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是另外的價錢 二世祖的十八歲(一)……
第29章 這是另外的價錢 二世祖的十八歲(一)……
【再說一遍, 你是誰?今年……多少歲?】
008顫抖的電子音響徹整片空間。
“……”
聞言,身穿西服馬甲的高挑女生不耐地理了理潔白的袖口,啧了一聲, 口吻粗俗,與一身優雅講究的裝束截然不同:
“小畜生, 聽好了, 我叫榮海安, 今年十八歲。”
008的心一寸寸石化,繼聽見‘榮玄玉’喊它小畜生後,更是‘咔吧’一聲碎成了渣渣。
它當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誰懂啊, 上一個世界任務完成後,008帶着榮玄玉的靈魂脫離了位面54678號, 連中轉站都沒去,就投放到當下這個世界。
整個過程操作簡單, 絲滑流暢, 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
可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等008做出一副久違的老熟人的姿态,和榮玄玉打招呼時,榮玄玉卻像換了個芯子似的,什麽事情都忘了,記憶退回了18歲還沒加入位面管理局的時候。
更令人心碎的是,18歲的榮玄玉正處于嘴毒且刻薄的年紀, 她棘手且滑頭,不願受到束縛和規則的限制, 更別提配合008做任務了。
008心死如灰地哭了出來:【嗚嗚嗚榮玄玉,我們回學校吧,任務還沒完成呢——】
從回廊看馬場, 入眼可見的是一片遼闊的蔚藍蒼穹,清風拂過綠色的海洋,湧入一腔清新。
眼下還沒有客人來,榮海安也正好放松一下摸摸魚,她姿态散漫地抄着兜,半倚半靠在圍欄上,再好看的臉也掩蓋不住一身的泥腿子氣息。
榮海安擰眉嗤了聲:“回學校?老子這輩子就沒上過什麽學,閑的沒事了去那監獄裏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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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她的臉色倏地冷下來,“我都沒計較你給我身上添了個零件,你還得寸進尺,命令上我來了?”
008瞬間被鎖了喉般,鴉雀無聲。
補藥哇,補藥攻擊它啊,誰能想到這個位面竟然是性別認定制!
性別認定制,顧名思義,剛出生的嬰兒是沒有固定性別的,而是随年齡增長,受後天環境等因素影響形成個人偏好,進而影響兩性激素含量形成的三種性別:男人、女人、中性人。
男人和女人等同于普通位面的兩種基礎性別,而中性人則是機體性別認知不夠清晰,從而産生的一種中間性別。
它表現為擁有女性的外在表現而能使第三方受孕,或者擁有男性的外在表現同時具有生育功能。
而榮海安這具身體剛好屬于前者。
想到這裏,008仍然有些不死心地勸道:【那個……海安啊,學生的第一要務不就是學習嗎……】
聞言,榮海安哂笑一聲,心道不愧是有錢人造出來的高科技,高高在上的令人讨厭。
他們怕是從來沒挨過餓,受過凍,不知道臘九寒冬裏,吃一口什麽調料都不放的熱乎面條,對窮人來說都是奢望吧?
榮海安窮怕了,哪怕現在過上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也仍然改不掉摳搜且見錢眼開的惡習。
上學能賺幾個銀子,榮海安早就過了整天夢想着‘上好學,賺大錢’的年紀了。
錢,只有真真切切地握在手心裏,才是自己的。
榮海安窮得快餓死的時候就發過誓,絕對不做那個面前吊着蘋果,走到老走到死也吃不到的蠢驢。
上學對于她來說,是容錯率最低、最難變現的一條途徑。
以前總有人說榮玄玉這樣汲汲于世地活着有什麽意義。
其實,她也覺得挺沒意思的,但當她媽向她聲嘶力竭地喊去死的時候,她又突然反問自己:我憑什麽不能活着?
任她媽喊一千一萬遍賤皮子,她不也活的好好的?
反觀她媽,給她起了個‘海安’的名字,到最後,出海的野男人再也沒能回來。
因為這件事,榮海安憋着股勁兒,過得再不堪,也始終堅信自己是有點運道在身上的。
她犯不着因為008生氣,在哪不是活?在哪不是過?人與人之間的參差總是體現在不同維度的不同方面。
人與統也一樣。
高挑的女生向後抻了抻腰,對008的勸解充耳不聞,權當狗吠。
和煦的日光,透過稠密的樹葉灑落下來,散發着溫暖的陽光穿梭于微隙的氣息。
天空漂浮着幾朵綿羊似的白雲,草木香氣彌漫,微風拂過,将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
榮海安有意識地吸了一口氣,舒服地眯起眼睛,她倚着栅欄,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着盹。
倏地,連廊盡頭傳來嘈雜的聲音,她若有所覺地掀了掀眼皮,瞅見一群谄媚的狗腿子簇擁着一個紅毛,又百無聊賴地阖上眼睛。
榮海安當時面試的是馬場安全員,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熱絡攬客的事還輪不到她。
賤皮子可比不上狗腿子會讨好人。
就在榮海安認為自己無甚用處的時候,一頭絢麗的紅毛卻直接停在自己面前。
“喂,小孩,之前怎麽沒見過你?”
小孩?榮海安慢吞吞地把手從兜裏抽出來,強壓住用一句‘我是你爹’怼回去的沖動。
她大概意識不到,或許意識到了也懶得做出反應,過了許久才捋順骨頭,勉強站出個人樣。
榮海安敷衍地假笑一聲:“嗯,我是新來的安全員。”
青年一頭蓬松的紅發,頭頂發旋處睡出幾撮不合群的呆毛,一身騎士服包裹着修長勻稱的身材,二十來歲的年紀,散發出一身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給他讓道的狂妄。
他從上到下打量着榮海安,仿佛在評估着什麽,擡手壓下狗腿子們打抱不平的聲音。
倏地,青年滿意地笑起來,他直勾勾地盯着榮海安的眼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氣裏,摻雜了些許晦澀。
男人兀自将一紙名片塞入她馬甲口袋裏,利落地轉身離開,仿佛真是閑來無事,找個面生的打發打發時間。
良久,榮海安重新拿出名片,視線劃過男人耀眼的面容,最終落在‘謝琳琅’三個字上。
日光西斜,綠蔭籠罩下來,在她的眉眼落下一片陰影。
榮海安磨了磨犬齒,無聲地吐出一句。
“浪.貨。”
不一會兒,領班帶着一群年輕漂亮的侍者圍了過來。
“哎呦,大少爺,您來了也不說一聲,到時候周總又要埋怨我們招待不周了。”
謝琳琅半靠在躺椅上,張口咬過侍者投喂的葡萄,眯着眼睛品味了一番,才賞光瞥了領班一眼,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只是往榮海安的方向多看了幾眼,榮海安就被迫停止了摸魚,被領班借花獻佛地叫到前面去。
謝琳琅翹着二郎腿,贊賞地指了指領班,領班立刻就像條得了好處的哈巴狗般,笑成一朵猥瑣的菊花。
“……”榮海安背着手看向馬場,不理會青年若有若無的視線。
時值正午,馬場上活動的人多了起來,不乏有膽子大的愣頭青上馬都還要借助凳子,轉瞬就想着策馬奔騰了。
榮玄玉微阖着眸子,鷹隼般的眼眸逡巡着面積可達幾千畝的馬場。
不知什麽時候,身後一衆閑雜人等已經被肅清,只餘謝琳琅一人仰坐在躺椅上,喝着紅酒,灼熱的視線順着她筆挺的肩背,向下,落在挺翹的臀.部,最後,輕浮地裹挾在她修長筆直的雙腿上。
謝琳琅放下酒杯,起身游蕩到她身後,指尖畫着圈,輕輕戳了戳她的後肩。
“小朋友,怎麽不敢回頭看我?”
他到現在都以為榮海安是個沒見過什麽大世面的刺頭,青澀,幹淨,輕易就能哄到掌心裏,任他捏扁揉圓。
然而他這媚眼可就抛給瞎子看了,榮海安頭都沒回,冷漠得像座雕塑。
大少爺受人追捧慣了,就算不憑家世,光靠那張出衆的臉,也多的是人對他投懷送抱。
可今天,風流浪蕩、無往不利的大少爺碰了一鼻子灰,這還是平生頭一遭。
他耐心消耗盡,直接站到榮海安面前,剛要開口質問,就見她一臉嚴肅地盯着場內。
謝琳琅先是被她這一絲不茍的樣子驚了一下,下一秒就拍着膝蓋笑出來:
“不是,你裝什麽裝?馬場設置安全員,本來就只圖一個賞心悅目的作用。”
“再說了,這家馬場開了那麽久了,從來沒出過任何事故,就算出了事故,你又能怎麽……!”
話音未落,謝琳琅身側一陣旋風掠過,待他定睛看去,榮海安早已提着馬鞭就沖了出去。
只聽一陣馬嘶過後,榮海安輕松一躍,翻身上馬,動作飄逸矯健,自帶一股舉重若輕的寫意風流。
待她策馬疾馳而去,謝琳琅才忽的發現:榮海安選的那匹馬連馬鞍都沒上,可她伏在馬背上快得像一道閃電,仿佛與之融為一體,轉瞬間呼嘯疾馳而去。
馬場中央,一匹高大的溫血馬進入了狂躁狀态,四蹄亂飛,泥水四濺,馬背上的少年被颠得颠三倒四,随時都有可能墜落馬背,被馬蹄二次踩踏。
馬場四面八方圍過來一重重安全員,但他們沖到前面卻都面面相觑束手無策,救人不成,還差點将自己也搭進去,于是只能無功而返。
這太難了,溫血馬一旦陷入狂躁狀态就極難安撫下來,只能等專業團隊趕來擊殺,馬匹上的少年才有存活的幾率。
工作人員疏散人群的同時,還要有意識地縮小包圍圈,他們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沒曾想仍然進一步激怒了溫血馬。
溫血馬仰天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蹄鐵在日光下,映出森森寒光。
工作人員瞳孔緊縮,大喊着快跑,然而已經晚了,溫血馬頃刻間來到他身後,他緩緩回頭,驚恐的眼睛裏映出扭曲的影子,和蔚藍的天空。
千鈞一發的時刻,從遠處甩來一記馬鞭,皮質麻繩鞭打在馬臉上,發出一聲驚雷般響亮的聲音。
馬匹痛嘶一聲,被迫轉向。
不等衆人的心提起來,接二連三的鞭笞甩了過來,專門照着馬臉打,急促又響亮的聲音聽的人膽寒。
溫血馬狼狽地躲避着,剛想尥蹶子沖出去,就被天羅地網般左右開弓,打得委頓在地,奄奄一息,到最後整張馬臉腫得都不能看了。
被困的少年都不用踩凳子,就被一群工作人員圍着解救下來。
榮海安右肩戴着安全員的紅色袖标,單手撐馬翻了下來,見到了下班的時間了,一刻也不耽誤地走向更衣室。
一群人暈頭轉向地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的身影。
榮海安套上一身洗的發白的校服,慢悠悠地奔着書包下了車庫。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擡眸一看,果不其然,謝琳琅靠着車門,早已等候多時。
榮玄玉扯了扯唇,踏出電梯,一手抄兜,另一只手挎着單肩包,拖着步子移過去。
青年果然耐不住性子,沒等她來到就主動迎了上去。
握住她的手機,當面加了好友,随着一聲撒錢的聲音,謝琳琅舉着手機,殷勤地擡到她面前。
榮海安掀了掀眼皮,果然看見到賬的消息,十萬,還挺大方。
她也不主動拿,也不給回應,笑意綿綿卻讓人感受不到溫度。
但謝琳琅的心卻越來越熱,熱得他口幹舌燥,不能平複。
剛開始還只是抱着逗趣嘗鮮的心思,受不得一絲冷待。
現在麽,謝琳琅舔了舔唇,看着她理智且冷漠的姿态,渾身血管都像是點了一團火,燒得他夜不能寐。
他忍不住湊進一步,伏在榮海安身上,踮腳吻了上去。
榮海安後撤一步,拒絕得毫不猶豫。
青年扒着她的臂彎,急得眼睑發紅,眼尾暈染一抹嫣紅。
“榮海安,剛給你轉了錢就翻臉不認人!”
聞言,榮海安沒有什麽情緒地推開他,直言道:“你情我願的事情罷了。”
青年何曾受過這種待遇,大少爺脾氣上來,一點也不像是比榮海安大了幾歲的人。
他黑了臉,沒有膽量沖榮海安發火,又抹不開臉面繼續上趕着讓人糟蹋,一時之間竟僵持了下來。
花心!濫情!
謝琳琅忍不住在心裏偷偷罵道。
但這又能怎麽樣?從一開始這家夥就壞得明明白白,毫不掩飾,說句不好聽的,的的确确是你情我願的關系。
從榮海安坐在高頭大馬上,遠遠地睨過來時,他就已經不可自拔地迷戀上她了。
謝琳琅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此時默默調整自己的情緒,心理合計着說些有利于增進感情的話——這是他慣常用的戲碼。
哪知下一刻,下颚被人捏住擡起來,他呆滞地望過去,直直地墜入榮海安幽潭般深邃的眼眸裏。
她就那樣垂眸看着他,啓唇直接咬上他的唇瓣,謝琳琅吃痛地悶哼一聲。
然而還未細細感受,榮海安就像一陣風般抽離,觸之即分。
紅毛大少爺從來都是拿捏別人,還從未被別人打一棍子再給個甜棗地教訓過。
偏偏他還沒出息的很,心跳快的不像話。
謝琳琅紅着臉瞪她,哪知她擺擺手,轉身就要離開。
青年一瞬間慌了神,沖着她的背影喊:“你這就走了?”
馬場是近年來剛修的,車庫還是沿用老東家的款式,沒來得及改,也沒來得及修,因此地下的聲控燈并不怎麽敏感。
此時車庫昏昏沉沉的,一身蔥色校服的榮海安向着亮着熾白日光的出口走去。
她背着光,站在至高點,令人看不真切,但身體的輪廓卻更加分明起來。
腰細腿長,線條流暢,身姿落拓散漫,時時刻刻都帶着三分漫不經心。
空曠的車庫裏回蕩着青年迫切的聲音,聞言,女生籠着一層聖光的輪廓稍微側了側,謝琳琅知道她在笑。
必然是漫不經心的、帶着一些譏诮的。
“不走?留下來c你?”
她竟真的停了下來,做出一副傾聽的模樣,好似只要他點了頭,她便真的會折回來一般。
謝琳琅從小葷素不忌,什麽大場面沒見過,此刻卻莫名發怵,學會了要臉,不想這麽便宜的就給人送了菜。
他被這一句話折騰得心慌意亂,心如擂鼓,不知該如何作答,哪知車庫口的榮海安竟像看夠了熱鬧似的,輕笑一聲。
“開玩笑的。”
“那是另外的價錢。”
說完,那道身影消失在車庫口。
謝琳琅怔了許久,臉色一陣陣漲紅。
艹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把年紀了,被個小孩耍得團團轉。
—
榮海安出了車庫口,008忍不住開始搭話了:
【宿主,你這樣是不對的!】
榮海安簡直不想和這個傻叉系統說話,但回出租屋的路太無聊了些,她便慢騰騰地邁着步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
“嗯,怎麽不對了呢,不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嗎?”
“雙方皆有所圖,又有什麽不公平的呢?”
008可找着理由了,大喊:【你這是玩弄別人的感情!】
聞言,榮海安抱着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008“咦”了一聲,抖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十八歲的榮海安就已經一身暮氣了,她平複了許久,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扶着橋欄,看向燈火通明的兩岸。
“哪有什麽我玩弄別人呢?”
“我啊,孤家寡人一個,手裏既沒有傀儡絲,也沒有風筝線。”
說着,她紅着眼睛望向漲潮的江面,像是在看自己,也像是在透過皮囊問008。
“你總讓我做任務,難不成,你說的反派那裏……”
“有我的傀儡絲,有我的風筝線?”
008不說話了。
十八歲的榮玄玉拾起一枚扁平的石頭,用盡全身力氣去打水漂。
可她卻用錯了方法,只聽一聲清脆的聲響,石塊直直地墜入深不見底的江水中,被奔騰的浪花裹挾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是夜。
榮海安拖着沉重的腳步推開出租屋的門。
黑夜好似吃人的巨獸,張開大嘴等候着對此無一察覺的旅人。
榮海安呼吸一窒,反複按了幾次開關,陳舊的鎢絲燈泡“滋滋”幾聲,忽閃了幾下,徹底熄滅報廢。
008從打開門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松下過眉頭,它遲疑地叫了聲宿主:
【榮海安,你不是有錢了嗎?我們去住酒店吧。】
榮海安身形微微動了一下,遲疑地踏進散發着腐朽氣味的狹窄屋子。
她徑直走到床邊倒了下去,蒙了被子就要睡:“放心,死不了。”
室內傳來平穩的呼吸聲,008通過顯示器,憂心忡忡地看着一動不動的榮海安。
它不敢想象,榮玄玉在十八歲時究竟經歷了什麽,也無法想象,她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成長成後來溫柔又穩重的模樣。
008輕聲念道:
【榮玄玉】
【榮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