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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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那天上午,柯玉實又看到了姜小麗。
姜小麗對他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只是像對其他同學一樣笑着揮手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跟一群女同學勾肩搭背地紮堆聊天去了。
柯玉實高中時學習成績挺好,人也比較活躍,在班裏總是當個紀律委員或者小組長之類的小頭頭兒,畢業後雖然沒飛黃騰達,但工作也十分體面,所以不少不常見面的同學都來找他說話,和他交換名片,一刻也閑不下來。
校慶典禮過後,剩下的時間就由各班自己組織活動了。柯玉實班裏原來的班長老蔡從師範大學畢業後又回到C市第一高中任教,如今已經升至教導主任,特地把他們班的中午聚餐安排在了校內的學生食堂。
“來,來,站排了,站排了!排成兩隊去食堂吃午飯!”已經謝了頂的老蔡孩子似的笑着大聲吆喝,“男生一隊,女生一隊,都還記得自己原來挨着誰嗎?”
有人記得很清楚,有人早就忘記了。
一陣笑鬧之後,三十幾個人終于馬馬虎虎地排好了隊形。柯玉實扭頭一看,身旁站的女生是姜小麗。
“我記得原來不是咱倆站在一排啊。”姜小麗笑道。
柯玉實也笑。“可不,今天來的人不齊,所以位置就串了。”
有人就在隊伍裏起哄:“蔡頭兒,我們要不要手拉手去食堂啊?”
老蔡佯裝嚴肅地板着臉說:“那可不行,你要是早戀了可怎麽辦?”
“我都謝頂了還算早戀啊?”
“想什麽呢?婚外戀那就更不行了!”
一片爆笑。
一班人打打鬧鬧地來到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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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裏的一切當然已經改變了很多,可大家還是找到了不少舊日遺跡,互相指指點點地評說着。
“我們有将近三十年沒來過這裏啦!”姜小麗感嘆。
“是啊,日子過得真快啊!就像蔣老師當年教我們的那個成語,怎麽說的來着?對了,是‘白駒過隙’。”柯玉實也感嘆,心情恍如隔世。
午餐是老蔡請的。老蔡一向很會搞事情,這一餐的飯菜居然是每人一份,就盛在學生用的不鏽鋼大餐盤裏,有魚香肉片、刀魚炖茄子、酸菜炖排骨、用土豆、莴筍和雞蛋拌的沙拉,還有一碗白米飯。每個餐盤邊居然還擺着一小杯白酒。
老蔡的開場白也很與衆不同。
“同學們,我們今天在這裏聚餐,吃飯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他舉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聲音有些哽咽,“大家都知道,我們當年的班主任蔣老師已經不在了,今天聚餐的第一杯酒,敬我們永遠的蔣老師!”他率先把酒杯舉過頭,然後很恭敬地把杯中酒灑在地上。
“敬蔣老師!”
“永遠的蔣老師!”
三十多個人一起跟着這麽做。
老蔡放下酒杯,擦擦眼睛,調整了一下情緒。
“同學們,大家已經畢業這麽多年了,肯定什麽山珍海味都沒少吃過,但我敢保證,你絕對沒再吃過和我們高中食堂裏一模一樣的飯菜。今天我請大家再品味一次我們上學時的味道。坦白說,現在咱們一中的食堂已經早就不做這樣的菜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嘛,孩子們的口味也跟我們當年完全不一樣了。這是我請食堂大師傅們特地為我們班做的懷舊餐,試了好多次才做得跟原來一模一樣。我相信大家一定還記得這些我們當年最盼望能吃上的美味……”
一時間,大家都靜默了,有幾個女生再次用紙巾抹起了眼角。
柯玉實的鼻子也酸酸的。
這樣的同學聚會總給人一種置身于日常生活之外的恍惚感覺,很甜蜜,很傷感,很親切,但也很不真實。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柯玉實低聲問坐在身旁的姜小麗:“那套房子找到了嗎?”
姜小麗沉默了片刻,甩甩頭發,說:“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實情吧——那套房子沒有了,洛霞當年領了補償款。”
“真的嗎?”柯玉實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那過了這麽多年,她為什麽還住在學校的宿舍裏呢?就沒想過自己買個房子住嗎?當年的房價可遠沒有現在這麽高。”
姜小麗搖搖頭。“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洛霞已經有很多年沒和我聯系過了。不過她領了補償款這件事肯定是真的。你不知道,起初,我以個人名義去找動遷辦,人家都不怎麽願意搭理我;沒辦法,我和于悅商量了一下,讓她帶上學校的介紹信,以我們C市科技大學工會的名義去為有困難的職工解決住房問題,這樣一來,事情變成了公對公,就好辦多了。我們按照你發到我手機上的那個地址查到了當年那套房子的動遷檔案,親眼看見了補償協議上有你父親的簽名。”
“我父親?”柯玉實奇道,“那套房子最初的确是我父親的,可是,我記得他後來過戶給洛霞了呀。”
“沒有,我看過了,動遷辦存留的那些資料上還都是你父親的名字。”姜小麗說,“我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沒把房子過戶給洛霞,但我可以肯定,那筆補償款的确被洛霞領走了,因為當年你父親留下的那個接收補償款的賬號,就是洛霞的銀行卡號。”
“你怎麽能這麽肯定那就是她的卡號?”柯玉實不解地問。
“你知道,我和洛霞是同一年進C市科技大學的,所以學校給我倆辦工資卡是同一個號段的,只差一個尾號。我圖方便,把我的卡號背下來了,所以立刻就認出了你父親留的那個賬號是洛霞的。”
柯玉實點頭無語。
姜小麗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頭去和旁邊的同學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