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跳越界 二世祖的十八歲(四)

第32章 心跳越界 二世祖的十八歲(四)

翌日, 預備鈴前十分鐘,教室裏陸陸續續擠滿了人。

紅凱安啃了口包子,眼睛瞟着窗邊, 撞了撞死黨蘇天瀚。

“喂喂,你說, 她今天怎麽沒睡覺呢?”

蘇天瀚正在生死時速地狂補作業, 聞言勉強抽空看了一眼。

只見榮海安單手抄兜, 帆布鞋踩着課桌底下的橫杠,凳子前腿懸空,有一搭沒一搭地搖晃着。

她優哉游哉地轉筆, 小賣鋪一塊錢兩根的劣質黑筆,在她修長的手指間來回反轉。

青色脈絡恰到好處地遍布在她的手背上, 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先欣賞她漂亮的手, 還是令人眼花缭亂的技巧。

見鬼。紅凱安和蘇天瀚對視一眼。

她往常不都是一進教室, 倒頭就睡的嗎?

服了八百年勞役的困死鬼一般, 卧蠶下的黛色幾乎焊在了臉上。

榮海安轉筆的姿态一停,利落地反手一握,黑筆立刻乖巧地落在掌心。

她撐着下颚,望向香樟樹下快速移動的青年,筆蓋點了點桌面,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昨晚的可憐情态。

自她說完那句話後, 白明煦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

榮海安作勢要走,卻被青年撲過來握住手腕。

“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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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抓住最後一絲救命稻草般, 一邊扯着榮海安不讓她走,一邊抿着嘴唇拼命搖頭,眼淚一瞬間洇濕了漂亮的臉蛋, 崩潰又絕望。

“求求你,榮海安,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許是太過擔憂,或者害怕榮海安走掉,青年湊的極近,仰着頭可以清晰地看見淚水從他眼尾滴落,劃過大半張臉頰。

榮海安又湊近了些,發現他鼻梁上還有一顆朱紅色的小痣,但又因輕微近視,上課經常戴着黑框眼鏡,竟無人注意到過。

白明煦見她一言不發,以為她鐵了心不肯放過自己,竟無助地攀上她的腰側,大哭起來。

青年生理性抽噎着,玻璃珠子一般明亮的眼睛被洗得幹幹淨淨,撕去所有陰私與權利,以一個初生般純白的姿态展現在榮海安面前。

“我錯了,不該、不該弄髒你的桌子的,我再也不敢了。”

她鬼使神差地磨了磨犬齒,心頭似有密密麻麻的螞蟻在爬。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根絲線遞進榮海安手中。

她忍不住低罵一句,真是個畜生啊。

耳邊隐約又響起她那個瘋子媽臨死前唱的歌。

“傀儡絲,風筝線,摸不清,看不見。”

“我跳下來,飛得高飛得遠。”

“天藍藍海藍藍,天井四四方方,阿婆快快來接我回家——”

果然,她和她那個素未謀面的畜生爸,都流着一脈相承的血液。

榮海安撫上白明煦的側臉,附在他耳邊憐惜道:“乖,不哭了。”

她沉凝着,指甲狎昵地摩挲着他鼻骨上的紅痣:“至于說不說出去,看你表現。”

“叮——”

鈴聲打響,記憶一瞬間回籠。

榮海安将筆拄在桌面上,正好看見青年踩着鈴聲踏進教室。

他一路跑來,漂亮的臉紅撲撲的,薄薄的眼皮都透着淡淡的粉意。

白明煦有些氣喘,冷不丁和榮海安對上視線,瑟縮地縮了縮肩,腳步慢下來,慢吞吞地移到座位前。

青年懷裏抱着一堆東西,眼神閃躲,快速地調整好後,沖着榮海安綻放出腼腆的笑容。

他将早餐推過去,站得筆直,有些讨好,有些局促:“榮同學,早上好。”

“我看你早上總是不吃飯,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早餐。”

榮海安詫異地一挑眉,用筆勾過精致的包裝袋,映入眼簾地是一盒精致的便當。

啧,她還以為表裏不一的小綠茶,會幹出什麽陽奉陰違、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壞事呢。

結果給她老老實實地打了張感情牌?

但不得不說,榮海安還算滿意。

她咬了口包子,一股鮮香湧入口腔,搭配着香香糯糯的米粥,胃裏舒服極了。

這時,身旁倏地伸過來一只手,白明煦從包裝袋裏拿出另一只便當。

起初,榮海安以為這是他為自己準備,哪知他三兩步走到前排,現在一位劍眉星目的短發女生面前。

他羞赧地點點桌子,雙手遞過便當:“魏瓊思,你要不要吃點早飯?”

榮海安低頭吸了口甜粥,津津有味地繼續看戲。

她倒是不怎麽在意小玩具喜歡誰,畢竟,本來她也只是捉住他的把柄戲弄一番,給自己乏善可陳的生活添點樂子罷了。

榮海安對找小情兒沒什麽要求,聽話,懂事就好。

光她自己那些故事,都談不上光彩,大哥不說二哥,白明煦這點示好的小行為,她還不放在眼裏。

魏瓊思眼皮一撩,抄着卷子頭都沒擡,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了,阿澤陪我吃過了。”

聞言,趴在她身側的姬志澤咕嚕坐起來,眯着狐貍眼沖白明煦招招手:“對哦,阿瓊已經吃過了。”

魏瓊思分出一絲精力,摸了摸他壓出紅痕的側臉,冷淡的面容一瞬破冰:

“快上課了,去洗洗臉吧。”

“好喔。”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親昵着,白明煦獨自站在一旁像個小醜。

他齒關顫抖,難堪地扣緊便當盒地邊縫。

一口一個阿瓊,阿澤,那他算什麽?

榮海安看着青年一步步挪了回來,把無人問津的便當盒圈在臂彎裏,面無表情地垂眸盯着。

啧,榮海安往後抻了抻腰,将吃空的便當盒一扔,恰好疊在藍色便當盒上。

白明煦一驚,惶急地看向榮海安。

榮海安不忘火上澆油,拖着腔調冷嘲道:“可憐蟲。”

白明煦清澈的眼睛蕩起漣漪,雙眼冒火卻像個标準的受氣包一般,敢怒不敢言。

榮玄玉心道這幅模樣,倒還不算那麽礙眼。

不多時,姜老師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卷子一放就開始diss起魏瓊思和姬志澤二人。

“你們兩個還知道回來?一天到晚不好好學習,就知道跑出去玩……”

“……”

雖說是埋怨的口吻,可姜老師眉眼帶笑,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不難猜出魏、姬二人是姜老師的寵兒。

反觀前幾天備受關注的白明煦被冷了下來。

青年垂着頭,不參與教室那邊的歡聲笑語,碎發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餘一側白皙的下颚露在外面。

榮海安看着他盯着卷面,很久都沒落下一筆,莫名心頭煩躁,不爽得很。

寒暄結束,課堂進入正軌。

靈泉一中是該處地級市最好的一所中學,也是省重點高中,每年本科率高達85%,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數字。

而宋海安所處的這個班,更是實驗班中實力最強的一個班,學校特地将其更名為“火箭班”,以示重視。

能考進這個班級,他們的實力可想而知。

自姜老師開始板書題目起,整個班級進入一個高度運轉的狀态,每道題都有人舉手提問,并根據原題進行延伸。

然而就算這樣,到了最後幾道競賽題,整個班級仍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奮筆疾書,可仍然難以消除智力上的巨大差距。

榮海安清晰地觀察到白明煦的額頭起了層細汗,在陽光直射下,還能看見一層細小的絨毛。

他焦慮地啃着手指,草稿紙上寫滿了冗雜的公式,可就是再也落不下一筆了。

姜老師開始點人了,她先是叫了魏瓊思和姬志澤的名字,兩人站起來後都說選“C”。

姜老師笑而不語,躊躇一下,還是将視目光投向窗邊的青年。

榮海安發現白明煦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姜老師點了白明煦的名字。

“明煦,你來說一下吧,不會也沒關系的。”

連姜老師的語氣中都充斥着滿滿的遲疑,在她心中,魏瓊思和姬志澤都沒答對,白明煦似乎就更不可能了。

班裏所有人都無精打采地低下頭,沒有一個人相信白明煦,哪怕平日裏他們相處的如何融洽。

白明煦睫羽顫抖,撐着桌子站起來,無聲地張了張嘴,嗓子裏像塞了一團棉花。

他做了很久的心裏建設,剛欲吐出“抱歉”的字眼,就被桌面上推過來的紙條吸引的視線。

潔白的紙張被撕的歪七扭八,但上面的洋洋灑灑的字跡卻筆走龍蛇,力透紙背,看似張牙舞爪沒個正行,實則氣勢如虹一氣呵成。

——沒有答案。

白明煦詫異地眨眨眼,視線一折,投向幾乎歪倒在桌子上看他的榮海安。

女生見他望過來,懶散地挑眉回應了一下,怕他看不懂,還示意地瞟了紙條一眼。

不知為何,白明煦慌亂的心率漸漸平緩下來,過了一會,又換成一種新的頻率,逐漸加快,加重,好似鼓動在他耳畔。

姜老師抻了抻卷曲地卷子,又耐着性子問了一遍,語速更快,仿佛就是走個程序。

白明煦擡起頭,口齒清晰地回答道:“這道題,沒有答案。”

姜老師沒反應過來,驚疑地‘啊’了一聲。

班裏猝然爆發出冒頂般的熱議,幾乎所有人都露出懷疑且嬉笑的表情。

白明煦呼吸一窒,卻鬼使神差沒有生出一絲悔意。

就在這時,姜老師霍然反應過來,她激動地一排講桌,全班被吓到靜止。

“回答正确!”

四個字中氣十足,擲地有聲。

全班先是一靜,而後嘩然一片,鬼哭狼嚎聲不絕于耳。

哪哪都和往常一般,卻處處體現着不同。

白明煦明顯察覺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連魏瓊思都回頭多看了他幾眼,但他卻什麽也看不見了,所有的一切都從他腦子裏排除,只餘窗邊那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

榮海安若有所感地回頭,對上青年欲言又止地模樣,面色紅潤,眼裏有光。

看着順眼。

榮海安眉眼舒展,鳳眸微揚,沖他歪了歪腦袋。勾起的唇角,載滿了青年人的意氣風發。

白明煦情不自禁地想起國文課上,老師踱着步子,為他們念的一首詩: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榮海安這樣的人,不該沉進污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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