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六) “陛下長樂萬……

第6章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六) “陛下長樂萬……

派去尋找趙右平的侍衛進來,對着京兆尹耳語幾句。

京兆尹面露難色,出列道:“啓禀陛下,去尋找廷尉右平的人回來了。”

皇帝便道:“可在他家找到了?”

“廷尉右平是在家中,只是去的時候……人已經沒了,”京兆尹斟酌了一下,補充道,“他家裏人說是半夜沒了,還沒來得及報喪。”

“沒了?”陛下問。

京兆尹點點頭。

永安公主面色驚訝,看起來實在意想不到,伸手捂住了嘴。

“怎麽會。”她小聲驚呼。

京兆尹又道:“侍衛已将廷尉右平的妻子楊氏帶到。”

皇帝擺擺手:“宣她上殿。”

一個婦人走上大殿,叩拜行禮:“臣婦參見陛下,陛下長樂萬年。”

她眼睛紅紅的,腫成一顆桃,顯然是剛剛哭過。

皇帝問道:“楊夫人,昨日趙愛卿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逝世?若有冤屈,朕替你做主。”

楊氏悲道:“回禀陛下,昨日外子下值回來,又去廷尉府參加酒宴,回來時滿身酒氣,看起來喝了很多酒。”

“臣婦讓他喝了一點醒酒湯,便睡下了。半夜迷迷糊糊聽到有動靜,只當他去起夜,沒有多想。誰料,誰料……久久不見人,再去找時,他已經失足掉進了花園水池裏……”

陛下嘆了口氣,道:“節哀。”

中散大夫确認道:“楊氏,你說趙右平參加了廷尉府的酒宴?”

楊氏哭道:“是的。”

“什麽時候去的?”

楊氏:“大概是酉時。”

“何時回的家?”

楊氏用手帕擦拭眼淚:“臣婦記得,宵禁的鼓響了一次。”

“他在街上被永安公主打了,你可知道?”

楊氏:“他回來時,确實發了幾句牢騷。”

中散大夫無話可說。

皇帝道:“廷尉右平參加酒宴後回家,喝醉了走錯路,不小心掉進了家裏的水池,馮愛卿,你們都是聽了哪裏的流言,說公主把朝廷官員綁架了?”

官員們面面相觑。

皇帝又看向楊氏:“楊夫人,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

楊氏淚眼漣漣:“多謝陛下。”

“既然這樣,事情也都清楚了,廷尉右平沖撞銮駕在先,逝者已逝,也不必追究。公主傷了手指,當街打人,雖然情有可原,卻屬實不妥,罰俸一年,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衆大臣并無異議。

沒有動封地食邑,罰俸一年對于永安公主來說,真的是小打小鬧,難道公主就指望着這點俸祿過日子嗎?

廷尉都沒吱聲,說公主沒綁人,他們還能說什麽?

正當衆人都以為此事告一段落時,卻見楊氏又跪在地上,“砰砰”磕起頭來。

“臣婦還有話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見楊氏幾個頭磕下去瞬間見血,衆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楊氏身上。

皇帝依然面無表情:“哦?說來聽聽。”

楊氏咬牙道:“臣婦本來內心煎熬,恰好今天早上承蒙陛下宣诏,天意如此,不敢擅違,臣婦今日要狀告亡夫趙旭,捏造證據,殘害忠良!”

石破天驚的一聲,把衆人驚得七葷八素。不是,這是搞什麽?怎麽還告起自己的丈夫了?

只見楊氏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道:“亡夫落水,臣婦與仆從為其梳洗後,整理遺物時在書房發現了這個,如今呈于陛下。”

“常侍丘書延曾經犯錯被大将軍付行東懲罰,至此懷恨在心。他聯合軍隊的治粟都尉侵吞糧草,但因為數額巨大,唯恐東窗事發,所以又給了亡夫一大筆財寶,三人僞造證據,誣陷付大将軍意圖謀反,還請陛下明察。”

皇帝沉吟了一會兒,看向丞相:“事關重大,丞相和廷尉一起查吧。”

丞相領命:“臣遵旨。”

一場大戲看得眼花缭亂,終于散朝。

大臣們今日看夠了官司,如今也用眼角餘光看賴廷尉與永安公主。

這兩人走到一起,賴廷尉如玉竹一般,嘴角帶笑,微微退後一步,行至公主殿下身後。

不知兩人說了什麽,公主殿下笑了起來,眉眼光耀熠熠,像全京城最貴的那株牡丹。

賴廷尉說:“公主先行。”

永安公主悠悠道:“廷尉何時這麽客氣?”

賴雲白:“臣惶恐沖撞了公主。”

永安公主笑了起來:“昨日酉時,廷尉在和昌坊的張記食肆吃丁香馄饨,點了一份合意餅,一筒冰雪冷元子,怎麽到說給陛下聽時,廷尉就在府上和衆人宴飲了?”

賴雲白笑而不語。

永安公主繼續道:“惶恐沖撞了本宮,卻不惶恐欺君之罪嗎?”

賴雲白只道:“冰雪冷元子是很好,何時得空,請公主喝一筒。”

公主笑意盈盈:“好啊。”

只錯身行了一小段路,二人分開,分開之時,公主又道:“請楊夫人喝吧,死了丈夫,怪可憐的。”

付添已經在等公主回府了。

公主踩着付小将軍的肩膀上了銮駕,那銮駕慢慢的,行得又平又穩,怎麽看也不會被走路的人撞到。

付小将軍給公主剝橙子。

修長有力的手指握着小刀,去頭去尾,沿着中間切開,又順着果皮把橙子剝出來,去掉白色的橙絡——否則味道會發苦。

這把刀是他周歲時付大将軍所贈,至今已有一十五年,削鐵如泥,今日也只能屈尊用來替人切果子。

他将一小塊橙子遞到公主嘴邊,又有些羞赧,小聲道:“多謝殿下從中斡旋。”

這段時間他說了記不清多少遍的“謝”字,愈發覺得不夠,只能想着以身相報,想要公主過得再好些。

可是公主殿下缺什麽呢?殿下什麽都不缺。她翻手是雲,覆手是雨,無論是金銀財寶,綢緞绫羅,珍馐美馔……甚至如果她想,還有數不清的他一樣的男人。

她生來擁有一切,是帝國最耀眼的明珠。

他想小心翼翼捧起這顆明珠,但它已經在山巅了。

他只能把一切給她。

廷尉史趙旭死在了家中的水池裏,是參加賴雲白的酒宴喝醉了,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他真的不是公主殺的。

他不死,他在公主府裏吐出來的話,會像毒蛇一樣,咬到賴雲白身上。

于是賴雲白讓他死了。

付大将軍通敵叛國一案,只能到此為止。公主府與廷尉已有默契,默認此事。

付家摘了出來,付小将軍不會在各地揭竿而起時給江朝反戈一擊,手上還拿捏了賴廷尉一堆把柄,公主已得到了她想要的。

春光正好,陽光透過車簾的縫隙爬上公主的衣擺,付小将軍笑了。

“殿下今晚要留在府內嗎?”付小将軍問。

永安公主道:“本宮要回皇宮。”

付添想了想,問道:“殿下真的不留在府內嗎?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公主道:“是有這麽一件,良辰吉日将近,本宮要備嫁啦。”

付小将軍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公主出降,臣寄居公主府邸,是否已經不妥?”

永安公主聞言,看了他一會兒。

她拿起帕子給他擦手,仔仔細細擦着他的每一根手指。

她的呼吸打在他臉上,他甚至能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他吓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永安公主把手帕扔進他懷裏,道:“怎麽會呢?将軍府太小,實在是住不開,本宮看公主府就很好。”

付小将軍呆呆地點頭。

回到皇宮時,欽天監監正正好對着陛下誇耀永安公主與新科狀元徐賀遠是天生一對。

一串又一串的好詞從他嘴裏說出來,看得出來十分賣力。

張婉娘走近時,還聽他在說徐賀遠是一棵好梧桐,命裏就是要讓鳳凰栖息的。

這棵空心歪脖子樹被誇成梧桐,把張婉娘逗樂了。

見她高興,皇帝便問:“六妹妹很滿意?”

永安公主道:“滿意,滿意極了。”

“那朕可下旨了。”皇帝說。

“好啊。”永安公主道。

簡簡單單決定了自己的婚事,讓欽天監退下,兄妹二人相對而坐。

皇帝捧起公主受傷包紮的左手,問公主道:“六妹妹疼嗎?”

永安公主任由他看,說:“或許疼吧。”

皇帝搖了搖頭,最終還是笑了:“你怎麽就看上付家那個小的了?”

永安公主淡淡道:“上次都說了他很好。”

“可你馬上要和徐愛卿成婚了。”

永安公主:“不可以嗎?”

皇帝用手指抵着她的額頭:“你啊。”

皇帝又道:“今日下了朝,賴愛卿就在朕這兒跪着了。”

賴廷尉對外嚣張,在陛下面前卻乖巧的很。

“他壞事做盡,跪一下不妨事。”公主說。

“朕可舍不得他跪。”皇帝陛下說。

“皇兄既舍不得我手指受傷,又舍不得賴廷尉下跪,”永安公主問道,“若是賴廷尉和他那群野狗對我懷恨在心要咬我,皇兄怎麽對待他們呢?”

“有朕在一天,就不會有那一日。”

永安公主身體前傾,問出了大逆不道的話:“要是皇兄不在了,廷尉他們還想咬我,皇兄怎麽對待他們呢?”

皇帝并沒有生氣,他看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妹,略加思索,道:“盡殺之。”

公主滿意地笑了:“陛下長樂萬年,不會有這麽一天的。”

皇帝給公主倒了杯茶,道:“潤潤嗓子。”

公主接過,乖巧地喝了一口,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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