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誰也不知道堂堂一國之尊小心翼翼地抱着個幼崽憂愁地看着窗外看了多久。

至少等獅獅醒過來的時候,他似乎是還在他爸比的懷抱裏的。

睡得實在很懵的幼崽伸出爪子揉揉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面前的一堵“高山”。

算得上是和衣而睡的男人身上的衣物對在這裏趴了好一段時間的幼崽來說已經算得上是眼熟了,懵懵地看了半晌,獅獅逐漸開機的小腦袋就緩慢地反應過來,哦,原來是爸比在這裏。

但、但是他現在想要去尿尿诶。

衛生間的方向在父親的身後,因為剛醒所以腦子完全轉不過彎的幼崽想了又想,也沒想到一個如何在不驚動正在呼呼大睡(疑似)的父親的同時翻越這座大山,順利地抵達衛生間的方式。

嗚quq……

幼崽在原地翻來覆去。

其實他也沒有多想去衛生間,只不過是習慣使然而已。

此時此刻下意識認為翻不過去,仰着頭看了看他昨天才剛剛出爐的爸比,一不小心就出了神。

更早的時候,獅獅當然也是問過外婆他的爸比媽咪的。

畢竟其他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或者媽媽——雖然在格林星這種地方比較常見的是只有雙親中的一方——但他卻沒有。

小小的時候獅獅沒有發覺,可是等去了幼稚園,見到了其他小朋友的家長,這種問題就不可避免地産生了出來。

獅獅還記得第一次問的時候,向來和善的、笑着的外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下。

就像是錯覺一樣,下一刻,和平日差不多的笑容就又回到了外婆的臉上。白頭發的外婆那時候還不至于依靠輪椅走路,俯下身把他抱在懷裏,溫柔而憐惜地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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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和爸爸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說,又帶着獅獅看向天邊,似有若無的白色光亮是長期處于“黑夜”的格林星的獨特景觀,溫暖又寂寥的外婆便說,“那就是媽媽在的地方。”

獅獅似懂非懂地點了頭,後來才慢半拍地想起來,外婆只說了媽媽在的方向,卻沒有說爸爸的。

不過那也不算很重要啦。

對于從小就生活在外婆的身邊、而沒有父母雙親照顧的小幼崽而言,所謂的“父母”比起切切實實與他有着血脈練習的人,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其他的小朋友們都有的符號。

而且雖說有的小朋友是有這個符號的,但還有一些小朋友是孤兒,也就是說既沒有爸爸和媽媽、甚至連外婆也沒有。

所以雖然好奇,可是想到那天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外婆那樣溫暖又寂寥的模樣,獅獅就感覺自己的心口也澀澀的。

就很想像是那天一樣,抱着外婆嗚哇大哭一場。

而且而且,他也問過花花啦!所謂的“爸爸”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般來說和花花的爸比一樣是一名男性,嗯,索吉叔叔也是男性。

會給小朋友舉高高,還會給小朋友買各種各樣的東西,嗯,索吉叔叔也會這樣。

還有還有,不高興的時候爸爸會哄小朋友高興,睡不着的時候會給小朋友講睡前故事,獅獅又回想了一下,發現索吉叔叔也是這樣。

兩個小腦袋頭挨頭核對完了一切,由黑白相間的那只利索地得出結論。

“說不定你那個索吉叔叔就是你老漢哦。”

獅獅大驚失色:“啊?”

花花就掰着手指同他盤算。

剛才那些證據要是還不算的話,哪還有其他的也能對得上,除了獅獅的索吉叔叔不住在他們家裏、就算來也幾乎不怎麽會留宿,就連給獅獅講了睡前故事也會等待他睡着之後就走之外,簡直就跟一般人家的爸爸差不多。

獅獅将信将疑。

但是看着小夥伴如此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獅獅也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好巧不巧,回到家裏的時候正巧他們家索吉叔叔來訪,于是向來熱情又親近的小朋友貓貓祟祟自以為不為人知地偷偷觀察了好一會,直到見着小朋友到家了快兩個小時也沒等到小朋友的貼貼的索吉心裏直念叨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才在晚上索吉叔叔給自己讀故事書讀到睡着的時候,光明正大地打量起來。

那樣一番打量自然是無果的。

要知道作為星盜頭子常年混跡在外,索吉一般披的都是一層高大的黑皮殼子。

可這層殼子是否是他原本的模樣就很難說,因此打量了小半天也沒打量處于一個結果的小朋友只能看着看着反而把自己看得睡着,也就發現不了,在他的呼吸進入睡眠頻率之後,原先似“不小心”睡去的成年人敏銳地睜開了眼睛,精神奕奕的模樣哪有半點睡着的痕跡。

現下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很好糊弄的小朋友一如既往沒發現狡猾的成年人早已醒來的事實,認真又專注地打量着昨天新出爐的爸爸。

花花的爸爸他是見過的,和善極了的大叔叔和花花很是相似,就連種族都是一樣的熊貓貓(食鐵獸)——老師說這是肯定的,畢竟花花一家據說都是食鐵獸,爸爸是食鐵獸,那小朋友當然也是食鐵獸。

那他們家也是這樣嗎?

獅獅是小貓貓,那爸爸就是大貓貓?

常常間斷性忘記自己到底是個什麽的小朋友端詳了半天,也沒從新爸爸地臉上看出什麽和貓貓相似的地方。

不過他們的頭發是差不多噠!

原本看着哥哥,獅獅還以為爸爸和哥哥的頭發是一個顏色,但和新爸爸見了面才發現并非如此。

爸爸的頭發是淺淺的金色,比起白頭發的哥哥,和獅獅的頭發更加接近,這算是獅獅找到的第一個和父親相同的地方。

可是這樣的話,為什麽哥哥是白頭發的呢?

想着想着幼崽的思緒就逐漸飄遠,但從一開始就壓根沒想過他哥可能不是他哥這種複雜問題的小朋友注定找不到正确的答案,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倒是之前同阿洛他們研究過人的頭發為什麽是白色的時候,阿洛佩斯曾經一本正經地說過,除了年紀大了頭發自然而然地變白之外,還有一種說法叫做少年白頭。

那、那哥哥難道就是那個什麽少年白頭?

雖然不知道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但獅獅是覺得頭發要是莫名其妙地變成白色總歸是不好的——畢竟除了像是阿洛那樣原本就是白頭發的小朋友,那也就只有外婆那樣的老年人(?)才會有白頭發惹!

但哥哥既不是阿洛這樣的,也不是外婆那樣的,明明還很年輕,卻已經像是老爺爺老奶奶一樣有了一頭白發……

獅獅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滿臉遺憾地對着哥哥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的場景。

不、不要哇quq哥哥——!!

從身邊的幼崽睜眼那一刻開始,凱裏恩就知道對方已經醒了。

甚至從獅獅沒睜開眼睛,只不過是呼吸有了些微的變動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但要用什麽樣的表情面對剛剛醒來的小朋友呢?

這讓凱裏恩犯了難。

而人在遇到犯難的事情的時候總是會有下意識反應的——俗話說,逃避可恥但有用,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再一次地,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凱裏恩的身體已經率先進行了動作,很是虛假地緊緊閉上雙眼,連呼吸都僞裝成了睡眠的頻率,把自己僞裝成還在熟睡中的狀态。

閉上眼睛陷入黑暗之後,其他感官的感知就更加敏銳了。

對于凱裏恩這樣的頂級猛獸而言就更是如此。

就算沒有看見,他也能通過閉眼前的印象和閉眼後感知到的幼崽動作判斷出小崽子正在做什麽。

他好像很猶豫。

但是猶猶豫豫了小半天也沒行動,目光卻投向了自己。

像是這樣近的距離、這樣毫無掩飾的目光,幾乎是瞬間,凱裏恩全身的肌肉都警戒了起來。

如果是這個時候獅獅上手來捏一捏,定然能夠發現自己新出爐的便宜爸爸全身上下都是硬的。

可只有幼稚園見識的小朋友顯然想不到這一點,更何況他原本就擔心自己的動作會把還在睡熟中的便宜老爸給驚醒,更是不會上手捏捏。

可就是他沒上手,那有如實質的目光也依舊讓凱裏恩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如果是敵人這樣看着的他的話,對方的頭顱早就被凱裏恩一手給擰了下來。

可如果是自家的小崽子的話……完蛋,更緊張了。

凱裏恩恍惚之間回憶起了許久以前,他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那時候當然還沒有這個小崽子的存在,可那個人也有着和幼崽一樣澄澈的眼瞳,大早上的,在他清醒之前,就趴在他身邊眼巴巴地注視着他。

少女的目光有如實質地在他的面頰上劃過,又往下流連,略過喉結,經過胸膛,直到裝睡的戀人臉皮都紅了起來,才發出輕笑,裝作無事發生。

那時候凱裏恩就很緊張,比他第一次站在指揮席上、第一次代替父親出征都來得更加緊張,也更加局促。

然後這幅局促的模樣就被全帝國唯一能看見的人收入了眼底。

“真可愛”——這是時不時就會壞心眼起來的戀人對他的評價。

這輩子凱裏恩也沒得到過這種評價——出去打聽打聽,帝星上下幾百條街,他凱裏恩絕對是爹中的爹。

但既然對方這樣說了,就算自己覺得這個形容詞實在是很不猛獸也得捏着鼻子認下,承認自己确确實實“很可愛”的“事實”。

這放在其他人嘴裏對他而言是侮辱,可是放在戀人嘴裏,那就是至高的贊賞。

這樣的回憶上凱裏恩唇角的弧度上挑了零點五度,可他還沒來得及暗爽,感知中似乎就發生了一點不太好的事情。

顧不得繼續僞裝,凱裏恩猛地睜開了眼。

——果然,方才還很自得其樂的小祖宗不知想到了什麽還是磕碰到了哪裏,眼角又已經挂上了眼淚。

凱裏恩心裏有些着急。

可是卻不能在面上表現出來,他裝作小兒子剛醒時候那樣迷茫地睜開眼,迫不及待地就定睛在對方要哭不哭的臉頰上。

“獅獅?”方才才“睡醒”的男人聲色低啞神色恹恹,但卻在開口的瞬間就給小朋友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顧不得解釋上什麽,也沒有剛才不能吵醒爸比的顧忌了,獅獅喵嗚一聲,就往對方實在很是寬厚的胸膛裏鑽。

凱裏恩被他這動作給弄得手忙腳亂起來。

往常都是調閱軍事知識政務知識的頭腦飛快地調閱起育兒知識,在這樣的情況下用什麽樣的方法抱住幼崽比較合适、要拍拍哪裏還是親親哪裏更好,再有就是幼崽會因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變得苦唧唧——腦子飛快地運轉,手裏就先把小朋友抱住再說,再緩慢地根據記憶來調整……就是鬼知道,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這麽慌裏慌張過了!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沒他爹的瞳孔地震持續得久,不過一會就扒拉着昨天新出爐的爸比,小聲交流起了自己為什麽差點哭哭的原因。

“哥哥、哥哥是不是生病了呀quq。”

聽了小朋友颠三倒四沒什麽邏輯也沒什麽來源的猜測,就是凱裏恩也覺得很是啼笑皆非。

他已經熟練地上手了抱孩子的正确姿勢,這時候抱着小朋友在星之宮的花園裏走來走去,服侍的侍從距離兩人隔了很遠,他低着聲音同幼崽細細解釋,從遠處看來着實很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場景。

格溫裏安匆匆到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形。

趁着早餐前趕緊處理些工作的青年突然就聽見了下屬來報說自家的幼崽一大早上就苦唧唧了,連陛下親自哄都哄不住,急得他趕緊丢下手裏的工作,急匆匆地就趕了過來。

索性雖然下屬禀報的時候語焉不詳他腦補得又有點過頭,等到親自到了現場,就發現事情似乎已經平穩地解決。

不愧是父親!

毫不掩飾的爸吹在心裏發出贊嘆,又急急忙忙地看向趴在老父親懷裏的幼弟。

衣服穿的還是睡衣,臉蛋看起來似乎是洗了——可是洗了和沒洗差別好像也不太大,至少格溫裏安第一眼就看出了幼崽臉上似乎是哭哭過的痕跡。

見了他,幼崽眉眼都飛揚了起來,高高興興地叫了一聲“哥哥”。

……咦?剛才哭哭的事情和他有關系?

格溫裏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但他還是決定先上去和幼崽貼一下,畢竟自己已經有足足一晚上沒有和親愛的弟弟貼貼——因為給幼崽講睡前故事這一職責被老爹搶走。

但其實昨天獅獅睡得很早,根本沒到講睡前故事的這一情節。

接過朝着自己伸出爪爪的小朋友吸夠了今日的幼崽能量,又很心機地沒把幼崽給還回去,反而就着這個姿勢,開始熟練地哄起了小孩。

姿勢很娴熟,話術也很熟練,一看就跟旁邊只有充足的理論知識而無足夠的實戰經驗的老爹不同,不過一會,格溫裏安就從很好打聽的小朋友嘴裏得到了今天哭哭的始末。

然後陷入一種和他的爹近似的啼笑皆非。

“哥哥不是少年白啦。”他溫聲哄勸道,讓小朋友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頭發,“你看,沒有白色以外的顏色對不對?”

幼崽努力睜大眼,聞言點了點頭。

格溫裏安就很溫和地說道,“這是因為哥哥和獅獅不一樣,原本不是爸爸的孩子。”

這樣的話語讓原本默默跟在兩個孩子的身後當一個背景板的男人腳步一頓。

凱裏恩擡起頭,抱着幼崽走在前方的青年步履從容,就跟他談論起自己的出生一樣從容不迫——可在他剛被自己帶回來的時候,這孩子卻不是這樣的。

雖然也不算特意留意,但被自己從廢棄星球帶回來的小孩子當初有多強烈的自尊心,凱裏恩還是知曉的。

就是到不久之前,格溫裏安的出生也還是這孩子心頭的一根刺,因此他也沒想過,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這孩子就能夠如此坦然。

但在凱裏恩看來這原本也不算什麽大事。

血緣誠然是家人間重要的聯系,可誰又規定了沒有血緣關系就無法成為家人?

也就是毛頭小子會糾結這一點。

并不知曉走在後面面無表情的父親在想什麽,格溫裏安心情平靜地同幼弟解釋着兩個人之間的差別。

說來也是好笑。

以前的時候他很在意談及自己與父親并非親生父子的事情,甚至在尚未接觸到幼小的幼弟之前,暗搓搓有過諸如嫉妒的陰暗心情。

可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就變得坦然了。

面對幼崽的時候能夠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也能夠坦然面對曾經的心結,因為他知道不論自己說的是什麽,這個孩子都始終會用澄澈到無法言喻的雙眼注視着自己,那感覺就像是身為家長和大人的他反而被這樣一個小孩子給包容了一樣。

解釋完了什麽叫做我的爸爸原本不是你的爸爸,我的媽媽也不是你的媽媽,但現在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這一複雜的關系之後,看着幼崽似乎是懂了但大概率沒懂、卻還是乖乖愣愣地點頭的模樣,格溫裏安就不由得笑出了聲。

“獅獅懂了嗎?”他故意問。

獅獅擰起了細細的眉。

他貓貓祟祟地看了眼他的哥,有點心虛,但還是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太複雜惹!”幼崽抱怨,“獅獅是小笨蛋,聽不懂啦quq!”

嘟嚕嘟嚕活像是小狗搖頭的幼崽在兄長的懷抱裏擺爛,啪嗒一下裝作倒進對方懷裏一樣虛弱說道,“總、總是,格溫哥哥沒有生病對吧!”

可以說是回歸本心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了。

對于一只三歲半的幼崽自然不能要求太多,聽了這問題縱然有再多的啼笑皆非,格溫裏安也得老老實實地點頭。

只不過,在看見幼崽緊張兮兮的小臉的時候,又有一點壞心眼浮上心頭。

“雖然沒有什麽大問題……嘛,也算是這樣吧。”白發的青年垂下眼,面上一閃而過某種脆弱,眼睫輕顫,竟有一種欺騙性十足的脆弱。

只有幼稚園閱歷的小朋友一下就被他的演技給征服了。

雖、雖然格溫哥哥的白頭發是天生的,但、但是看他這樣,難道是還有什麽獅獅不知道的毛病嗎?!

畢竟格溫哥哥每天好像都很晚才睡的樣子。

獅獅可是聽青青說過,安安姐姐的直播間裏就有好多“夜貓”,這些貓貓其實不是貓貓,但是因為很晚了都還沒睡,所以大家就叫他們做“夜貓”。

其中有一只甚至差點在和安安姐姐連線的時候猝死!就是因為熬夜熬多了又突然成為能和安安姐姐連線的幸運兒,一下子太高興了站起來,結果下一秒就栽到了地上。

吓得安安姐趕緊打了電話報警,又是聯絡人又是怎麽的,後來就一直被她當做是案例來提醒家裏的小朋友不要熬夜。

獅獅仔仔細細地端詳着他的哥。

平日裏沒這麽看,仔仔細細地盯過之後,才發現格溫哥哥眼睛下面竟然也有一點青!

這這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黑圈圈嗎!

獅獅大為震驚!

愣了下,就開始扭着四處張望,嗷嗷叫喚着要換人。

格溫裏安:?

自從飼養(?)小朋友以來從來沒聽過這種請求的兄長大為震撼,把幼崽交給他的爹之後一個人站在已經開始有太陽的花園裏,無由有種秋風蕭瑟之感。

目睹了正常事件發生的唐恩抽了抽嘴角。

“陛下和獅獅殿下都在等着您呢。”他上前一步隐晦地提醒。

格溫裏安露出了失魂落魄的神色,聽見這聲音,反手抓住了唐恩,神情之間竟然流露出幾分落寞。

“唐恩,你說獅獅他……他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哥哥了?”

唐恩:……

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很懂現在的年輕人了呢:)

但要是換位思考一下,他其實也不算不能明白。

就是格溫殿下失落就算了,耽誤了孩子吃飯可就不好了。

于是唐恩面上挂着笑容,用一頓“是是是好好好”把人哄了進去,眼見着方才還失魂落魄的青年在進入幼崽視線範圍之後就立刻收斂了奇怪的表現變得正常起來,也就放下了心。

倒是他身後又竄出來個腦袋,“啧啧”地搖着頭不知道在感嘆什麽。

雖然見到了意料之外的爸爸,但今天還是上學的日子,對于獅獅來說,學還是要上的。

和父兄一同用過早餐、連能夠自己(在其他人的幫助下)吃飯都被誇贊了一番之後,獅獅也終于踏上了上學的路途。

依舊是和兄長一輛懸浮車,看起來好像很是無所事事(?)的父親也擠了進來,據說把他們送到各自的學校和工作地去之後再回家……說實話,獅獅有點不懂這樣的操作。

但是能夠和家人呆在一起就讓單單純純的小朋友很高興啦!

背着爸比送的新書包跳下了懸浮車,直到進入校門獅獅回過頭的時候,懸浮車也還停留在原地,依稀能夠看見屬于父兄的兩顆腦袋。

他又拽着書包袋子搖搖手道了別,轉過頭就看見了匆匆趕過來的馬特校長和方先生。

對自家一無所知的小朋友歪歪頭,很有禮貌地同兩個人打了招呼。

“早上好,馬特叔叔、方叔叔,你們在做什麽呀?”他問道。

聽見說陛下莅臨所以趕緊報過來的馬特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神情微妙地注視着懸浮車揚長而去。

低下頭,估計是讓陛下突然莅臨的小“罪魁禍首”仰着腦袋,單純又天真地詢問。

他想了想,收好自己的手帕之後蹲下身。

“早上好,小獅獅。”蹲下來之後馬特校長就忍不住rua了一把乖乖巧巧的小朋友的腦袋,問道,“今天是你的家裏人送你來上學的嗎?”

很好套話的小朋友眼前就是一亮。

“是哦!”他可高興可高興地說道,“今天是papa和哥哥一起送我來上學噠!”

說着他還轉過身,同馬特展示自己的新書包,“看!這是papa送我的新書包!”

奶黃色的小書包着實可愛,可是想到這玩意兒是那位陛下給買的,馬特就覺得自己的表情想必也十分“可愛”了。

他神色微妙地點點頭,目光怎麽也不能從甚至還挂了一個小獅子腦袋挂墜的書包上挪開。

見到他的目光,扭過腦袋的獅獅想了想,繼續介(炫)紹(耀):“這個也是papa送給我的哦!據說是papa自己做的呢!”

當然這話肯定不是凱裏恩自己說的,而是見着獅獅對這個可可愛愛的小挂墜愛不釋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出來的唐禮幽幽地說的。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唐禮哥哥說完這句話之後,房間裏其他人的表情就變得很奇怪了。

獅獅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原因,因為papa做的小獅子挂墜在小朋友的眼裏還是相當可愛、相當符合審美的!

他搖了搖身體,挂在書包上的小獅子挂墜也就跟着搖晃了幾下,然後幼崽眼巴巴地看着十分可靠的校長叔叔問道,“馬特叔叔你看!是不是好——可愛的!”

“是是是當然是我們獅獅寶貝說是那就是!”

原本還在糾結他們陛下竟然親自給小幼崽做了這個幼稚——而且還不是很好看——的挂墜的馬特哪抵擋得住幼崽這樣撒嬌,當即不論青紅皂白地就點了頭,看的後面站着的方懷恩一陣無語。

畢竟那只小獅子挂墜……要是小朋友不說,估計是沒人看得出來這是一只小獅子的。

但比起這個更讓人震驚的是這竟然是陛下的手筆……在這之前也沒人看出陛下是這麽個寵愛孩子的作風啊。

畢竟在這之前陛下只有一個從外面領養回來的格溫裏安。

而格溫裏安殿下進入公衆的視野的時候已經有了一定的年歲,而且兩個人相處的細節也沒揭露到公衆面前,也就沒人知曉他們英明神武的猛獸陛下私下裏對待孩子的時候到底是一副什麽樣的嘴臉……哦不,對不起,他不應該因為自家校長對待幼崽時候是那樣一副嘴臉就在這裏使用“嘴臉”這個詞的。

總之就算是外表看起來冷靜自持的方懷恩,這時候心裏也确确實實是震驚的。

不過震驚歸震驚,眼見着上課的時間一步步逼近,原本還想在小幼崽們面前給校長留點面子的副手在多次發出咳聲未果之後不得已伸出了腳,飛快地在蹲在地上的男人屁股後面踹了一腳。

——差點摔個狗吃屎。

他摔倒就算了,萬一把他的親親小朋友也弄得摔倒怎麽辦!

馬特兇惡地回過頭,卻在看見自家副官表情的時候卡殼了一下。

“啊這……額、我又做錯了什麽嗎?”

非常熟練的滑跪。

方懷恩雙手環胸,雙方這樣的姿勢讓他多出了許多睥睨之感,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家的校長,冷靜地點了點手表。

“還有三分鐘就打上課鈴了,校長。”

道出稱呼的時候他特地加重了聲音,讓馬特整個人當時就流下了冷汗。

他瞥了一眼身邊的小祖宗看起來還像是什麽都不知道,頓時也有點心梗,當即站起身,抄起幼崽就是一個狂奔。

“我我我我知道了一定會在上課前把獅獅送到班級裏的——!!”

屬于校長的聲音飛快揚長而去。

被他留在身後的方懷特保持着那個姿勢良久,最後也只能扶住額頭,發出這人無藥可救的聲音。

好歹是一個幼稚園的校長,當初年輕的時候也還算得上是叱咤一方,只見馬特手裏揣着個幼崽卻絲毫不阻礙他的速度,路過之處留下一陣沙塵和煙霧,不像幼崽和第一節課有課要上的老師和其他職工看見這股子煙,就知道剛剛竄過去的不明物是個什麽。

——“哈哈哈校長今天又随機抓住幼崽聊天聊到這個點了嗎?”

——“校長加油啊!還有一分鐘就打鈴了!”

——“嗳校長跑什麽跑,來咱們聊聊再走啊哈哈哈哈。”

校長所過之處,連空氣裏都充滿了快活的笑聲。

要是尋常人聽見這樣的笑鬧估計很快就會紅了臉,但馬特是何人啊,一邊倉促奔跑一邊他還來得及回應,打完招呼略過嬉笑還真的能應下幾個邀約,心裏記住邀約的都是誰,等着待會将幼崽安全送達就扭頭回去找人。

踩着點在鈴聲響起的那一秒抵達了獅獅所在的小猛獸A班。

就算是馬特,在這樣倉促的三分鐘裏從校門口跑到好幾層樓高的教室也不由得氣喘籲籲——正好,他把幼崽放下的時候,他們班的班主任還沒有進入教室。

黑發綠瞳的青年抱着教案遲疑地在一大一小不遠處站定,微微地一挑眉,面上還是很無辜的模樣發出了疑問。

“獅獅,校長?”青年猶豫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申申老師!早上好!”

獅獅高興地同朝着自己走過來的班主任打了個招呼,招手的模樣跟個小招財貓似的,讓剛才還露出猶豫模樣的青年頓時露出了笑容。

“早上好,獅獅。”青年回應道,俯下身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抱住自己大腿的小朋友身後輕輕推了推,“去吧,先回到座位上去。”

“好——”

幼崽就乖乖應了一聲,依依不舍地在他的申申老師腿上蹭了蹭,才蹦跶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馬特目送着蹦蹦跳跳的小朋友離開。

那個醜得很有特色的小獅子挂墜就是在這種情景下也十分顯眼,随着小獅子挂墜一起蹦跶的還有根紅繩綁着的小鈴铛,約莫是空心的,就算是幼崽蹦跶起來,也沒發出什麽聲音。

他收回視線,看見黑發青年也正注視着幼崽。

“看來你們的關系很好啊。”想起小朋友在見到青年的瞬間眼中放出光彩、甚至在青年朝着他們走過來之後就很自覺地抱住青年大腿的模樣,向來喜歡和小幼崽們親近的馬特校長心裏不由得滴溜溜地鼓出了酸水。

申奇收回了目光,像是很疑惑一樣看了馬特一眼。

“我和這個班級裏的所有孩子關系都很好。”他無辜地說道,“校長先生來我們班級是有什麽指示嗎?”

馬特卡了下殼。

是、是哦,學校裏的老人自然都是知道他有那麽個随機抓一個小寶貝增進感情然後在上課前匆匆趕到的習性,但剛來學校一兩個月的申老師他應該大概似乎是還不知道的。

所以把他的突然到來理解成什麽指導之類的也很正常,哈、哈哈。

想到這裏,他就心虛了一下。

“倒、倒也沒什麽事情哈哈哈。”他打着哈哈,“我就随便轉轉、随便轉轉。”

說着背着手到處張望,好像真的如他所說只不過是随便轉轉而已。

不甚了解奇怪校長的奇怪行為,小年輕教師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既然這樣,我就先進去了。”最後他也只能如此說道,在早已經探頭探腦的小朋友們眼巴巴的期盼的目光下走進了教室。

行走之間,手腕上似乎也有一抹紅色的什麽,自然而然地垂下。

金色的鈴铛有時會從襯衫中滑落,卻因為未曾發出聲響,很少被人所發現。

馬特裝作看走廊上的挂畫。

直到聽見教室裏傳來老師和學生們的聲音才偷偷摸摸地呼出一口氣。

他們的隔音做的還是很好的,但估計是因為他站在外面,所以年輕教師沒有關門,所以能夠聽見幼崽們此起彼伏說着“申申老師早上好~”的聲音,就算他不是話語中的那個“申申老師”,也覺得自己已經被治愈了。

光靠腦補都能腦補出一只挨着一只的小團子張着嘴嗷嗚嗷嗚地說着早上好的模樣……嗚,小幼崽真是太美好了quq。

每天都在吸小朋友、但仍然覺得不太足夠的變态校長甚至開始思索要不然明年新班級進來的時候自己也去當個班主任——不為別的,就為了這個能被小朋友們齊聲打招呼說早上好的特殊福利,簡直能讓他一整天都打起雞血(不)。

在原地沉醉了一會想象,想到自己要是真這麽做別的不說,副手估計得第一個沖出來揍他,馬特就萎了。

搖着頭離開教室,回想着剛才哪些人在自己狂奔的時候說過有事要聊,他慢悠悠地走向對應人的辦公室的方向,盤算着今天還有多少要事要做,給幼崽們的走廊留下一個寂寞得像蘑菇一樣的背影。

而獅獅對他們校長的想法當然是一無所知噠!

馬特校長叔叔雖然很奇怪,但是好像也很可靠,獅獅對他的印象還不錯,所以也能仍由對方像是揣麻袋一樣把他揣在懷裏就跑。

就是跑的路上有點颠簸,讓獅獅覺得自己的肚肚有點難受。

趁着沒人注意,他偷偷地摸了摸。

“獅獅,你肚肚餓了嗎?”

就在自以為無人察覺的時候,一邊好像正在認真看書的青青小聲問道。

獅獅搖了搖頭,猶豫了下,偷偷看了眼上面老師好像沒有在注意他們,于是小聲說道,“是、是剛才馬特叔叔,帶着我跑的時候把肚肚膈到啦。”

聽起來就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把識字的讀本豎起來,青青擔憂地看了一眼。

獅獅這點自以為無人知曉的小動作不僅被同桌青青給發現了,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也自然有所察覺。

但比起能夠現在就問出來的小朋友,成年人則更加隐晦。

在下課之後以別的名義把小幼崽給帶出教室,卻沒去他的辦公室,而轉道到了醫務室。

獅獅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看見醫務室的時候也有點驚訝,随即抓住了衣角。

“獅、獅獅沒事噠!”

他小聲說道。

但黑發的青年卻沒聽他的話,探進個腦袋發現醫務室沒人之後雙手輕巧地一拎,就把幼崽給拎了起來,三兩步放在了病床上。

他變魔法似的掏出來一個噴霧——這是一款給幼崽們使用的針對這些磕磕碰碰的小噴霧,在獅獅原來的家裏就常常準備着。

見着他的動作,原本還扭扭捏捏的小朋友頓時不說話了,在青年轉過頭看着他的時候很自覺地擡起衣服——果然,肚子上有着一小塊的紅。

誠然,馬特的動作已經很小心了,但像是獅獅這樣的小幼崽還需要更細致的呵護,更何況獅獅原本就是這樣的體質,很小的一點磕碰就能讓他身上變得紅一塊青一塊,因此家裏屯的最多的,就是針對這些小磕小碰的藥藥。

在申申老師冷着臉給他噴噴霧的時候,獅獅就在偷偷摸摸地觑對方的表情,見着這幅表情實在很是可怕——反正以前他就很少在索吉叔叔臉上見過這麽可怕的表情!——之後,磕磕絆絆不甚熟練地開始轉移話題。

這會說昨天見到了新爸爸,那會說自己差點以為哥哥不是哥哥,說來說去都是日常的瑣事,黑發的青年面上卻不見一絲煩躁。

“真是的。”半晌,噴好噴霧又确認了幼崽其他地方完好無事之後,青年才擡起眼,有着些微差異的雙瞳看着知道自己讓人擔心所以就一直嘀嘀咕咕說其他的轉移話題的幼崽,覺得自己拿這家夥實在很沒有辦法。

最後也只能拍了拍小孩的腦袋,難得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他們沒想到那個人回來得如此之快。

所以原本是準備在一切妥當之後再實施計劃的。

但那個人——凱裏恩在這裏的話,一切或許都會來不及。

因此,猶豫不過半晌,向來果斷的男人就開了口。

“獅獅,”他問道,聲音在這一瞬間有了轉變,比起班主任老師,更接近獅獅記憶中足夠親近的如父如兄的人物。

幼崽的眼睛亮了。

雖然早知道申申老師就是索吉叔叔,但他好久沒聽過索吉叔叔的聲音了!

但沒等幼崽蹦跶起來,黑發的青年伸出手抵住幼崽的嘴,就像是封印一樣把幼崽的歡喜都封印住了。

他低着頭,綠瞳深深地注視着幼崽。

“你要……回去看看她嗎?”他聽見自己問道,“凱瑟琳、你的外婆,你要去看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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