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帝姬之謀(二) 他眼底翻滾,低下頭……

第29章 帝姬之謀(二) 他眼底翻滾,低下頭……

半晌, 陛下道:“安平,你懂得朕心中所想,是不是?”

弄玉不敢擡頭, 只道:“父皇的心意,兒臣不敢胡亂忖度。”

陛下冷笑道:“朕看你倒是大膽得很, 光天化日便想把你宮裏的人往朕身邊送了。”

弄玉道:“父皇明鑒, 兒臣并無私心,只是不願寶劍蒙塵,更不願北魏如斯嚣張罷了。”

陛下斂了笑意,沉聲道:“季風雖有些本事,可到底是宦官,無法上陣殺敵了。”

弄玉擡起頭來,道:“父皇錯了, 宦官更好。”

陛下盯着她的眼睛, 許久,突然溢出一抹笑來,道:“是啊, 宦官更好。”

他說着,将她扶了起來,道:“安平, 你是個女子, 是你那些兄弟的福氣啊!”

弄玉抿唇笑笑,道:“兒臣無福,不懂得這些,只想為父皇分憂罷了。”

陛下從前只覺得她沉默寡言,毫無主見,後來又覺得她太過伶牙俐齒, 半點不饒人,如今,倒看出了她幾分好來。

“明日便讓季風來朕這裏當值罷。”陛下道。

弄玉低眉道:“是。”

弄玉早知他想要季風,心中也無什麽不舍,便痛快應了下來。

也是,能讓北魏太宰都忌憚的人,怎麽能留在一個無寵的公主身邊呢?自然是要攥在自己手裏才安心。

陛下命人斟了盞茶給弄玉,弄玉便知,他是要詳談。因而,她并不起身告辭,只靜靜地捧着那茶盞吃着,等待陛下去批那些奏折。

他的朱筆落下,便輕易定了一個人甚至是一家子的生死。

這權力于她,實在是太大的誘惑。

弄玉記起上一世時,陳顼無論做何事都要與她商量,他們姐弟倆便經常這樣。她陪着他批奏折,他不時擡起頭來,問問她的意見。

那時,她覺得是絕好的時光。可沒想到,于陳顼來說,卻是折磨。是強忍着的毒藥。

“啪”!

陛下将奏折扔在她面前,道:“看看。”

弄玉忙道:“這是朝政大事,兒臣不敢看。”

陛下道:“你既無私心,便無妨。”

弄玉只得将那奏折拾起來瞧着,只看了一眼,她便放了下去,道:“這是奏請封舅父為右丞相的折子。”

陛下冷笑道:“還有不少呢。”

弄玉微一思量,道:“昨日宴席,為着此事,群臣已争吵過一次了。”

陛下道:“可不是?那位置金貴,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呢。”

他說着,聲音陡然一凜,道:“安平,你想讓誰坐這位置?”

弄玉道:“兒臣的母親是蕭氏之人,平心而論,兒臣自然盼着舅父去做,卻也怕舅父當真坐上了這位置。”

“為何要怕?”

“古話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個道理,也許烈火烹油時不懂,可真走到下坡處,便再也回不了頭了。”

“那你的意思,是盼着謝順去做了?”陛下目光陰沉,如狼般,狠狠咬着她。

弄玉苦笑道:“謝大人一旦坐了右丞相之位,憑着他的手段,只怕蕭氏一族便萬劫不複了。于外人看來,兒臣亦是蕭氏之人,更何況如今添了兒臣與三皇兄的瓜葛,細算起來,只怕兒臣也無法幸免。”

“既不選蕭平也不選謝順,你是何意?”陛下沉聲道。

弄玉笑着道:“這位置極好,可好就好在沒人去坐,不是麽?”

陛下幽幽看着她,道:“此次謝順立下大功……”

“立下大功,父皇可以賞他金子銀子。父皇此次就給了他這位置,下次他再立功,父皇賞他什麽?”弄玉淺笑道:“更何況,如今朝堂只有蕭、謝二氏,兒臣已覺冷清,将來若只剩下蕭氏或謝氏一族,也太過寥落了!兒臣不懂朝政,只知道些擺弄花草的道理,一枝獨秀雖有幾分雅致,可于種花人來說,便不大好看了。”

陛下聽着,微微颔首,道:“朕的安平喜歡熱鬧,朕便給安平這個熱鬧。”

弄玉笑着道:“父皇寵愛兒臣,兒臣感激不盡。”

陛下握着弄玉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邊,道:“安平如今多大了?”

弄玉道:“兒臣是去歲及笄的。”

陛下沉吟道:“是了,比持盈大一歲,正是花骨朵的時候,也該議親了,可有中意的男子?”

弄玉笑笑,心中已明白他是要說裴玄之事,便将頭輕輕抵在陛下膝上,道:“兒臣不願拘于小情小愛,只想為父皇解憂。”

陛下道:“難為你有這份心。依着你說,嫁給誰最好?”

弄玉道:“自然是要能與花園裏那兩朵花争豔的人家。”

“裴氏?楊氏?抑或是什麽旁的人家,你可有打算?”

“兒臣沒想過,”弄玉搖搖頭,道:“只是裴氏雖是文壇領袖,卻到底少了實權。楊氏是皇商,富可敵國,可到底于朝堂上差了些,若要培養,只怕還得些時候呢。”

陛下聽她說着,也不覺道:“如此,一時間倒想不出什麽合适的人家了。”

“父皇就這麽急着要把兒臣嫁出去麽?兒臣自小跟着皇祖母長大,承歡父皇膝下的時候少,倒不似宣德妹妹與父皇親近。兒臣只盼着能晚些出嫁,也好彌補這些年想與父皇親近的遺憾。”弄玉斂眉道。

陛下聽着,亦有些動容,道:“那時候你母後身子不好,又因着你皇姑母害病去了,你皇祖母心裏難受,朕便想着讓你皇祖母撫養你,聊以慰藉。卻沒想到,你是個心重的孩子,這麽多年,當真是委屈你了。”

弄玉道:“皇祖母待兒臣盡心竭力,兒臣比旁的姐妹吃穿用度都好些,算不得委屈。只是父母之情,到底是珍重的。兒臣私心想着,無論如何也要等宣德出嫁了,兒臣再議親,這樣宮中就兒臣一個女兒,父皇不疼兒臣也不能了。”

“你啊,真是孩子氣。”陛下笑着道:“朕心裏待你們都是一樣的。”

弄玉笑着道:“兒臣當然知道父皇的心,可父皇是天子,澤被天下,兒臣就想要那一抹子不同罷了。”

陛下道:“那便依着你也就是了。”

弄玉笑道:“多謝父皇。”

*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弄玉便自九華殿中走了出來。

與從前她獨自離開不同,陛下命顧問行一路送了她出來,直到走至宮門前,顧問行方住了腳步。

顧問行笑着道:“安平殿下今後若是得了空,也可來陪陛下聊聊的。”

弄玉笑着道:“有公公這句話,本宮便安心了。”

顧問行道:“殿下折煞奴才了。”

弄玉道:“公公願提點本宮,是本宮之福。”

弄玉言罷,只微微欠身,便轉身離開了。

及至雲光殿,季風已回來了。

他面色微凝,弄玉不必囑咐,他便徑自随弄玉入了寝殿。

伯英和遣蘭等人不敢多言,只由伯英守在寝殿門前,其餘人各去忙各自的,再不許議論。

*

弄玉坐在梳妝臺前,伸手拆着自己頭上的步搖,見身後殿門掩上,不覺輕笑,道:“本宮勞乏了這一日,本想省力些,偏巧你來了。這倒好,只得本宮自己收拾了。”

季風探下身子,伸手握住她正在拔步搖的手,笑着道:“這有何難?奴才侍奉殿下也就是了。”

他微微弓着身子,鼻息正巧纏繞在她耳垂上。

她耳垂陡然一紅,手指輕輕擦過他的手,道:“九千歲大人許久未侍奉本宮,今日正巧看看,大人的手藝是否進益了。”

季風道:“好。”

他望着鏡中的她,極利落地拆下了她發髻上的步搖和釵壞,取下最後一支釵子,她的鬓發便如雲朵般披了下來,正漾在他手上。

他眼底翻滾,低下頭去,反手擡起她的下颌,輕輕吻了上去。

只差一絲一毫,他便可觸到她的唇。

只差一步……

他停了下來。

弄玉擡眼看他,只見他眼底沉如秋水,深邃得讓人看不清。

弄玉笑得燦爛,伸手勾住他的脖頸,道:“怎麽,堂堂九千歲大人也會怕?大人比前世多了些東西,這膽子倒小多了。”

季風眼底一沉,猛地一拉,便将她緊緊攬入懷中,握着她腰間的手掌瞬間滾燙。

“你知道的,孤不吃激将法。”

弄玉淺笑一聲,伸手劃過他的下颌,直劃到他胸膛上去,她察覺到他的戰栗,道:“如此說,大人現在……算什麽?”

季風勾了勾唇,道:“孤吃女色。”

他喉頭微滾,眸子裏是她前世見過的東西——那種着了火一般的極致到病态的瘋狂。

弄玉本能地有些害怕,她想要逃離,卻已逃不開了。

他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像是溺水,讓她喘不過氣來,卻又沉溺其中。

她以為,他會帶着她沉淪下去。就像上一世的時候一樣。

他的吻順着她的唇一路滑下來,她的每一寸肌膚也随着他的唇齒戰栗着。

這份熟悉與刺激麻痹着她的神經,直到他的手觸到她的腰間的束帶,她才陡然清醒,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不……”她輕聲呢喃。

于他而言,這呢喃不是拒絕。是誘惑。

可他卻停了下來,只是望着她,一手捧着她的臉,用鼻尖輕輕蹭了蹭她的鼻子。他的鼻息噴灑在她肌膚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還不是時候。”他說,聲音有些啞然。

弄玉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幹澀得厲害,她咬了咬唇,避過頭去,道:“既然不要,便別後悔。”

季風輕笑一聲,道:“生氣了?”

一瞬間,弄玉的眸子已恢複了冷清,道:“本宮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一世,是死是活,是好是壞,都要聽本宮的。”

季風斂了笑意,道:“好。上一世欠你的,今生還你。”

弄玉望着他,臉上早已沒了方才動情的羞怯,道:“司馬弘的事如何了?”

季風道:“今夜三更,我陪你去。”

“也好。”弄玉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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