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多餘解釋

第29章 Chapter 29 多餘解釋

元旦兩天假期過後, 又要早起上學。

方枳夏迅速吃完了早餐,換好衣服,像往常一樣穿上鞋去敲隔壁的門。

跟以前不同的是, 她聽蔣月娥說了宋婉青不在家, 知道只有祁奕一個人, 也沒有像土匪一樣哐哐哐砸門。

而是在門口徘徊了片刻後,才很禮貌地屈指叩了三下。

果不其然, 祁奕過來開門的時候,還沒有洗漱好,穿着一身睡衣,大概是匆匆從浴室過來的, 臉頰和脖子上都是水珠,撲面而來一股薄荷香味。

他似乎也不太自然,擡手撥了下頭發, 漫不經心地說:“那個…等我會兒。”

方枳夏“哦”了一聲,也沒像以前一樣揶揄他幾句,或者不停地催他趕快, 再或者罵他是懶鬼。

她低着頭, 安安靜靜去沙發上坐好, 隔着一扇衛生間門,聽到裏面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

方枳夏第一次在祁奕家感到局促。

手腳和眼神都有點無處安放,她莫名想到跨年夜那晚, 聽了林言心的建議之後想象的畫面。

…剛才祁奕過來開門的時候,嘴唇好像也是濕漉漉的。

他的唇形也很好看, 偏薄,但又不會太薄,看起來挺軟的。

想到這裏, 方枳夏捂了下臉,在心裏深深地譴責自己。

救命。

她都在想些什麽不健康的東西。

祁奕還沒說什麽呢,她怎麽就先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難道也是青春期卷土重來了?

不遠處,浴室門從裏面被打開,方枳夏下意識擡頭。

男生洗漱好像都挺粗暴的,洗了個臉,祁奕的睡衣從衣領到衣擺居然都被濺到水,薄薄一層衣料貼在身上,下面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

之前籃球賽後去醫院檢查那次,她好像還仔仔細細看過沒被衣服遮的。

方枳夏慌忙移開視線,蹭地從沙發上站起身。

動靜有點大,祁奕的腳步也在房間門口停住,轉頭看向她。

方枳夏清清嗓子,往大門的方向走,有點心虛地說:“我還是去車站等你吧,那個…你家暖氣太熱了。”

祁奕喉嚨動了動,語氣不明地應了聲“好”。

-

兩人還是在車站彙合,坐校車去學校的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

不止祁奕,連方枳夏都變成了前段時間跟他一樣的狀态。

方枳夏時不時會扭頭偷瞄他一眼,然後發現他只是面無表情看着窗外,要不就是耷拉着眼皮在犯困。

好像,又沒什麽不一樣。

難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元旦過來,全校學生就要進入期末複習的沖刺階段。

近期雖然沒什麽大考,但小考一直都沒斷過,高中的學習生活只有緊張和更緊張。

這周的班會課前,班主任把方枳夏、祁奕和王康林都叫去辦公室,讓他們簡單準備一下,在班會時給全班同學分享一些學習經驗。

三個人并排站在辦公桌前,袁友方喝了口茶,思索着說:“不要太有壓力,你們三個成績一直很穩定。馬上期末考試了,不管下學期大家是選文科還是選理科,當然是都想進尖子班的。下節應該就是本學期最後一節班會課,從下周開始,班會和其他副課都要改成自習了。”

袁友方又啰嗦了幾句,終于切入正題,“我是想着,重複的內容不需要每個人都說,剛好你們三個分一下工,祁奕就重點講講理科的學習方法,王康林講怎麽維持良好的學習狀态,方枳夏就來講語文和英語這兩科,還有學習時間的分配。”

“你們誰先?”

方枳夏和祁奕對視一眼,沒有像之前一樣争先後,反而同時說:“都行。”

袁友方笑呵呵道:“那就我來安排,王康林第一個,方枳夏第二個,祁奕最後講。”

三人點了點頭。

到了班會課,袁友方說完一長串開場白,按順序點名讓他們上臺。

方枳夏提前在草稿紙上列了提綱,一條一條挨着講了五分鐘。

輪到祁奕,他什麽都沒帶就站到講臺上,語氣無波無瀾的,講自己平時刷題的方法。

比如要注重質量和效果,而不能單純追求數量,否則不管做了多少道,遇到類似的題目還是不會。

尤其是難題,一定要一步一步捋清楚,重在思路,而不在具體的解法步驟。

雖然音調實在平淡,但他聲音很好聽,講得又都有用,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連開小差的都沒有。

方枳夏也擡起下巴盯着他,沒一會兒,祁奕也看向她這邊,視線在半空中和她交彙。

她立刻低頭。

怎麽回事,隔着這麽遠,居然都不敢和他對視了。

等祁奕講完,班裏的同學一起鼓掌,袁友方再次回到講臺上,宣布了這次班會的最後一項流程——換座位。

袁友方緩慢說:“開學的時候是根據大家的成績排的位置,現在臨近期末,班裏優秀的同學和學習存在困難的同學要互幫互助,好好利用最後這一個月的複習時間。”

“我還是從靠門第一組、從前往後依次念名字,大家先記一下自己的座位,課間的時候再換過去。”

方枳夏眉毛瞬間就皺起來。

剛才在辦公室,袁友方也沒跟他們說要換位置。

‘互幫互助’,也就是成績排名差距大的坐在一起嗎。

那她和祁奕、林言心就都要被分開了。

林言心湊過來,小聲嘆氣:“不想換座位。”

方枳夏愁眉苦臉道:“我也不想…”

袁友方念第一組的座位表就念到了方枳夏的名字,以及她的新同桌——徐牧飛。

萬萬沒想到,她會跟徐牧飛成為同桌。

好在,念完他們,馬上又聽到了林言心的名字。

她就坐在方枳夏後面,從同桌變成了前後座。

林言心明顯松一口氣,壓低聲音說“太好了”,拿出練習冊開始寫作業。

方枳夏還豎着耳朵在聽。

一組過去、兩組過去、三組過去,終于聽到了祁奕的名字。

他們之間的距離從斜前後桌變成了整整三大組。

甚至一個在靠前排,一個在偏後排。

-

換座位之後,班上同學的學習熱情也被充分調動。

加上所有跟學習無關的課都被改成了自習,然後被各科老師瓜分霸占,基本沒什麽課餘時間。

方枳夏也開始複習期末考試,大部分時間,都坐在位置上刷題。

這樣一來,明明在一個班,但她和祁奕相處的時間居然所剩無幾,中午和晚上去食堂吃飯,也為了節約學習時間匆匆忙忙就吃完回教室。

祁奕的新同桌是個女生,成績在班裏中下游,數學考試每次都是倒數。

袁友方這次安排座位表,應該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而作為方枳夏的新同桌,徐牧飛居然破天荒開始學習了。

以往他每天上學必帶電子産品,不是游戲機就是平板,被沒收了就又帶個新的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是開數碼城的。

但最近,他上課和自習的時候也不偷偷玩游戲了,正兒八經拿着教科書從頭開始看,看完再寫課後題。

徐牧飛自己要發奮圖強不要緊,只是苦了方枳夏,每天都得給他講題。

有班主任“互幫互助”的要求在先,她也不好拒絕。

只是徐牧飛基礎太差了,有些問題方枳夏看着就跟一加一似的簡單,但就是給他講不明白。

不像她跟祁奕或者林言心讨論題目,把思路卡殼的地方稍微點出來就行。

這天晚自習,方枳夏給他講了n遍,徐牧飛依然搖頭:“沒懂,第一步我就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

方枳夏深吸一口氣:“要不別寫了,你背背語文、英語什麽的呢。”

徐牧飛輕飄飄地說:“那些更記不住,還不如做題,好歹做十道能會上一兩道。”

方枳夏揉揉眉心,問出了她長期以來的疑惑:“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開始學習?”

徐牧飛心煩道:“肯定不是我自己想學啊。我爸說,如果這次期末考還是全年級倒數第一,他就把我零花錢全斷了,那我這日子還怎麽過?”

“……”

果不其然。

方枳夏自己還要複□□不能把全部時間都花費在給他講這些簡單題目上,讓他自己先做教材上的課後題,有不會的就先畫圈,等她完成今天的複習計劃,再給他講其中的基礎題。

徐牧飛問:“那剩下的怎麽辦?”

方枳夏:“建議直接放棄。”

徐牧飛:“…行吧。”

直到晚自習下課的鈴聲響起,方枳夏還在給徐牧飛講題,說話說得她口幹舌燥。

做學生這麽多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做老師的辛苦。

教室裏的人都走完了,方枳夏嗓音有點啞,用中性筆在草稿紙上邊寫邊說:“看到這種,就是用配湊法。”

“先把題目裏的原式寫出來……”

正說着,有個熟悉的身影在教室後排徘徊一圈,而後悄然靠近,坐到了他們前排的空位上。

祁奕把椅子也轉過來,臉色冷冰冰的,低頭看他們草稿紙上寫得那道題。

看清之後,他眉梢微挑,“這種題也需要講?”

徐牧飛擡了下頭,沒好氣道:“別瞧不起題簡單,學習委員都沒給我講明白。”

方枳夏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要不是跟他沒那麽熟,她真想用筆杆狂敲他腦袋。

“我給你講得夠仔細了,你聽不明白是你的問題。”她盡可能委婉道。

祁奕站起身,似是漫不經心地說:“你換個位置,我坐你這裏給他講。”

方枳夏正好喉嚨不舒服,迅速就給他把位置騰給他。

她把自己桌上的卡通保溫杯拿起來,一邊喝水,一邊聽他們講題。

她倒要看看。

果不其然,祁奕對同學的耐心比她要差遠了,才講到第二遍,他就把筆扔了,毫不留情地問:“…你這腦子到底怎麽長的?”

這兩人有了将近半年一起打籃球的交情,關系已經不錯,不像剛開學的時候那樣一點就着。

徐牧飛聽了這麽多遍還沒弄懂,也心煩,“我他媽算是明白了,我就不是學習這塊料。而且你講的還不如學習委員呢,剛她最後給我講得那遍我感覺都快要明白了,你這一說,我又全不會了。”

“……”

祁奕揉了揉太陽穴,也放棄般地說:“這道先算了,還有那道。”

徐牧飛用筆尖點點那頁課後題,“畫紅圈的全都是。”

祁奕看着滿頁密密麻麻的紅圈,徹底沉默了,兩秒後,他站起身,“明天再講,把這些都講完,能直接在教室過夜了。”

徐牧飛打了個哈欠,道了聲謝,吊兒郎當地出了教室。

這個時間,不僅教室是空的,走廊裏都沒人了,其他班的燈早就已經熄滅。

方枳夏背上書包,跟祁奕并排穿過走廊,往教學樓門口的方向走。

這一個月以來,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周圍什麽人都沒有。

教學樓走廊的燈都是聲控的,兩人都沒有制造動靜讓所有燈亮起,所以遠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們往前走到哪,哪裏的燈就亮起來。

夜晚的走廊特別安靜,空氣中只有他們腳步的回音,和羽絨服摩擦發出的窣窣響聲。

方枳夏摸了下鼻子,先低聲問:“你怎麽不說話?”

祁奕語氣好像悶悶的,“你最近也沒怎麽跟我說話。”

兩人同時轉頭,在幽暗的光線中對視一眼。

祁奕張了張口,應該是準備說些什麽,忽然樓梯方向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把半層樓的聲控燈都震亮了。

年級主任是個跟袁友方年紀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挺着肚子挎着皮包朝他們走來。

人未到,洪亮的聲音先到了:“那兩個學生,幹什麽呢!”

方枳夏懵了半秒,确定年級主任說的兩個學生是他倆。

“…我們剛下晚自習,給同學講題留晚了一點。”

祁奕也跟她差不多茫然,在旁邊補充:“教學樓十二點才關門,現在還沒到時間。”

年級主任快步靠近,到他們面前,推了推眼鏡定睛一看,立刻一改剛才嚴厲的表情,換了副笑臉:“方枳夏和祁奕啊,給同學講題講到這麽晚?不錯不錯,同學之間就是要在學習上互相幫助。”

“我回辦公室拿趟東西,剛在外面隔着窗戶遠遠看到樓道有人,還是一男一女,我還以為有學生大晚上不回家,偷摸在學校談戀愛呢。是你們倆那就沒事了。”

方枳夏:“……”

安靜兩秒,祁奕淡定地陳述事實:“嗯,我們剛才确實在給徐牧飛講題,他也剛剛才走。”

“徐牧飛啊,這孩子還真有點讓人頭疼。”

說着,年級主任撫了扶額,擺手道:“行了,你倆趕緊回家吧。以後還是別留這麽晚,也要多注意休息。”

方枳夏和祁奕一起點點頭。

出了教學樓,方枳夏還在想剛才年級主任那句話。

——‘是你們倆那就沒事了’。

在老師眼裏,他們原來這麽讓人放心嗎。

她一邊出神一邊垂着腦袋踩雪,聽到祁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現在,每天都要花那麽多時間給徐牧飛講題?”

方枳夏心不在焉地說:“你不是也經常給你的新同桌講題。”

祁奕沉默須臾,緩聲道:“就只是講題而已。而且是袁老師之前叫我去辦公室,讓我多給新同桌講講數學題,還告訴我她下學期要選文科了,但數學不論選文選理都很重要什麽的,說了好多。”

方枳夏聽完這一長串,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看向他:“你說這麽清楚做什麽,我也沒問這些。”

空氣再次陷入寂靜。

教學樓前的雪還沒掃,兩人在上面踩着,留下一行整齊的腳印。

方枳夏餘光看到旁邊少年被噎住的表情,突然不太厚道地有點想笑。

片刻後,祁奕橫她一眼,像是惱羞成怒的樣子說:“你沒問我就不能說嗎?我就是現在很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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