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八) 骨節分明的手……
第8章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八) 骨節分明的手……
永安公主大婚,整個京城都陷入了久違的狂歡,只有公主府的偏院冷冷清清,仿佛從未被歡樂踏足過。
付添至今沒有回将軍府,他坐在偏院的卧房裏喝悶酒。
他的親衛也已經解禁,見他喝酒,勸道:“将軍何必如此?”
付添也不知道,只是繼續喝。
月亮已經爬上樹桠,門外卻突然傳來響動,付添往門外看,只見侍女小跑過來,道:“付小将軍,殿下來了。”
付添以為自己在做夢。
凝神一聽,卻分明聽到了永安公主的腳步聲。他可太熟悉公主的腳步聲了,這些時日,公主的一切,他熟稔于心。
他循着聲音看去,只見公主穿着華麗繁複的紅色喜服,手上拿着一柄纨扇,身後跟着成群的侍從。侍從們提着的燈,把這方昏暗的偏院照得明亮起來。
他慌忙打開窗散屋子裏的酒氣,唯恐熏到了公主。坐直身體,小聲道:“您、您怎麽來了?”
公主有些倦了,把手裏的纨扇遞給他,道:“來看看你。”
付小将軍想問驸馬怎麽辦,又覺得此時問出來着實有些不妥,便接過纨扇,替公主倒了杯茶。
侍從們将屋裏的燈點起,給床上換了新床褥,又魚貫而出。
付小将軍似乎讀懂了侍從們的舉動,默默站了起來,同手同腳地走過去,坐在了新床褥上。
他仰起臉看公主,臉上滿是少年意氣。
他手上還拿着那柄繡着華麗金鳳的正紅纨扇,永安公主與他對視,他別過臉去。
“別人成婚時,是什麽樣的?”永安公主說。
付小将軍将那柄纨扇拿高了點,遮住了整張臉,執扇的手指很用力,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捏在紅色的細長扇柄上,像捏着一截紅線。
然後,那纨扇緩緩下降,露出他一雙燦爛眸子,映着火光跳動的紅燭。
他在扇子下面笑了起來。
扇子繼續下降,不再遮掩他的面孔,他指尖微動,扇子被扔到了一邊。
他平日裏總是有些羞赧,這個時候卻有了勇氣,并不扭捏,眼睛亮晶晶的,小聲問道:“殿下滿意了麽?”
他仿佛與她正在成婚。
可惜今天付小将軍并未穿紅色,他想了想,将新換的金紅色床帳用匕首割下一條,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安靜地把從不離身的匕首擲到桌上,示意自己的無害,躺在了新床褥上。
公主應該會滿意的,付小将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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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馬沉着臉,問道:“你莫要哄我,這麽晚了,殿下去偏院幹什麽?”
小荷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徐賀遠掃視了一圈,喜房裏服侍的六個侍女都是公主的人,她們不說話。
他自己帶來的小厮是不能進喜房的,徐賀遠只好又看向小荷:“支支吾吾像什麽樣子?說啊。”
他心裏已經隐隐有些不詳的預感,只是不願相信,此時看向小荷,臉色已經蒼白。
小荷說道:“回驸馬,殿下早已帶着侍從去了偏院休息,現在已經子時了,驸馬還是先歇息吧。”
徐賀遠:“還有誰在偏院?”
小荷只好明說:“是……付小将軍。”
付小将軍?付小将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賀遠因為婚禮流程繁瑣,本就沒吃多少東西,又喝了酒,此時突然感覺一陣惡心,“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驸馬!”小荷擔憂地叫了一聲。
喜房內亂成一團,待收拾妥當,小荷問主事的侍女道:“這位姐姐,可有能入口的吃的?”
主事的侍女為難地說:“半夜三更,府裏的廚房早已停火了。”
小荷懵在那裏,侍女又道:“婚宴上倒是可能有剩餘的,我去幫你問問。”
徐賀遠草草吃了點殘羹冷飯,被扶着坐回床上。
小荷:“不如驸馬先就寝。”
公主府的侍女們一板一眼道:“殿下未來,驸馬還是等吧。”
這一等又是一個時辰,驸馬坐着,侍女們站着,小荷甚至發起了呆:公主府裏這群侍女,怎麽一站能站幾個時辰!
結果門口又來了幾個侍女,把屋子裏的這幾個換了下去。
小荷:?
交接完成後,甚至聽到了喜房外面的小聲嘀咕,她們也不說公主新婚夜去寵幸別的男人,反而說別的:“驸馬新婚之夜吐在了喜房,想來是不吉之兆。”
“是有點晦氣。”
“難怪……”
小荷甚至不敢扭頭去看徐賀遠此時的臉。
驸馬坐在喜床上,低垂着眉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徐賀遠其實是有些怔愣的,現在的場景,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
讓他想想,他本來是怎麽想的……一天之前,他還想着公主是金尊玉貴一朵兒嬌花,他娶了公主,一定要小心呵護,他絕不會心有二色,他們兩個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做一對真正的神仙眷侶。
他來到喜房,甚至腦海中已經有了公主殿下纨扇遮面,他念卻扇詩的畫面,誰料詩句在嘴裏滾了無數遍,竟沒念出來。
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公主府裏還養着別的男人!
女子,女子……不是應該貞潔娴靜,謹遵婦德嗎!
是有一些公主與別的男子私相授受,可有哪家公主,在新婚夜就抛下夫婿,與野男人茍合的?
遲來的無盡的羞辱感湧上心頭,他是名士,是天元六年的狀元郎,不是什麽東西都不是的玩意兒!
士可殺不可辱,他有一瞬間想血濺三尺,可一想到後果,心裏的火焰又冷卻了下來。
感覺整個喜房裏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他冷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
侍女們都不動,道:“驸馬莫要為難我們,今夜之事,是要上呈陛下的。”
徐賀遠氣得發抖:“如今這境地,上呈陛下做什麽?”
讓陛下知道,他的好妹妹讓他當活王八嗎?
侍女們答非所問:“驸馬且等公主殿下。”
徐賀遠心想永安公主不知道在偏院何等快活,胃裏更是一陣惡心。
他沒有辦法,只得坐回喜床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明了。
徐賀遠感覺腰背都不是自己的了,仿佛被人痛打了一頓一樣,又餓得腦袋發暈,侍女們服侍他洗漱更衣,終于到了吃早膳的時候。
徐賀遠終于吃上一頓好飯,只是心情郁郁,哪還有一天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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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公主剛剛晨起,她起身,付小将軍便伺候她穿衣,公主剛坐到梳妝鏡前,付小将軍又為她梳頭。
只是他沒有經驗,難免手忙腳亂。
将梳頭盤發的活兒讓給專門的梳頭侍女,付添又打發人去傳膳。
他看着光彩照人的公主殿下,又不好意思起來了。
歲月靜好,一個親衛進來,垂首不看公主,道:“将軍,大将軍讓您回府。”
付添看向公主殿下。
永安公主在發髻上比劃釵子,聞言道:“你爹既然叫你,你就回去。”
付小将軍得到了公主的首肯,才猶猶豫豫道:“那臣走了?”
永安公主笑着:“走吧。”
付小将軍騎馬,一路疾行,到了将軍府門口,又猶豫着不敢進門。
門房見他這樣,直接通傳到府裏,付小将軍不進門也得進門了。
一家人都在正廳等他,剛跨進門檻,就聽一聲疾言厲色的“跪下”!
付小将軍下意識腿一軟,“啪”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你我父子二人三年未見,你爹我回京了十日,你是一刻也沒有空閑,來見你爹嗎?不見你爹也就罷了,你可曾問過一句你娘?”
上首傳來父親熟悉的聲音,付添沉默着,半天沒說出來一個字。
“你啞巴了?”大将軍問。
“……我不敢見你們。”付添說。
“你長本事了。”大将軍冷笑道。
付添不說話。
将軍夫人瞪了大将軍一眼,嘆了口氣,溫柔道:“如今永安公主成婚,添兒不必再待在公主府。”
付添擡頭,只見母親眼睛紅紅的,不由鼻子一酸。
大将軍也嘆了口氣,道:“你在家陪你母親妹妹幾天,然後就回京畿大營去。”
付添的兩個哥哥也贊同地看着幼弟。
付小将軍給父親扣了個頭,堅持道:“兒子要留在公主府。”
大将軍道:“公主殿下已經有了驸馬,你現在留在公主府,像什麽樣子。我已備下厚禮賄賂公主,你回京畿大營待上幾年,我與你母親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付添:“兒子不願意。”
付大将軍堅定道:“你不願意也得願意。”
将軍夫人也說:“三郎,聽你爹的,你爹是為了你好啊。”
付添咬咬牙,亮出手腕上紅布的勒痕,道:“我早已和殿下成了好事,還有哪家姑娘敢要我?”
殿下的東西,哪家姑娘敢要?
付大将軍一摔茶盞:“所以你爹我說賄賂她!賄賂她讓她不要你了!”
付添也冷笑一聲:“就憑一些金銀珠寶,也想讓殿下不要我了?”
付二哥站在一旁,涼涼道:“你以為為什麽過了十天才打算去拜訪公主?”
“掏空了将軍府的整個庫房,一對蒼鷹,一對白鶴,一只萬金難求的貍奴,十個西北的好漢子,長相俊朗,其中有六個都比你高壯,五個江南的伶人,每一個都比你柔順,三個漂亮胡姬……”
付小将軍聞言,急道:“不要給她!”
所有人都轉過頭,愣愣地看着他。