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第一聲爸爸
第21章 Chapter 21 第一聲爸爸
方枳夏可能是心虛, 先躲開了視線,輕描淡寫地說:“突然覺得,你其實…長得還湊合。”
“……?”
祁奕眯了下眼, 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旁邊王澤笑起來, 比了個大拇指, 扯着他的大嗓門說:“不愧是方哥,眼光就是高, 把他這張臉都評價為‘湊合’。”
“你是不知道,我們班女生上周都在讨論祁奕這個校草。”
聽到這兩個字,祁奕眉心突突直跳。
這個稱號,他本人上周也聽到了, 在教學樓走廊的時候、打球的時候、去便利店買水的時候。
冷不丁就突然有個人對旁邊的同學說:看,他就是那個校草。
那聲音和語氣,就像是叫大家一起圍觀什麽猴子、大象, 或者外星生物。
校車上人很多,王澤這一聲,也起到了相同的效果。
前前後後一圈人的目光迅速彙集在他身上, 然後停留。
祁奕深吸一口氣, 看向始作俑者王澤, 咬牙切齒地說:“你以後說話聲音能不能聲音小一點,而且,別再提這個詞了。”
王澤這嘹亮的嗓門是家傳的, 他這才意識到剛才聲音太大了,壓低一個度, 拍了拍祁奕的肩膀,無比真誠道:“奕哥,這個稱號我們想求還求不來呢, 多難得啊,要不以後我就叫你祁草,讓你多适應适應?”
“?”
什麽鬼啊。
方枳夏在旁邊實在忍不住,很不厚道地笑了出聲。
祁奕聽得更加頭皮發麻,拳頭都捏起來了,恨不得給他這張淤青還沒消完的臉上再來一拳。
“你找打嗎?”
王澤仿佛看到祁奕頭上燃起的火苗,校車正好到站,他一瘸一拐跑得飛快,先一步溜走:“那什麽奕哥我先走了,我只是想讓你直視自己的優點,沒別的意思啊——”
祁奕頭痛地揉揉眉心,被方枳夏笑着拉起胳膊,“下車啦。”
-
大清早,全體高一學生浩浩湯湯趕完操場,開始了他們的軍訓生活。
好在,天氣确實不熱,跟夏天軍訓相比,痛苦減少了很多。
軍訓的日程比較輕松,被請來的教官也只是例行完成任務,沒怎麽折騰這幫本來學習壓力就很大的高中生。
基本都是每訓練半小時、一小時,就能休息好久。
雖然已經入秋,但田徑場的草坪還沒完全變黃,一班被分配的位置就在草坪旁邊,一到休息時間,大家就鋪幾張廢紙,或是直接坐在草坪上。
最多就穿一周的作訓服,也不用多愛惜。
偏偏祁奕愛幹淨,每次休息時,都舍近求遠,去找距離幾十米健身器材那邊的椅子。
軍訓到第四天,方枳夏終于想起了她打賭輸了頓兒童套餐的事。
她提前點好外賣,挑了一個比較長的休息時間,飛快出校門,去門口的保安室取餐。
參與打賭的一共五個人,吃一份實在寒顫,她還多賣了一桶炸雞和幾杯可樂。
另一邊。
祁奕剛聽到教官說解散,一轉頭,發現方枳夏就跑沒影了。
林言心好心地提醒:“方枳夏去拿肯德基了。”
“怎麽沒叫我一起。”他問。
林言心:“趕時間吧,這次休息就半小時,她來回跑一趟,還得留出時間讓大家吃。”
經過四天的軍訓,現在休息時間都很固定了,每訓練半小時休息十分鐘,上午下午原本的大課間時間,還額外增加到半小時,生怕把他們這群脆皮高中生給訓出問題。
祁奕應了聲,獨自去了健身器材的區域。
他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點開一款跑酷的小游戲,玩一小會兒,他就擡下眼,往田徑場入口的方向看。
十多分鐘後,祁奕再次擡起頭,對上三個陌生女同學的臉。
站在最前面的女同學看着他,不太好意思地問:“你好,我是六班的于彤…那個,方不方便…加個聯系方式,我糾結好長時間了,還是想認識你。”
從開學到現在,類似的場景出現過幾次,他都毫不猶豫就拒絕,再不然就是找到他的朋友那裏,方枳夏、王澤他們也會幫他拒絕。
過了兩個月,他不喜歡交朋友、不給陌生人聯系方式的習慣許多人都知道,漸漸也就沒人直接這樣找他了。
祁奕默了下,禮貌又疏離地說:“抱歉。如果有什麽事,當面說就可以。”
于彤站在原地醞釀,有幾個字就在嘴邊,但還是沒勇氣就這樣直接面對面說出來。
況且祁奕都不認識她,直接表白好像也太過唐突,且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她正糾結着,祁奕忽然站起身,快步朝着田徑場門口走去。
于彤和身邊的朋友也轉頭看過去。
另一個在年級裏很出名的人,方枳夏,正一手拎着幾杯可樂,懷裏還抱了兩個肯德基的桶,跌跌撞撞往裏走。
祁奕身高腿長,健身器材離入口又不遠,迅速去到她面前,接過她手裏和懷裏那些東西,彎起嘴角,說話時尾音都快飄起來了:“笨不笨啊,也不叫我跟你一起。”
“不是就一份兒童套餐嗎,怎麽有這麽多?”
方枳夏手上一空,人也輕松了,并肩跟他走在一起,“我以為能拿下的嘛,也沒想到這麽費勁。”
“你拿穩點,別把可樂灑了。”
“知道。”
“哦,對了,我還多點了你喜歡吃的那個原味雞。”
“這麽好?”
“那當然。”
……
身後,于彤和她帶去壯膽的朋友看到這兩個人的背影,面面相觑。
朋友們都開始勸她。
“要不我說還是算了吧,他這個青梅竹馬,肯定不是單純朋友那麽簡單。”
“我感覺,祁奕應該就是喜歡方枳夏。”
“我也覺得,你看他們這樣跟談戀愛有什麽區別,就算追到了,你也不想你男朋友有個關系這麽好、一起長大的女生朋友吧?”
“對,我也有個發小的男生,但現在沒事基本都不說話的,這才是正常狀态吧。”
“算了,帥哥誠可貴,下一個更乖,轉角還能遇到愛。”
于彤咬了咬唇,還是有點不甘心地說:“…好像,也沒別的辦法了。”
她其實也意識到,在她都還不認識祁奕的時候,就已經有另一個人在他的生命裏存在了許多年。
他們每天形影不離的,怎麽可能是單純的朋友呢。
而且方枳夏長得好看,還是年級第一,光他們班就有男生天天把她挂在嘴邊。
連她都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站一起真挺配的,而且祁奕在方枳夏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完全是兩種狀态。
實在太明顯了。
田徑場就那麽大,祁奕一路被念叨,方枳夏一會兒讓他走快點,一會兒又讓他慢點走不要灑了可樂。
他差點都不知道要怎麽走路。
好不容易到了草坪那邊,一班集中休息的位置,方枳夏前排的女生和林言心都起身過來:“哇!這麽多,謝謝方老板請客,以後這種打賭的事再叫我,小賭怡情,有來有往!”
三個女生拿着可樂坐在草坪上,方枳夏也沒愛惜這身迷彩服,就這樣直接盤腿坐下。
祁奕還一動一動站着,好像是在猶豫。
方枳夏前桌的女生對帥哥還是很照顧的。
兩人左看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張幹淨的紙讓他墊一下。
方枳夏見狀,二話不說,一把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下來:“坐吧你,褲子髒了回家再洗,條件有限,先別講究啦。”
祁奕就這樣被她拉着,也沒站太穩,“咚”的倒在她旁邊,調整了下姿勢坐好。
五個人分別戴上手套,打開裝炸雞的桶開吃。
有附近的男生聞到香味,很自覺地圍坐過來,加入他們。
後來炸雞都分完了,只能一起吃桶裏的薯條。
但軍訓期間吃到什麽都是人間美味,幾分鐘的時間,薯條也少了一大半。
方枳夏前排的女生又往桶蓋裏擠了一袋番茄醬,看向她:“你是不是夠不到啊,放你這邊吧。”
“不用。”方枳夏說。
祁奕也幾乎同時開口:“她吃薯條不蘸番茄醬。”
前桌眨眨眼,“為什麽啊?”
兩人再次一起開口。
方枳夏:“蘸了就沒有土豆味。”
祁奕:“她喜歡炸土豆的味道,蘸了番茄醬就吃不到了。”
旁邊的人都嗷嗷地開始起哄。
“祁奕好了解啊。”
“你倆太秀了,薯條不夠吃,狗糧管飽。”
“……”
方枳夏一臉黑線,皺了皺鼻子,“如果你們也有認識十年而且基本天天見面的鄰居,肯定也會知道他吃什麽不吃什麽的。”
沒想到,她的解釋又引起一陣新的起哄——
“啊!認識十年。”
“我才活了短短十六年。”
“你倆之前都是搞小團體單獨活動,我也是今天才對青梅竹馬有了清晰的認知!”
……
方枳夏覺得也沒有進一步解釋的必要了。
起哄和八卦可能是人類的天性,即使是一班這幫平時看起來腦子裏只有學習的同學,也不能免俗。
方枳夏偏頭,瞄了旁邊的祁奕一眼,然後視線停住。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嘴角居然翹起了一絲弧度。
好像是在笑?
祁奕可能瘋了。被八卦還開心,剛才的原味雞是有多好吃。
不遠處教官吹哨,終于阻止了這群人繼續起哄,男生們狼吞虎咽解決完最後的一小點薯條,起身跑過去集合。
軍訓期間的晚自習遵循自願原則,但一班的學生基本都會在學校食堂吃完晚飯後,回教室自習幾小時。
畢竟周末就要考試,大家都是對成績和名次有追求的人。
這天軍訓結束,林言心想起來跟她分享一條新從父母那裏聽說的消息。
“這次考試之後可能也要根據名次重新分班,我媽告訴我的,好像是因為依據中考的排名不太準确,我們年級組長覺得好多同學一進高中學習就懈怠了,另一幫同學反而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開始努力。所以要及時調整尖子班的結構。”
方枳夏驚訝道:“啊…開學還不到兩個月,就要重新分班,太早了吧。”
林言心:“也沒有确定,要看我們這次的考試成績,如果我們班平均分跟普通班差距太小,應該就要分了。”
“但我們幾個不用擔心被分走,唉,就是如果掉出年級前五,我就慘了。”
方枳夏安慰道:“不會的,你平時學得也都挺好,考試的時候別緊張,前五肯定沒問題。”
“嗯。”林言心問:“快吃了晚飯回教室自習吧。”
方枳夏:“我找下祁奕。”
說了會兒話的功夫,這人就不見了。
方枳夏踮起腳,在操場眺望了一大圈,看到祁奕站在放書包的位置,正低頭看着手機,眉眼冷峻,表情看起來有點嚴肅。
她讓林言心先去食堂,別耽誤複習時間,而後小跑着到祁奕身後。
“在看什麽?你再磨蹭,食堂又要只剩你讨厭的豇豆了。”
祁奕轉頭,沉默兩秒,輕抿了下唇,“我今天先不在學校吃晚飯了,我爸給我發消息,說放學來接我去吃飯。”
“哇!”
方枳夏笑着道:“我就說吧,祁叔叔肯定不是不想找你,就是前幾天工作太忙,一有空馬上就聯系你了。”
祁奕問:“一起去嗎?”
兩人一起行動慣了,方枳夏很自然地說:“祁叔叔不介意的話我就去,而且确實好久沒見過他了。”
祁奕背起書包,“走吧。”
方枳夏拜托同學給林言心說一聲,跟他一起往外走。
這個時間點,路上學生很多,吵吵鬧鬧的,都在從教學樓往食堂方向沖刺。
兩人并肩出了校門,祁奕在門口的停車場找祁安年的車。
祁安年遠遠看見兩人,也從駕駛位上下來迎。
他揮了揮手:“祁奕,這兒。”
祁安年樣貌很清俊,雖然現在年紀上來了,但氣質不減當年,反而顯得更加儒雅。
留着中長的頭發,有幾撮染成了灰白色,瘦長臉,戴黑框眼鏡,很符合大家對搞藝術的人的刻板印象,穿搭也很講究。
祁奕的五官大多遺傳了他,但臉型和膚色更像宋婉青,算是撿了兩人最好看的部分。
方枳夏也笑着揮揮手,“祁叔叔。”
祁奕拉着方枳夏的胳膊,快步過去。
祁安年靠在車門上,目光從兩人臉上劃過,笑着道:“夏夏也來了,前幾天做夢我還夢到你跟祁奕上小學的時候呢。春節那次過來也沒見着你,當時你好像是去爺爺奶奶家了。”
方枳夏點點頭:“對,正好就您來的那幾天。”
祁安年幫他們拉開後排的車門,“先上車吧,我剛才助理訂好餐廳,我們這就過去。”
去餐廳的路上,祁奕一直挺沉默。
雖然是親父子,但畢竟平時聯系不多,一年見一兩次面,彼此都沒參與對方的生活,都是祁安年在找話題。
“你們這軍訓要到什麽時候?”
祁奕平聲說:“明天結束,總共就一周。”
祁安年:“那還好。上高中适應不?”
祁奕:“跟初中區別不大。”
“夏夏呢?”
方枳夏笑:“我覺得區別還挺大,每天晚自習要上到十點半,周六也要上課,基本都沒什麽時間是在家裏的。”
祁安年:“等高考結束就好了。上次聽祁奕說,夏夏現在學習可好了,在學校也特別受歡迎。”
方枳夏瞄了祁奕一眼。
她怎麽不相信,這種好話是能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呢?
祁奕說:“對,她中考全市第二。”
祁安年驚訝道:“學習這麽好了?果然以前就聽人說,孩子小時候笨一點,長大就聰明。”
方枳夏眨眨眼,給自己辯解:“祁叔叔,我小時候也沒有很笨吧。”
祁安年笑了幾聲,幫她回憶起來。
“你小時候學說話特別慢,你倆就差了幾個月大,祁奕會說簡單的詞了,你還不會叫爸爸媽媽。對了,你記得你學會叫的第一個人是誰嗎?”
方枳夏:“…好像,是爸爸?”
印象裏,蔣月娥好像告訴過她,說她這個小沒良心的,是先學會叫爸爸,然後才學會叫媽媽。
祁安年笑道:“對,是‘爸爸’。但是你第一次叫‘爸爸’,是看着祁奕叫的。也不知道他當時能不能聽懂,還在旁邊答應了一聲,我們都笑得不行,就是給老方氣得夠嗆。”
“……??”
方枳夏撓了撓頭。
她怎麽沒聽過自己還有這段黑歷史,估計是方正韬沒想告訴她。
方枳夏轉頭,對上旁邊祁奕帶着笑意的眼神。
這人像悶葫蘆似的別扭了一路,這會兒聽到她的糗事,可算是笑了。
祁奕也是第一次聽,片刻後,慢悠悠地說:“原來,你還叫過我爸爸。”
方枳夏撇撇嘴,“…看來當時我确實是腦子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