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深靜卧百蟲絕

夜深靜卧百蟲絕

裴郁剛出屋門,肩頭便迎面披來一件鬥篷,守門的公公熟練的在裴郁走後低頭關上屋門。

屋門關嚴的最後一剎那,陳幼安頹廢的坐在地上。

屋檐下,裴郁一席黑裘與屋外的白雪形成鮮明的對比,寒風陣陣襲來,吹動的衣擺下,一抹金黃若隐若現,仿若鋪面而來的金燦燦的海洋,滾滾流動,那是件質量上等的狐裘,是用一整張完好的狐貍皮毛制作成的黑金狐裘,狐裘的衣擺迎風吹起卻仍舊一塵不染,與仆從們泥濘不堪的衣擺再度形成鮮明對比,這種對比,恰恰映襯出那身狐裘的高貴。

裴郁冷冷的眸子下,盡是不屑。

陳臨安活不活的,與他何幹

他是有本事救陳臨安于水火,可前提是,陳臨安得對他有利所圖才行,無用之人死了,也是無用的。

他輕擡起步子,走向院子深處,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跟随在他身後的,是仆從們淺淺的腳印,忽的,他停住腳步回頭,透過層層疊疊的人頭影子,準确無誤的看向照應在窗戶上,陳幼安忙碌的影子。

陳幼安嘴角含笑的收拾着東西。

他終于能為阿姊做些什麽了,他由衷的為此感到高興。

裴郁收回目光,再度往前走。

或許,幫一下陳臨安也不是不可以。

……

“太子殿下這麽晚,怎麽突然來奴婢這兒了?”

裴郁淡淡掃了一眼半跪在地上,因為慌張起身穿衣而顯得身上衣服稍微淩亂的董宛荷,并不言其他,只是張開手臂示意董宛荷為其更衣,董宛荷沒得到回應,只得尴尬的笑笑,瞥了眼身旁的丫鬟,丫鬟見此趕忙跑上前去扶起董宛荷。

站好後,董宛荷松開丫鬟扶着的手,小心翼翼的上前為裴郁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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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寬大的披風後,董宛荷剛想為裴郁解腰帶,卻裴郁攔了下來,她不解的仰頭看着裴郁,漂亮的鳳眼,呆愣愣的好似一頭迷茫的小鹿。

裴郁不說話,繞過董宛荷徑直走向茶桌,茶桌上擺着新鮮的茶葉,和剛燒好的一壺熱水,茶桌的角落擺着一個小巧的泥塑小人。

董宛荷不解裴郁的意思,只能抱着披風遞給丫鬟,跟在裴郁的身後走到茶桌前。

裴郁盤腿坐在蒲團上,用夾子夾了些茶葉放在茶壺裏,一只手端起水壺自上往下的倒熱水泡茶,輕聲道:“坐。”

“是……”

董宛荷小心翼翼的坐在蒲團上,她察覺到今天的裴郁有些奇怪,但說不上哪裏奇怪,只能靜靜地坐着,少言多做。

她伸手把自己坐的茶寵放到裴郁跟前,有些讨好的說道:“這是奴婢做的茶寵,太子殿下瞧着喜歡嗎?”

裴郁輕輕擡了擡眸子,複又低下看茶。

董宛荷見此,抿了抿唇,将茶寵收了回去偷偷放回角落。

裴郁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輕聲道:“你手巧,做什麽都好看。”

董宛荷聞言,驀的亮了目光笑道:“謝謝太子殿下誇獎,奴婢是瞧着做茶寵好玩,才做了幾個,這是最漂亮的一個,奴婢才将它放在桌上……”

“我記得你會唱昆曲”

裴郁沒有那麽多耐心等她說完,董宛荷愣住了,呆呆地坐着,睜着一雙眼睛看着裴郁。

裴郁道:“現在唱一首吧。”

很快,茶室的上方便傳來一陣清脆婉轉的戲聲。

裴郁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閉眼傾聽者董宛荷的戲聲。

他之所以把董宛荷養在自己府中的茶室裏,便是為了無聊時有個打發時間的地方。

陳幼安打亂了他工作時的奏折,他過會兒要重新批閱,他想他應該惱火的,可是他并沒有,他沖陳幼安發脾氣,也只是因為陳幼安一心念着他的阿姊,從未把他放在心上過。

他不願來這裏,可那又怎樣,他有的是辦法讓陳幼安求着來。

他能困住陳幼安三天,也能困住陳幼安生生世世。

一個士兵急匆匆的趕過來,看見裴郁閉眼休息,腳步頓了下,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俯在裴郁耳邊小聲道:“陳幼安走了。”

裴郁嗖的睜開眼,白多黑少的眸子裏,盡是冷冰冰的殺意。

“沒用的蠢貨!”

一個響亮的巴掌,打斷了董宛荷的戲聲。

士兵的臉被打的側到一邊,低着頭不敢吭聲。

裴郁站起身,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士兵沉聲道:“自行去領二十大板,如果下回再連人都看不住,就沒必要活在世上了。”

說完,裴郁大步流星的離開茶室,他走前忘了鬥篷,只身着一件黑褐色的圓領衣袍出了門。

泛着銀光的皓腕牢牢卡在他的小臂上,高揚的發髻随風而動,公狗似的窄腰與肩膀兩側形成完美的倒三角,有力的雙腿上布滿肌肉,柔軟的皮靴堪堪卡住小腿跟腱。

太子府連個人都看不住,說出去豈不好笑

裴郁活動了下手腕,他想,那一巴掌還是扇輕了。

走出太子府大門,門口早已停放好他的坐騎,裴郁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剛準備上馬,便聽見身後傳來董宛荷的聲音。

他回頭,便看見董宛荷站在門口的臺階上,身邊站着陳幼安。

裴郁心下頓時一惱,不等董宛荷說話,便大步上前一腳踹在了陳幼安的腹部。

陳幼安被踹的摔在地上,狼狽的捂着發疼的肚子吐了一口血。

董宛荷吓了一跳,整個人怔在原地。

“誰準許你擅自亂跑的!”

裴郁冷冽的聲音震醒了董宛荷,她連忙跑到陳幼安面前,張開手臂,膽怯的解釋道:“陳…陳公子他,不,不是要,要跑……”

董宛荷害怕的想哭,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不等她繼續說完,裴郁便厲聲道:“讓開!”

董宛荷被吓的止住了聲,跑也不敢跑。

她記得陳幼安。

在陳幼安被困的那三天,是她每天去見陳幼安,給他帶吃的,喝的,才保住了陳幼安的一條命。

她不知道陳幼安怎麽招惹到裴郁了,她只知道,裴郁脾氣不好便會動手打陳幼安。

每一次,都打的特別狠。

陳幼安被裴郁一腳踹的吐了血,趴在地上,艱難的想要站起來。

他沒有跑,他只是收拾好想去找裴郁。

他好疼。

撕裂般的疼痛陣陣襲來,看着護在跟前的董宛荷,陳幼安咬了咬牙,沉聲道:“有種你就打死我!”

與其來日搬到這裏,日日受此毒打,倒不如一死了之。

他想。

裴郁聽聞,冷笑一聲,伸手推開董宛荷,居高臨下的看着陳幼安,擡腳踩上陳幼安的肩頭,緩緩俯下身:“想死做夢!”

他說完最後一個音節,伸手扯住陳幼安的頭發,逼迫陳幼安擡起頭看他。

他喜歡陳幼安不假,可傷害陳幼安也真,可那又怎樣,陳幼安鬥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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