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村長家四人被押走的時候面如死灰, 氣氛低迷。

跟着被帶走的是村子裏其他人,他們初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對警察無緣無故闖進來抓他們, 要帶走他們的老婆非常生氣。

有些暴躁點的更是拿起扁擔,呼喚同伴要把警察們打出去。

他們對外向來團結, 因為位置偏僻,又少有警察到他們這裏來普法,養成了面對警察也不講理的性子,腦海裏并沒有幾分對警察的敬畏。

警察來抓人, 他們就敢攔人。

有位跟着出警的年輕小同志第一次見到這麽不講理的人,漲紅着臉道:“你們這是犯法的!”

村民把扁擔往地上一撞,聲音比他還大:“什麽犯法, 我們犯什麽法了?!那就是我老婆,你們警察不做些正事,跑我們村裏把我們夫妻倆拆散, 你們反倒還有理了?!信不信我們去告你們!”

“對, 告他們!”

還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 顫顫巍巍扶着拐杖出來,直接一把坐地上, 拍着大腿哭嚎:“有沒有人來管管了,我兒子四五十歲才得了這麽個媳婦,你們把人帶走了,誰賠我兒子老婆!你們這是要把我們老劉家趕盡殺絕啊!”

場面一片混亂,把警察們吵得頭都大了。

為首的警察額角青筋跳動, 終于朝天大喊一聲:“安靜!”

他聲若洪鐘,氣質剛正,沉着臉時威嚴不屈, 村民們對上他不自覺地就氣弱幾分,這一下子更是當場把他們震住。

警察視線嚴肅地在鬧事的村民上掃過,他們心虛地低下頭,但還是有幾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強撐着昂高頭,在人群中一下子變得醒目。

警察暗自把那幾張臉記下,才怒喝道:“什麽犯法,妨礙警察執行公務的你們才叫犯法!特別是那幾個拿扁擔攻擊我們警察的,你們犯了妨害公務罪,後面通通都要抓去坐牢!”

他把幾個頑固分子點出來,一句坐牢就讓他們昂高的頭低下,心虛不安道:“我、我們沒想襲警,我們就是想把我們的老婆要回來。”

Advertisement

警察皺着眉,黑着臉,看上去更像過年門上貼着用來驅邪避鬼,嫉惡如仇的門神:“什麽叫把老婆要回來?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麽物件,是你們說要就要的嗎?”

“老老實實跟我們回去做調查,如果你們沒有罪,我們自然就會放你回來。”

人群中騷動了一會,然後有人藏在人群裏小心翼翼問道:“如果,如果我們有罪呢?”

警察大手一揮:“那就送去坐牢!嚴重的就槍斃他!”

要坐牢,還要槍斃?!

衆人一下子慌了,紛紛哭天喊地,哭訴自己無辜。

人群裏已經有人目露兇光,不動聲色地和同伴對個眼色,不着痕跡地靠近包圍警察。

警察還在說着話,突然一陣喧鬧,幾個警察合力将要鬧事的人齊齊按倒在地,其他人趕緊散開,生怕牽連了他們。

警察冷笑一聲:“知道犯法還來襲警,看來你們是心裏有鬼。”

他吩咐警察們:“将他們全部帶走。”

為了讓這群人安分點,他還道:“待會審問時,先坦白的或者先提供線索的,我們酌情處理。”

這個村子不大,但也有幾十個人,一個接一個垂頭喪氣地被帶走。

而那些麻木的女人們,看着村民們被帶走,失神的眼眸逐漸煥發了光彩,僵硬地扯扯嘴角,像是想笑,可是眼淚先一步流出來,她們捂着臉嚎啕大哭,要把這些年所有的痛苦宣洩出來。

祁元站在樓上,看着這一幕,心情沉重。

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很難不心生恻隐。祁元共情能力強,內心更是沉甸甸的,像壓了一塊巨石。

他抿緊薄唇,定定看着下面。

明昭一直知道祁元對弱小存在會更加憐憫關注,如果說人類的靈魂有底色,祁元的底色就是純白的,堅守正義的陣營。

而明昭自己,或許是深灰色的。比灰色更深一點,又比黑色更淺一點。不是絕對的守序善良,也不是絕對的混亂邪惡。

明昭很多時候是按着自己的想法來行事,卻也有必須堅持的底線。

那是明老爺子多年來的言傳身教給明昭樹立的規範,讓他在這種時候不會站在雲端之上,冷漠忽視掉地面的痛苦,而是能把目光一起投向下面。

憐憫歸憐憫,明昭沒有将這個攬為自己的責任,也不覺得自己是這些可憐女人的救世主。

微弱的憐憫之後,他更多地還是關注祁元本身。

祁元是在真心實意地為這群人難過,從明昭的角度望過去,祁元的側臉像籠罩了一層陰雲,眉眼下壓,顯得輪廓更加鋒利,周身氣氛也沉下來,彌散着揮之不去的灰色。

明昭看着看着,突然問道:“你對陌生人都能憐憫,為什麽偏偏對我這麽嚴苛?”

“你在說什麽屁話?”祁元掀起眼皮,不耐煩道。

他原本還在不好的情緒中,明昭這麽一句話倒是把他拉了出來。

“你難道像她們那樣被拐來騙來,折磨得生不如死?還是身上有什麽值得我同情的地方?”

因為心情低沉,祁元沒有心思和明昭嗆聲,語氣依然不太好,相比從前卻平和很多。

太陽躍動在地平線上,暖融融的橘紅色向大地鋪灑開輝光,喚醒白天。

清晨的陽光并不猛烈,在山裏伴随着清爽的涼風,更是讓祁元眯了眯眼,糟糕的情緒揮散掉一些,心神開闊。

他撐在陽臺的欄杆上,餘光注意明昭,心裏哼了一聲。

混蛋明昭,自己做了什麽垃圾事還好意思來問他為什麽對他那麽嚴苛。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即便将自己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洗了一遍,祁元還是覺得身上有種黏膩感。明昭那些觸手,長得醜也就算了,還會分泌奇奇怪怪的液體。

觸手:……

觸手如果能說話,一定會大喊補藥哇。

它們長出來就是這個模樣,能怎麽辦,況且為了不把祁元吓到,它們已經努力縮小了。

明昭不知道祁元在心底狠狠嫌棄了觸手一番,他略微沉思後道:“那你照顧你那兩個小跟班,是因為他們傻?”

如果是因為那倆人傻傻的,祁元才忍不住同情他們,和他們交朋友。那明昭确實做不來,因為他不傻。

祁元無語:“不會說話你可以別說,我和他們做朋友,是因為我想和他們做朋友,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值得我去深交。”

明昭:“我不是好人?”

祁元冷笑:“你覺得你是嗎?”

明昭坦然自矜道:“我當然是。”

他反問祁元:“我是做了什麽事才讓你覺得我不是個好人?”

那可多了去了,從小時候就撒謊騙他說有糖吃,結果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到幾個小時之前做的那種羞恥可惡的事情,祁元細數下來,覺得明昭簡直是劣跡斑斑,不能相信。

這麽一個喜歡撒謊,不說真話,虛僞的人,說不喜歡他……

祁元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想起明昭說的話。

明昭說不喜歡他,但又拉着他做那種事情,祁元的手心現在都還覺得灼熱,那根東西的形狀尺寸似乎烙印在他手上一樣,令人羞恥惱怒,心煩意亂。

祁元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昏了頭了,才會答應明昭的要求。

就應該和明昭死磕到底,打輸後被吃了都好過幹這種事。

明昭知道自己前後言行和動作這麽不一致嗎?

祁元很想質問出來,可看着明昭深邃的眼睛,他又艱難把話吞了回去。

不能說。

看樣子明昭自己都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對他抱有什麽樣的心思。假設明昭說的都是觸手的鍋是真的,那麽他做的一切也能理解了。就是觸手影響的他,不是喜歡,單純就是想把獵物劃拉到碗裏去的占有欲。

老實說,得出這麽個結論祁元真的大大松了口氣。

還是這種有目的的關系更适合他和明昭。

多年的死對頭乍然要變成追求關系,祁元才會真的想嘔死。

所以不能說,就這樣子,小心翼翼維持這種現狀就好。

不能說。

不能說。

一種植物,明昭這狗東西得寸進尺!

被堵在房間裏,粗壯黏濕的觸手捂住嘴,防止他洩出聲音吵醒隔壁的人。雙手被強硬帶到下面,摩擦生熱。

急促的呼吸交纏,濕熱的掌心,分不清是誰與誰的汗水滴到了鎖骨處,冰涼一瞬,引起祁元全身一激靈。

他雙目怒視着明昭,明昭理所當然道:“我的發情期還沒結束,麻煩你了。”

他還好心地湊到他耳邊:“小聲點,這家旅館的隔音不是很好,小心隔壁路隊長和高副隊他們聽到了。”

聲音裏帶着笑意。

祁元眼睛都要瞪紅了。

村子裏的事情處理完後,路修遠和高副隊預計返程回異管局,向上層報告這次的事。

祁元則還想再走走,提升一下實力,以免打不過明昭。

他們在小縣城裏一家旅館落腳,準備第二天就分別。

明昭也跟着他們,那天他的問題祁元還沒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什麽,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又是惱怒又是慶幸,表情十分生動鮮活。

明昭看得津津有味,就算祁元當時直接走掉,也沒有生氣。

除此之外,他的發情期還沒有過,這半個月必須跟着祁元。

于是他十分自然地加入了祁元三人的行程,祁元住在哪裏,他便讓前臺給了他一張祁元隔壁的房卡。

到了晚上,察覺到情熱壓不住了,明昭就頂着身後十幾條觸手,敲響祁元的房門。

門剛打開,明昭還在想着如何強闖進去,祁元看見他身後的觸手,已經反射性地一把将他拉進來,又驚又怒:“你瘋了,走廊還有監控!”

明昭:“我看過了,監控是壞的。”

祁元的手還拉着他的手臂,僅這麽一小塊地方肌膚相觸,明昭體內的火安靜了一瞬,随即又更加劇烈地燃燒。

觸手原是冰涼的,可在高溫下連黏液也一點點被烘幹蒸發。

明昭:“麻煩你了。”

他很有禮貌地提前告知祁元一聲,盡管這聲告知并沒有讓當事人意識到即将要發生什麽,還猶疑地皺着眉問什麽意思。

然後就是前面發生的那一幕。

現在兩人的姿勢是明昭将祁元抵在牆上,祁元被迫跟着他的動作而動作。

祁元嘴和手都被鉗制住,可他還有腿,屈膝毫不留情地對着明昭兩腿之間撞去。

他今天就要廢了明昭那根狗東西。

人在做這種事的時候,防備心總會弱許多,明昭也不例外,差點就讓祁元真的攻擊成功。

他險險掐住祁元膝蓋,阻止他再往前進一步,觸手繞到膝窩處,将祁元的一條腿勾起來,變成只能單腳站立的姿勢。

祁元差點沒站穩。

明昭拍拍祁元結實繃緊的大腿肌肉:“不要做無用的事。”

他的右腿向前一步,這個過程免不了觸碰到一些地方。

明昭的動作一頓,有一瞬間靜止,掀起眼皮去看祁元,眼神晦澀不明:“為什麽?”

很難說他的眼睛裏盛着什麽,裏面太過複雜,祁元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

他閉眼側頭,內心惱怒,因為自己起的微弱反應,第一次在明昭面前那麽狼狽心虛。

偏偏明昭還追問:“為什麽會有反應?我是受發情期影響,你是因為什麽?”

祁元受不了他的追問,猛然睜眼,頭狠狠撞過去。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出問題的人。

祁元深谙這個道理,因此這一撞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過近的距離讓明昭毫無防備,堅硬的頭骨相撞,兩人都感覺腦袋一陣嗡鳴,頭骨像是在震動一樣發麻。

呵,兩敗俱傷。

祁元趁着明昭沒反應過來,快速抽回手,手上凝聚大刀,斬斷束縛他的觸手,打開房門一腳将明昭踢出去。

“滾!”

行雲流水的動作,房門在明昭面前暴躁地關上,巨大的聲響震得房門旁邊牆壁上的花盆彈跳一下,以決絕的态度摔在地上,碎了。

明昭下面涼飕飕的,把褲子穿好,對着祁元的房門凝思。

祁元的左邊是他的房間,右邊卻是高副隊的房間。

聽到聲音的他警惕起身出門查看發生了什麽事,結果門一打開,看見的就是觸手耷拉在身後,對門沉思的明昭。

明昭聽見開門的動靜,也轉頭看他。

四目相對,高副隊眼疾手快地就要關門,結果被觸手更快一步地攔住他。

明昭走過來,十分誠懇道:“我有事情想咨詢一下。”

“我發情期找祁元解決,可是祁元也硬了,這正常嗎?”

高副隊:……

高副隊:瞳孔地震!

明昭知道祁元讨厭他,做那事的時候也是不情願的,所以他以為祁元不會像他那樣有感覺。

無意中發現祁元硬了,比起自己是怎麽想的,明昭更關注祁元是怎麽想的。

死對頭之間,會對着對方硬嗎?

他詢問高副隊,可高副隊的臉上變化得十分精彩,一臉驚恐,像是撞破了什麽大秘密,結結巴巴道:“應……應該不正常吧。”

明昭放開他,欣然道:“對吧,我也覺得不正常。”

“祁元到底是怎麽想的?”他似是在自言自語,“難道他喜歡我?”

聽到他自言自語的高副隊沒忍住道:“難道不是你喜歡他嗎?”

明昭的聲音一頓,靜靜望過來。

高副隊又被那種巨型猛獸盯上的殘忍感和威脅感籠罩,全身緊繃起來,收起所有情緒,警惕地往後退一步。

明昭:“你什麽意思?”

他的聲音很淡,高副隊聽不出喜怒,因此只是謹慎道:“沒什麽,我只是随口一說。”

明昭直直望着他,不說話。

高副隊和他僵持着,手腳逐漸變得冰涼,手心出汗。他不敢動,擔心只要他動了,明昭身後的那些觸手就會在頃刻間貫穿他的身體。

雖然他有言靈,然而言靈并不能牽制明昭太久。

自己的戰鬥力和混沌相比,根本不能一看。

直到高副隊感覺自己手腳都僵硬了,明昭才收回視線:“下次不要亂說話了。”

他走回自己房間,房門關上。

咔噠的輕響。

空氣中停滞的空氣像是驟然流通一樣,高副隊猛然深吸一口氣,然後被嗆住,扶着牆壁不停地劇烈咳嗽。

他捂住自己的嘴,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身體像是經過劇烈運動一樣,手腳發軟。

高副隊想起了最初的救世計劃,路修遠曾經認真地道:“混沌暗戀祁元。”,不過那時他抱有懷疑,天災真的可能愛上人類嗎?一個人類能左右未來最恐怖的SSS級天災?

這個懷疑藏在心底,今天又被翻了出來。

混沌真的會愛上祁元嗎?祁元真的能憑感情牽制住混沌嗎?

高副隊背後衣服被冷汗浸濕,他呆在原地許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為什麽這麽大的動靜,隊長和祁元沒有出來看一眼?

祁元将明昭趕出去後,心髒像有人拿小錘一直敲個不停。

他快速進入洗浴間開水洗掉手上的黏膩,連洗了三遍,才讓心髒穩定下來。

手撐着洗浴臺,祁元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英氣的臉,輪廓深邃鋒利,高挺的鼻梁,薄唇緊抿,高大的身材,寬肩窄腰。

因為撐着的動作,手臂肌肉隆起,呈現流暢好看的肌肉線條。

這是一具和明昭一樣硬邦邦的男人的身體。

唯一不同的是,耳根還是淡淡的紅色,怎麽消也消不下去。

祁元捧了一潑涼水潑自己臉上,讓冰涼的溫度帶走臉上的熱度。

他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不是因為明昭。

默念七八遍後,祁元心情終于平靜下來。

第二天,躺床上睜眼到天亮的祁元眼下烏青地走出房間,恰好撞上同樣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的高副隊。

高副隊一臉複雜,想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最後只是幹巴巴說一句:“你以後,注意點吧。”

什麽意思?

祁元摸不着頭腦,但一想昨天的事,他神經繃緊。

難道高副隊聽到動靜了?

祁元謹慎試探:“昨晚……”

高副隊下意識道:“昨晚我什麽也沒聽見!”

聲音落下,雙方都沉默了。

高副隊輕咳一聲:“我的意思是……”憋了許久,在祁元的注視下,硬是憋不出一個字。

“總之,你要小心點混沌。”

祁元面無表情:“高副隊,我知道了。”

他利落轉頭,敲響明昭的房門。

高副隊伸手:“诶,你怎麽……”

明昭的房門打開,他赤着上半身,手臂撐着門框,肌肉随着他這個動作收縮舒展,歪頭望着祁元,笑道:“怎麽了?”

祁元一拳揍他腹部,猙獰地笑,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硬擠出來的一樣:“你昨晚是不是又亂說了什麽?”

天殺的,還是今天就把明昭解決了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