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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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老公,你買這麽一大堆包子和豆漿幹什麽呀?”杜若打開丈夫拎回家來的購物袋,有些奇怪地問。
“包子通常只有兩個作用,一個是吃,另一個是打狗。”柯玉實先這樣調侃了一句,才笑着解釋道,“我班姜小麗在C市科技大學工作,昨天她把好幾個外地回來的同學都安排住在他們學校的招待所裏了,我今天上午就是去送他們。他們昨天一直鬧到後半夜才散,今天早晨根本就沒起來,後來一看時間來不及了,就直接在校門口買了早點,準備帶上車再吃。我看着挺好的,就也跟着一起買了一份。”
杜若聽丈夫這麽說,不由失笑。
“你不是都在家裏吃過早飯了嗎?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見飯就餓?”
“我不餓,”柯玉實也笑,“我就買了這麽多,一口也沒吃,全帶回家來了。正好,你一會兒把它們熱熱,咱倆當午飯吃,省得你再做了。”
杜若就拿一只白瓷盤把生煎擺好,塞進微波爐裏熱起來。
“豆漿還是溫的呢,直接這樣喝就行。”她說。
幾分鐘後,一盤生煎端上了桌,杜若笑道:“你別說,聞着還真挺香的,我也有點饞了。”
“是啊,”柯玉實買豆漿的時候忘了拿吸管,就用妻子遞過來的水果刀劃開豆漿杯上的塑封,“大學門口的小吃有不少都真心不錯,我上學的時候一不願意吃食堂裏的飯了,就到校門口去換口味。”
“噢,”杜若應道,“可惜我讀的是公安大學,軍事化管理,必須得上食堂吃飯,還真沒怎麽買過校外的吃食。”她咬一口生煎,小心地吸盡包子皮裏的湯汁,忽然笑道,“老公,我從來也沒問過,你上大學的時候談過幾個女朋友啊?”
柯玉實一怔,随即老老實實地伸出一個指頭道:“就一個。”
“這麽少,真的嗎?”杜若歪着頭對着他伸出的指頭左看右看。
“這有什麽好騙人的?”柯玉實正色道,“你老公我像是花心的人嗎?真就一個,畢業之後還分了。”說着,他有點兒誇張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要不現在咱家柯男的親媽怎麽是你呢?”
杜若也跟着笑,笑夠了又問:“那你念高中那會兒有沒有早戀過?”
“這可真沒有,”柯玉實吐了吐舌頭,“那時候是真不敢呀。你不知道,我們高中班主任蔣老師可不是一般的厲害。他教我們語文,但是準備了老長一根白鋼格尺,每次月考之後肯定去找其他各科老師了解情況,誰不認真把數算錯啦,誰該背的沒背啦,都記在一張名單上,一回班級就照着名單拿格尺打心手。誰敢早戀?即使有那個賊心,也絕沒有那個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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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一笑,嘆道:“現在可再沒有這樣的老師了,你看柯男他們學校的老師,孩子有啥缺點錯誤都直接告訴家長,批不批評就是家長的事了,他們當老好人。補習學校的老師就更不用說了,總是笑眯眯地說你家孩子很用心,取得了很大進步。”
“是啊,現在誰都怕擔責任,”柯玉實嘆道,“這也能理解,現在的孩子也跟從前不一樣了,誰敢打呀,搞不好就被告到教育局去,要是再碰上個想不開的,弄出人命來,那就真攤上大事兒了。”
他又陷入了回憶。
“我還記得我們高二那年冬天下過一場特別大的雪,所有的車都不通了。我班老蔡家住得遠,走了三個多小時才走到學校,蔣老師看見了,特別感動,那天打手心的時候就沒舍得打他。結果你猜怎麽着,老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跑去找蔣老師了,一邊哭一邊說:‘老師,我算錯數你都不打我手心了,你是不是覺得我考不上大學了?’……”
“你們蔣老師現在應該挺大歲數了吧?”杜若問,“我一直沒聽你提起過。”
“已經過世好些年了。”柯玉實悶聲說。
杜若不再追問,又從盤子裏夾起一只生煎,默默地吃起來。
柯玉實卻有點兒走神了,邊喝豆漿邊打量着面前的妻子。
杜若從來就不是一個很漂亮的人,但年輕時候的模樣很耐看。不過,她現在比剛結婚那會兒胖了至少二十斤,基本上生過柯男之後就沒瘦過,她的頭發也有些稀疏了,即使燙得很蓬松,也依稀能看到頭皮,她原來的尖下颌完全被雙下巴掩蓋住了,兩邊眼角都長出了很明顯的魚尾紋,鼻翼兩側的法令紋也很深,原來就不很挺的胸現在有點兒下垂了,腰身看上去也有些鼓鼓囊囊的,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神與二十多歲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不再清澈明亮如一泓泉水,怎麽看怎麽是柯男的媽……
“哎,怎麽啦?幹嘛這樣盯着我看啊?”杜若伸出筷子在他眼前晃了兩下。
“沒怎麽,”柯玉實悶聲說,向妻子招招手,“過來。”
杜若有點兒莫名其妙地走過去。
柯玉實伸手環繞她的腰,抱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杜若着實有些吃驚,知道自己體重不輕,就沒有紮紮實實地坐下去,紮着手從餐臺上的紙巾盒裏抽出一片紙巾,把生煎留在手上的油跡擦幹淨,摸摸他的頭發,半開玩笑地問:“怎麽了嘛,是失戀了,還是看到舊情人了?”
“別瞎說,就是忽然想抱抱你。”柯玉實說,“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從前蔣老師教我們寫作文用到的一句話,說什麽‘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他把臉頰貼在妻子的衣襟上,“那麽多日子都過去了,幸好還有你和兒子好好地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