
元獻快步往外走,剛出了巷子,進了花園,一眼便瞧見了阮葵,只是她身旁還陪着一男一女,正說說笑笑暢快得很。
他面色微沉,背在身後的手握成了拳,瞬間,又揚起笑顏,大步迎過去,牽起阮葵的手:“葵妹妹,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